一剑惊仙
旁,让我能时时见着他……”
杨恒突破了炼神还虚之境,对周围一切都纤毫尽见,小夜的神情变化自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不期然地也回想起适才那一记突如其来的忘情热吻,暗暗道:“小夜对我深情厚谊,我该如何是好?可无论日后颂霜怎样对我,我此生断不可能再作他想。”
一时间四人各有所思,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在这冰天雪地的江畔,忽然变得充满温馨静谧,连江涛都仿似变得低沉柔和,浑不觉日渐西行,彩霞满天。
杨恒站起身形,说道:“大哥大嫂,我得走了。”微一凝念,兀自凝固在冰层里的正气仙剑轰然破冰,电掠而出,精准无比地落回剑鞘里。
这一手当日剑圣石凤扬在始信峰草庐前曾经施展过,他目睹之下自是艳羡钦佩。而今自己使来,已可挥洒自如,心意所至仙剑灵性相应,浑为一体。
司马病道:“杨兄弟可知,这两日四大名门兵临东昆仑,正要和杨惟俨决一雌雄。”
杨恒一怔道:“四大名门要找灭照宫的麻烦,这是为何?”
司马病摇头道:“详情老夫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云岩宗在重修土地庙时,发现了被掩埋在废墟下的八花骷髅令,便疑是大魔尊杀害了明镜大师。刚才和咱们交手的画圣门人,十有八九也是专为此事而来。凤凰岛一脉本就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又有流云飞舟如虎添翼,蜃楼仙境亦难阻挡。这一回,杨惟俨麻烦不小。”
林婉容感慨道:“自上回无量天照后,仙林一直相安无事,从未见过四大名门出动这大阵仗。无论输赢胜败,雄远峰上都免不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小夜心弦一颤道:“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尤其如真禅、真彦、明月神尼这等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师长,一想到他们行将血溅东昆仑,与灭照宫的一干魔头杀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芳心更是忐忑挂牵,说道:“阿恒,我跟你一起走!”
杨恒念及远在灭照宫的爹娘不由心绪烦乱。他本不欲小夜冒险,转念想道:“她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终究不妥。”于是改变主意道:“好,你跟我走!”却打算先将她送去与云岩宗众僧汇合,自己亦可后顾无忧。
小夜自不知杨恒的想法,笑靥如花道:“咱们把小雪也带上,这样它就不孤单啦。”
两人别过司徒病夫妇,御风离开冰窟沿江往下游而去。杨恒戴上林婉容赠送的人皮面具,问道:“小夜,你出来多久了?”
小夜伴行在他的身旁喜乐无限,回答道:“我没有仔细算过,差不多该有三个多月了。”
“哦,三个多月,”杨恒低低重复道:“你找我找得很辛苦吧。”
“不苦。”小夜不以为意道:“再说,还有小雪陪着我,就更不算什么啦。”
杨恒注视着她清秀的侧脸,忽道:“小夜,我有一事相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么?”
小夜愕然望向杨恒,道:“什么事?”
杨恒不敢看她目光,说道:“我想和你结为金兰兄妹,从此就是一家人了,你说好么?”
小夜的俏脸登时变得苍白,眸子里的光一下黯灭,紧咬朱唇须臾,勉强笑了笑道:“好啊,我无父无母,能有个哥哥疼着总是好的。”说着话泪珠儿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忙转过脸去。
杨恒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歉仄,握住她冰凉发颤的小手道:“我发誓,一定会保护你,照顾你!”
小夜强忍忧伤,微笑道:“别轻易发誓,你能照顾我、保护我一生一世么?那石姑娘又该怎么办?”
杨恒一呆,小夜深悔自己失言,凌空向他盈盈一礼道:“大哥,请受小妹一拜!”心中凄楚不已,这声‘大哥’一叫,这多年的痴心终是付诸东流。
杨恒岂有不知,一咬牙从腕上褪下定神念珠,说道:“小夜,这是我娘亲留下的纪念,我将它送给你。今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消凭此念珠,天涯海角赴汤蹈火,为兄定可为你办到!”
小夜大吃一惊,慌忙道:“不成,这是你珍爱之物,我不能收它。阿恒,我刚才说的都是无心之言,你不用当真。”
杨恒将定神念珠戴到小夜的玉腕上,诚挚道:“咱们既已结拜成兄妹,你就不必见外了——我想娘亲若是知道她又多了个乖巧美丽的女儿,定会欢喜。”
小夜打量腕上的定神念珠,低声道:“好,我先戴着。你随时都可以收回。”
杨恒笑道:“我既然送给了你,那便绝不再收回。你不也将自己的护身符送给了我么?就算交换吧。”
小夜面色一红,说道:“你还记得我送的护身符?我当你早将它弄丢了呢。”
杨恒扯开衣襟露出胸前挂着的护身符,打趣道:“原本是想拿它换几个钱来使使。可当铺的人说它一文不值,死活不肯收。没法子,只好将就戴上啦。”
小夜“噗嗤”轻笑,娇嗔道:“你看你,哪有当大哥的样子?”无形里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渐渐消淡。
杨恒见小夜笑逐颜开,心中喜慰,笑吟吟刚想说什么,猛然心头微动探臂揽住她的纤腰往江边的冰崖上掠去。
小夜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环顾四周,却不见丝毫异常。
杨恒灵觉舒展,凝神探视,低声道:“有人正在江心斗法。”
他携着小夜飘落到崖顶,足不点地又飞出里许,前方大江拐了个湾,江面豁然开朗,从十余丈的高崖上猛向下泄落,形成一道蔚为壮观的大瀑布。
瀑布下方水雾弥漫浪花四溅,滑溜溜的岩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灰袍老僧,左手托钵右手持杖,似在凌空写着什么字。
从高处冲下的江水犹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灰袍老僧竟是稳若泰山岿然不动,手中的禅杖金光流溢,在瀑布上如斧凿刀刻,徐徐写就一个斗大的“上”字。
待到杨恒和小夜远远瞧见时,那“上”字深嵌在瀑水中正不可思议地往前方飘移,给人以震撼绝伦的错觉。仿佛整道宽逾三十丈的瀑布陡然化作一堵静止不动的石壁,那字如云如烟,在壁间自由行走。
不多时,这个“上”字稳稳停住,和起先凝铸在瀑布上的十五个字共同构成了一幅匪夷所思的壮观图卷,写的分明是:“千千为敌,一夫胜之;若未自胜,为战中上。”字体柔和饱满,从里往外透出一股超脱物外的磅礴大气,加之以周围隆隆奔涌的大江狂流,更添十成气势!
小夜看得呆了,问道:“阿恒,这字是怎么写上瀑布的?”
谁知话问出口久久没有听到杨恒的回答。她讶异地扭头望去,才发现杨恒神情复杂,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瀑布的另一边。
第五章 江上
同样是在瀑布之下,距离灰袍老僧约莫二十丈远的另一端,一个金袍老者傲然伫立。他与灰袍老僧如同两个互不相容的极致,神色飞扬跋扈,充满不可一世的狂傲,眼神深沉慑人,正负手观望着瀑布上的题字。
忽然,他纵声大笑道:“千人敌,万人敌,莫如心中无敌——空照,你可是在讥讽老夫心有所欲,终不能无敌于世?”
灰袍老僧瘦小的身躯在金袍老者庞大的气势催压下,深如汪洋波澜不惊,平和的声音竟似雷霆般的瀑布轰鸣也不能掩盖,清晰地传入杨恒和小夜的耳朵里,说道:“雄图是空,名利是空,无敌于世也是空。千古风流譬如朝露,转瞬即去。你所争到的,也是你即将失去的。”
金袍老者不以为然道:“你这些陈词滥调还是免了罢。老和尚,你万里迢迢跑来东昆仑,亦不能空手而归。老夫也有四句话送给你!”说罢左手迸指“嗤嗤”精光幻动,凌空书写起来。
他的指尖微微转动间,身边水浪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凭空凝铸成晶莹浑圆的一撇,跟着手腕下沉,又画出长长的一横,霎那里便写成个硕大的“我”字。
他的右袖轻轻一松,那江水凝成的大字如生双翅霍然飘起,映入上方的瀑布,刚好与灰袍老僧所书的“千”字遥遥相对,字体银钩铁画峥嵘毕露,宛若石鼓文般傲然兀立,一样的久久不散。
紧接着金袍老者一气呵成,又写下十八个字,较之灰袍老僧尚多出三字,合在一处正是:“我命在我,天地无属;大道圆通,千万人吾往矣!”端的酣畅淋漓意兴飞扬,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霸道豪情。
小夜修为虽远及不上瀑布下的两人,可自幼耳闻目染眼力无差,也看出来这金袍老者以指力铸水为字凝于瀑面,难度较之灰袍老僧尤高出半筹,显是有意逞强争胜而为之,小声问道:“阿恒,他是谁?”
杨恒的视线凝铸在那十八个大字上,一字字道:“灭照宫主杨惟俨。”
小夜一声轻呼,急忙捂住樱桃小嘴。杨恒摇头道:“没关系,咱们站得这么近,原本就瞒不过他和空照大师的耳目。”
其实以他目下的修为,假如存心潜行匿踪,在十丈之外又有江水冰崖遮挡,纵令杨惟俨和空照大师也绝难发现。只是小夜功力甚浅,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的。
就听空照大师说道:“善哉,善哉——杨老宫主豪情壮志不减当年。奈何时下八面来风,杀气冲霄。战端一起,不免生灵涂炭,多有死难。空也罢,通也罢,终究是一场杀孽在前,谁能独善其身?”
杨惟俨摇头道:“老和尚,你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虽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在这一点上老夫对你亦不得不钦佩三分。可惜啊,世上只有一个空照,却有无数宵小。你一人的法力再是神通,誓愿再是宽广,又能渡得几人?回上方圆去罢,这滔滔浊世原本就不是你该涉足的地方。”
空照大师端坐欠身道:“杨老宫主盛赞,老衲愧不敢当。千人要渡,一人也要渡。佛祖即能舍身饲鹰,老衲何德何能,却舍不下这身臭皮囊?”
杨惟俨哈哈一笑道:“你要渡我,我还想打上灵山,先渡了你们的佛祖!”大袖一拂道:“回罢!”也不见风起云动,瀑布上的“我命在我”四个大字呼地飘移,如同四箭齐发往空照大师题在瀑上的偈语撞去。
空照大师低声诵道:“阿弥陀佛——”怀抱禅杖右手竖在胸前,掌心朝里正对瀑布。那“千千为敌”四字凭空抹去,竟是不欲与杨惟俨正面交锋。
弹指之间,后面三排的字体亦陆续隐没。只见“我命在我”不断鼓胀扩展,锋芒毕露如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向着空照大师头顶压到。
空照大师欲再退让亦是不得,无奈一笑道:“杨老宫主是非要老衲出手不可了。”立于胸前的右掌往上一提,指势变幻虚点率先攻到的那个“我”字。水纹一阵波动,“我”字扭曲变形,慢慢化作了“以”字。
随后像变魔术一样,后头的“命”、“在”、“我”三字亦被空照大师以无上佛功不着痕迹地转化过来,联成一句“以戒降心”,悬于头顶缓缓盘旋。
杨惟俨面色不动,低哼道:“我再送你四个字变变!”跨上一步,袖风飘荡,第二行的“天地无属”呼啸电掠,字体遽然凝缩,犹若楔子般射向空照大师。
空照大师左手佛钵往四字上一照,焕发出柔和祥光,令得漫天杀气陡然消弭。右掌如拍如拂,又将四字变为“守意正定”,首尾相接送到“以戒降心”的下方。
杨惟俨凝袖不动,赞道:“老和尚,你的‘三无漏学禅功’已臻大成,何苦再管世间之事?回返峨眉潜心参悟,早得圆满不好么?”
空照大师垂目答道:“昆仑亦峨眉,峨眉亦昆仑。单得心无碍,何处不灵山?”
杨惟俨纵声长笑道:“好,老夫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把昆仑变作峨眉?”右掌从袖口中亮出,平步青云穿越激流,又迫近三丈,掌风炽烈红雾萌动,“大道圆通”字字千钧,缓缓压来。
远处的小夜直看得惊心动魄,手心渗汗,紧张道:“阿恒,大师不会有事吧?”
杨恒“嗯”了一声,目光须臾不离地凝望着迫向空照大师的字体,心头波澜激荡,全忘了身外之事,完全沉浸在两大当世绝顶高手的对决之中。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此时此刻在杨恒的眼里,“大道圆通”与其说是四个字,更莫如说是四式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掌法。每一笔,乃至每一滴水珠,都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千变万化,即可拆分开来自成一体,又能连成一气水乳交融,纵令他对杨惟俨恨之入骨,亦不得不心生佩服道:“原来这老魔是真有功夫。”
念头转动间空照大师的身躯从礁石上立起,右手禅杖探出,在“大”字的中心一点,“唰唰唰”如鬼斧神工般点按挥舞起来,或正或斜或疾或徐,无不匠心独具妙到巅毫。
杨恒心旌摇荡,忘情喝彩道:“妙!”右手食指点出,禁不住临摹起来。霎那里点点滴滴的仙道妙悟,尽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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