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南宫北辰满脸诧异,说道:“你爹提过亲,可被这丫头一口回绝了。小子,你是记性不好,还是一根筋到底?”
厉青原坦然自若道:“那是他代我向石姑娘提亲,做不得数。如今我是要亲自再向她求婚,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千次,直到她答应为止!”
石颂霜心扉剧震,晓得这话厉青原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平日看他傲气凌人,凡事漠不关心,却不料想也会有如此举动。
南宫北辰嘿嘿笑道:“真是死脑筋!人家拒绝你了,你还死缠烂打,把你爹的老脸都丢尽了。他娘的,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丫头的心里装着别人,你闹什么单相思?滚到一边去,免得平白无故送了小命。”
厉青原目光转向石颂霜,道:“单相思又有何妨?我愿意照料她一生一世,令她快乐。我也愿意,为她送命,死得其所!”
石颂霜芳心一软,轻轻叹息道:“你……这是何苦?”
厉青原绷紧的唇角闪过一丝笑,说道:“我乐在其中。”一摆青冥魔枪,浑身顿时散发出强大气势,低喝道:“请!”
南宫北辰气极而笑道:“没想到啊,厉问鼎的乖儿子居然是个情种!好,老子成全你!”左掌虚晃,右爪锁向厉青原的咽喉。
厉青原横枪招架,说道:“石姑娘,你先走!”说话间,枪式回转反攻南宫北辰,好令他无法脱身去拦截石颂霜。
石颂霜挥天庐神匕跃入战团道:“厉兄,你太多事了!”
厉青原见石颂霜不仅没有逃走,反而上前助阵,情知在她心里,对自己并不是完全的漠不关心,不由得精神大振,枪招如长江大河般攻向南宫北辰。
南宫北辰以一敌二仍占上风,犹有余暇讥笑道:“可怜杨恒死不见尸,丫头你已经急不可耐要投入这小子的怀里,女人心变得可真快!也罢,老子送你们去冥府作对露水鸳鸯!”
他话中极尽讥讽嘲弄之意,自是想激怒石颂霜和厉青原,好教两人心气浮躁,无法全力应敌。
奈何厉青原和石颂霜全不理会,两人尽管是首次联手,可攻守有序相得益彰,三五十个回合里南宫北辰竟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他不禁心生焦灼道:“老子本想手下留情,给厉问鼎几分面子。哪知这小子不知死活,色令智昏,一意要和我为仇作对,可也怨不得老子翻脸了!”
念及于此他掌力又加两成,每一道掌风打出,都是聚而不散,在空中幻作一股股肆意横行的赤色光飙,便似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将石颂霜与厉青原笼罩在内。
两人受到光飙羁绊束手束脚,顿感吃紧。厉青原猛攻三枪,祭起九天金乌轮。
不料南宫北辰早有防备,金轮甫一升腾,便被他一掌激起,反撞石颂霜。
石颂霜不欲用天庐神匕毁伤金轮,又不敢伸手硬接,施动身法向旁侧闪。
南宫北辰料敌机先,抢上半丈一爪插落在她的香肩上,狞笑道:“走吧!”
石颂霜但觉一股绝强的气劲惊涛骇浪般迫入经脉,娇躯酸麻几不能动弹,奋起余力挥出归去来兮袖,扫向南宫北辰面门。与此同时,厉青原身枪合一亦不顾生死地攻到,青冥魔枪耀眼生寒飞挑他的左肋。
南宫北辰暗自凛然,将石颂霜的娇躯往身前一送,推向厉青原道:“给你!”
厉青原猝不及防,眼看枪锋便要刺入石颂霜的小腹,急忙逆运真气,左掌在枪柄上用力一拍。“砰”地闷响,青冥魔枪荡了开去,只差一线就刺到石颂霜。
可厉青原自己也被反噬的气劲震得眼冒金星,喉咙发甜。没等缓过劲来,南宫北辰鬼魅般的身影从石颂霜身侧掠出,迸指如刀戳向厉青原胸膛。
厉青原勉力提枪,无奈体内真气紊乱涣散,全无招架之力。青冥魔枪还没挨到南宫北辰的“血踪万里掌”,就被罡风荡偏,眼睁睁瞧着对方的掌刀迫至身前。
电光石火间厉青原想道:“莫如与这老魔拼个两败俱伤,也好让石姑娘脱身!”身躯不退反进,张开双臂往南宫北辰撞去。
不意面前白影一闪,“噗”地一声血花四溅,石颂霜已挡在了厉青原的身前,替他生生挡下这一掌。
南宫北辰大吃一惊,竭力收劲抽手,骂道:“臭丫头,你疯了么?”
石颂霜的右肋血如泉涌,身子往后软倒,跌入厉青原的怀里,隐隐约约听到似乎远处有人低呼了一声,语音里透着疼惜与关切。
她已无暇去多想那人会是谁,向着南宫北辰淡淡一笑,低声道:“我说过,想生擒我,那是痴人说梦……”视线迅即变得模糊黑暗,像是有无数的五颜六色的星光在眼前此起彼伏地闪烁。
厉青原搂住石颂霜,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杀意,头顶光雾腾腾竟似要发动御剑诀,与南宫北辰决一生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上方响起铿锵啸音,如神龙行空一路飞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不由分说运掌拍向南宫北辰后脑,沙哑的声音道:“去你娘的!”
南宫北辰一惊,几疑是南宫北斗到了。否则环顾仙林正魔两道,除他之外还有谁能发出如此刚猛暴烈,辟易海岳的不世掌力?
他来不及回身,强自拧腰翻掌向上招架。“砰!”地双掌交击,气息淤滞胸口裂疼,身不由己地往下疾坠,两条腿尽数沉入江中。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个戴着面具,浑身长满红痂的男子。
可遍数记忆,南宫北辰也想不起何时仙林中出了此等人物,更想不明白他为何一上手就要和自己拼命?
第七章 心灰
来人更不多话,借势翻身双腿连环飞踢南宫北辰眉心,向厉青原喝道:“还不带她去疗伤!”语音焦灼,自是对石颂霜的生死殊为关心。
厉青原心头一动道:“这不是云岩宗的浮云扫堂腿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蒙面?”低头看了眼面淡如金昏迷不醒的石颂霜,收了九天金乌轮抄枪往西南退走,朝着来人说道:“阁下小心!”
却见此人掌腿齐施,招式大开大合奔放磅礴,竟将南宫北辰压得频于招架,已顾不得自己和石颂霜。
厉青原放心下来,横抱石颂霜加速退走,不多时就将大江远远抛在身后。
这么行出十数里,他见石颂霜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情知片刻也耽搁不得,举目望到前方山坳里有一片雪松林,正可掩身,当即飘落而下。
步入松林,厉青原捡了块干净的雪地盘腿坐下,取出金创药敷在石颂霜伤处,又喂了颗楼兰剑派秘制的“玄业丹”,左掌毫不吝啬地将真气源源不绝输入,助她护持住被掌力震伤的心脉。
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厉青原头冒轻烟几乎精疲力竭,兀自不肯撤去左掌。
好在药力行开,石颂霜冗长黝黑的睫毛颤了颤,悠悠睁开了失神的双目。
厉青原微松口气,晓得她的性命业已无碍,但气息微弱仍需悉心护持,否则稍有疏忽伤势即会恶化。
石颂霜直觉得浑身冰凉,惟独背上一片暖融融的甚是舒服,知是厉青原在不惜耗损功力替自己疗伤。
她的眉宇间泛起一丝感动之色,虚弱的声音问道:“南宫北辰呢?”
厉青原回答道:“他走了,我们已在安全的地方,你不必担心。”
迟疑了下,他还是决定不告诉石颂霜那个浑身长满红痂的怪人的事,顿了顿又道:“你别说话,试着凝聚丹田真气游走经脉。”
石颂霜吃力地摇了摇头道:“我凝不起真气,你先收功歇会儿。”
厉青原心一凛,没想到石颂霜的伤势已重到连真气都无法凝聚的地步。
他竭力压榨着丹田内残存的真气,输入石颂霜的体内,帮她平复伤势疏通淤塞,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掌?”
石颂霜微笑起来,可是笑容是那样的无力,轻轻道:“只当为朋友两肋插刀吧。”
厉青原咄咄逼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注视着石颂霜惨淡的玉容,说道:“可我想的,我要的,是照料你,爱护你一生一世。我明白,我没可能将杨恒的影子从你心里抹去。但我可以像他一样地爱你,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石颂霜唇角的笑容慢慢消隐,低声道:“我很累,咱们不说这个好么?”
“为什么不说?”厉青原毫不放松,接着道:“石颂霜,杨恒已经死了,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事实。不管你怎么痛苦,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吸口气,厉青原一字一顿道:“嫁给我,我是认真的!”
石颂霜静静听着,脸上原本已露出一丝怒意,却察觉厉青原射来的目光是那么的炽热,那么的深情,心弦在不由自主地颤动,说道:“好啊……”
“哗——”数丈外的松树枝叶微响,簌簌抖落下一蓬雪雾。
厉青原立生警觉,侧目喝问道:“谁?”灵觉舒展却似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他摇了摇头,猜是有风吹过,抖落了树枝上的积雪。
想到石颂霜刚才亲口说好,大有答允之意,不由血脉贲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微微发颤道:“你答应了?”
石颂霜凝望着他,眸中满是怜悯之色,语音平静地说道:“就请你将我丢在这渺无人迹的松林里自生自灭吧,我没有落井下石的朋友!”
一时间厉青原面如死灰,心情从万丈高峰重重摔落到深不见底的黑渊里,涩声说道:“你错了。如果你在井中,那我投下的也绝非石头,而是我自己!”
然而无论是厉青原还是石颂霜都不晓得,就在前一刻杨恒的的确确来过,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走了。
他本是沿江寻找小夜,却听到了崖下的打斗声。待到凝目望下,正瞧见石颂霜被南宫北辰重伤的一幕。杨恒震惊之下睚眦欲裂,怒发冲冠,脱口就是一句南宫北斗的口头禅,飞身扑下与南宫北辰激战成团。
两人交手八十多个照面,南宫北辰失了先机,又在先前打斗中耗损了不少魔气,加之“血踪万里掌”极耗真元,渐生不敌之感。
他又是懊恼又是惊讶,忍不住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干嘛和老子过不去?”
要照以往的脾气,这等类似服软的话,南宫北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至尊堡一战,他锐气尽折,再被杨恒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地按在江中一顿暴打,实已失了斗志,只想尽早脱身。
就听对方一声清啸如裂金石,居高临下右掌拍落,雄浑无铸的掌风在霎那间仿佛扩散到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那滔滔的罡风澎湃跌宕,直将南宫北辰吞没。
“星垂平野!”南宫北辰骇然变色,终于猜到了这怪人是谁。可他的话音已被奔涌呼吼的风声吞没,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杨恒的心底遽地腾起一缕明悟,神思飞扬飘渺,与这月下大江息息相关,浑若一体。
天地无极,道法自然。他的灵台怒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如月空般的深邃浩瀚,掌与意合,更不管下方的南宫北辰如何应对,全凭心灵福至的一念沉掌拍落。
“砰!”掌力激撞,南宫北辰低吼吐血,身子翻滚坠落江涛,几个沉浮遁隐无踪。
杨恒飘立于江面之上,禅心空彻照尽今夜月色,兀自在回味这一式神来之笔。
过了须臾,心神渐收,念及伤重垂危的石颂霜,杨恒驭动身形朝厉青原退走的方向追去。他灵觉扩展,已可遍布方圆数百丈,较之从前那般大海捞针地寻人,可谓事半功倍。没费多少周折,就察觉到藏身在雪松林内的厉、石二人。
杨恒强忍露面的冲动,隐到近旁的雪松上,见石颂霜转危为安苏醒过来,也暗松了一口气,不意却听到厉青原竟在求婚。
杨恒的心弦霎时间绷紧,情不自禁握紧松枝等待石颂霜的回答。
当他听见“好啊”这两字从她的樱唇中说出时,瞬息间天旋地转,就觉整个世界都在崩裂,手指不自觉地一松,树枝弹起“簌簌”震落了积雪。
紧跟着便是厉青原的喝问,杨恒内心凄苦中夹杂着愤怒与绝望,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纵身而下,将他毙于掌下,再告诉石颂霜:自己还活着!
但望见手背上斑驳丑陋的红痂,涌上脑门的热血顷刻又变得冰凉,自伤道:“我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如今这副丑模样,我还有甚痴心妄想?”
眼前回想起石颂霜舍命横身为厉青原挡下致命一击的景象,愈发痛楚道:“若非对他早有情意,她何以不要性命地锐身当难?对她而言,我已是一个死人;即便未死,这般的样貌别说和厉青原比,走在路上也会人见人怕!”
短短的一霎里,他的心里闪过了千百个念头,或伤或怒,或恨或悲,远远离开,永不再见石颂霜,神断魂伤地离了雪松林。
他发力狂奔,耳畔风声乎乎似在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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