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少女竟不稍加反抗,脸上的讶异一闪而逝,静静盯着杨恒落下的巴掌。
杨恒将右掌凝铸在少女面颊边,望着她吹弹可破的俏脸,徐徐道:“你该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少女的脖子被杨恒牢牢掐住喘不过气来,叫道:“小淫贼,你非礼我!”
杨恒左手将少女往前一推,身躯朝后弹起,一言不发地向西行去。
少女眼转一转,起身追道:“喂,你要去哪里?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杨恒充耳不闻,加快身形掠过数十丈宽的湖面,走进林中。少女紧追不舍,接着道:“人家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好吧,我向你认错赔不是,这总行了吧?”
杨恒驻步回头道:“你再跟着我,休怪杨某不客气!”呼地一掌拍出,罡风沛然使了股柔劲,将少女震退数步。
少女似乎赌定杨恒不会真格杀了自己,丝毫也不害怕,只垂下眼帘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道:“杨大哥,我就那么惹你讨厌么?”
杨恒哼了声,突然侧身长臂一掌轰向数丈外的一片枯叶堆。“砰!”叶片激扬,从里头蹿出一条人影,疾往密林里逃遁。猛地背心一麻已教杨恒凌空点中大椎穴,僵硬地摔跌在柔软的草叶甸上。
杨恒迈步上前,翻过那人的身子,见是个贼眉鼠眼的黑衣中年男子。由于经脉酸麻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一双小眼睛却骨碌碌转个不停,微露惊惶地瞧着自己。
杨恒拍拍黑衣男子的肩膀,问道:“老兄是哪里人,为何躲在落叶堆里?”
黑衣男子听杨恒语气和善,稍稍定了定神,结结巴巴道:“我……在下是祁连山卧云崆金、金牌掌令使段、段空。刚才是睡着了,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求杨公子高抬贵手,饶、饶小人一命。我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
杨恒打断他背得顺溜的切口,笑道:“你既然什么都没听到,何以晓得我姓杨?”
段空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一耳光,讪讪道:“是,是,我瞎猜,我胡说八道!”
杨恒试过他的修为,知其只是个小角色,又和祁连六妖无关,于是在段空肩膀“啪”地一拍,劲力透入解了他的经脉淤塞,说道:“起来说话。”
段空不晓得杨恒会如何处置自己,战战兢兢爬起身来。他也是见着魔物异动,才缀到雪晶湖,却不似浊浪子那般胆大妄为,只屈身藏进草叶堆里远远偷看。
不想见着少女大显神威,当即吓得双腿发软,缩在落叶堆中不敢稍有动弹,只盼熬到这两个煞星自行离去。奈何杨恒偏巧从此经过,他虽躲藏得隐秘,但也逃不过神息探察,还是被揪了出来。
杨恒安慰道:“老兄别怕,黑沙谷怎么走,你知不知道?”
段空问道:“杨公子要去黑沙谷?莫非您是祁连六圣的朋友?”说着刮了自己一嘴巴道:“我问得忒笨了。您老若和祁连六妖有交情,岂会不知道黑沙谷在哪儿?”
杨恒一笑,道:“你倒也机灵。说吧,认不认识去黑沙谷的路?”
段空见保命有望,忙不迭点头道:“认得,认得,当然认得。前不久小人还随崆主一起去黑沙谷送年贡,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公子从这儿向……”
冷不防少女往前走了几步,以命令的口吻喝止道:“不准告诉他!”
段空一呆,看向少女,竟不由自主地躬身应道:“是,小姐!”
杨恒怔了怔,他看得清楚,少女说话时并未对段空施加任何手段,何以令其俯首贴耳,不敢稍有违拗,难不成这两人早先就认识?
忽地恍然大悟道:“这姓段的妖人也中了那丫头的‘惟我独尊令’邪法!”
就听少女得意洋洋道:“杨大哥,敢情你是急着去黑沙谷。为何不早说?有小妹给你引路,岂不胜过这姓段的白痴百倍?”
杨恒测算距离,从少女发动惟我独尊令的地点到段空藏身之处,已超过五十丈。这段空修为虽低,好歹也是个众妖中的小头目,如此远的距离竟也没能逃过邪法的威慑,着实教人震骇。
更可怕的是在少女喝令之前,段空神智清晰应变如常,看不出有分毫心神受制的端倪,较之其他魔门控人心智的妖法邪功无疑高出一筹。
瞬间他已明白对方用意,是要自己开口相求,不禁火往上撞道:“你年纪轻轻,便这般阴险刁钻,长大还了得?黑沙谷在哪儿,我自会去寻,不劳姑娘费心!”驾起正气仙剑化作一束青芒冲天飞腾,倏忽隐没在夜空里。
少女仰头目送杨恒消失,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冰霜冻结,眸里跳跃起一簇冷光。半晌之后又出人意料之外地展颜一笑,自言自语道:“去黑沙谷,这可是跟我志同道合呢。也好,本姑娘就为你暂改一次行程。我就不信,收服不了你!”转眸瞧向傻站一旁的段空,微笑问道:“你觉得呢?”
段空赶忙堆起阿谀的媚笑道:“以小人看来,那位杨公子就如小姐手心里的一只蚱蜢,只需轻轻一捏就粉身碎骨。”
“蚱蜢么?”少女似笑非笑道:“他真要是只蚱蜢,那还有什么意思?”手中的奇魔花银光一闪,瞬息吞噬了段空的身影。
却说杨恒摆脱少女的纠缠,御剑西行百余里,再改作御风寻路。到得后半夜里,终于又寻到几个深居祁连山中的妖人。他将三人分开,分别套问口供,总算问到了黑沙谷的位置,这才知道自己居然跑过了头。
当下他折向东北,披星戴月御剑疾行,在高空中避开魔物骚扰径直朝黑沙谷而去。
天光微亮时,杨恒几经辗转寻到黑沙谷外。他收住仙剑往下俯瞰,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小山谷夹在两道如刀削斧劈的峭壁当中,从谷口往里渐行渐宽犹如喇叭状,一栋栋楼阁掩映于林木间,有若一座庄园。谷底遍地都是一层厚厚的黑沙,隐隐有血红色的雾气涌出,偶尔有一亮点黑影掠过,却是在低空巡视的魔隼。
杨恒躲过魔隼监视,飘落到谷口。见一块刻有“黑沙谷”三字的巨大石碑前,伫立着八个黑衣妖人。已是凌晨时分,这些黑衣妖人显得有些懈怠,有打哈欠的,有闭目假寐的,还有两个靠在一块儿低声闲聊。
杨恒寻思道:“不知真禅被关在哪里,须得先擒个舌头来问问。”
蓦地若有所觉,回头就见一道身影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女却又是谁?她走到杨恒身后,轻声笑道:“你怎么才来,害得我等了好久。”
杨恒微凛道:“她早已发现了我的踪迹,否则断无如此凑巧地守在谷口。”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抓住少女的藕臂退到灌木丛后,抑制怒意低声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少女仿佛被抓疼,皱了皱眉道:“干嘛这么粗鲁,我是来还你衣裳的。”
杨恒松开少女胳膊,低哼道:“不必了,你还是趁早去找件合体的衣服穿上。”
少女眨眨眼,说道:“找件合体的衣衫还不容易?”用左手解开衣带,外衣立时滑落到脚边,一副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玉体又毫无遮拦地展现在杨恒面前。
不等杨恒说话,奇魔花焕出淡淡银光,如雾弥漫。林间莎莎轻响,无数五颜六色的花瓣漫天飘起向少女汇聚,顷刻间化作了一袭世上绝无仅有的绚丽花裳。
她弯身捡起脚边的外衣,吹去粘在衣上的草屑,递向杨恒道:“还你。”
见杨恒冷着脸也不伸手来接,少女脸露讥诮道:“你是怕我在衣服上动了手脚?”指尖微一使劲将衣衫碎成齑粉,说道:“好,有种你永远不要我的东西。”
这时两名谷口的守卫觉察到奇魔花放出的银光,走近灌木丛外。
少女娇哼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轻吹花心飞出两点银星,似萤火虫般飘过灌木丛悄无声息地印入两名守卫的眉心,转瞬没了踪影。
那两个守卫如在梦中,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睛里猛地闪动过两簇银焰,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女樱唇轻动,像在用传音入密对两名守卫说了几句。那两人站立不动,呆呆听着,而后一起转身又走回到谷口,好似没发生过任何事。
杨恒自记得少女在雪景湖畔也曾用同样手法偷袭过自己,若非闪躲及时,只怕现在已成为任她操纵的傀儡,不禁低嘿道:“好手段!”
少女道:“这‘星如雨’对付寻常喽罗也算手到擒来,可遇见像杨大哥这样的高人,就全不管用了。其实,以杨大哥的功力,即便连中三枚‘星如雨’,至多也就神智恍惚片刻便能复原。”
杨恒道:“有这片刻恍惚,已足够姑娘做很多事情。”
少女垂首哀道:“原来我在杨大哥心目中的形象这么坏。”
杨恒冷冷道:“你在装可怜的时候,最好别用手指头玩弄花枝。”
少女“咯”地一笑,抬起头又露出灿烂笑颜,说道:“又让你识破了。啊,天快亮啦,咱们进谷吧。”
杨恒毫不领情,说道:“你是你,我是我。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少女看着杨恒,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是在存心捣乱么?不瞒杨大哥,我和祁连六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恨他们。”
她明亮清澄的眸子里透出忧伤之色,道:“如果不是他们,我娘亲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在奇魔花里睡了这么久!”
若是换个人说出这番话来,杨恒或可相信。但由这少女口中说出,是真是假杨恒殊难分辨,生硬道:“以姑娘的本事,似也无需杨某帮忙。”
少女似已料到杨恒会拒绝自己,幽幽道:“其实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
正这时谷中猛然响起凄厉的哨音,隐隐听见守卫呼嚷道:“有人越狱啦!”
杨恒无暇和少女瞎掰,身形疾起如一抹风般掠入谷内。守在谷口的那八个护卫感到有阵微风从头顶吹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杨恒却早已没了踪影。
他使出万里云天身法,借着山势草木的掩护,如入无人之境。谷中守夜的护卫虽多,上空又有魔隼巡视,却又哪里发现得了杨恒的踪影?
但听那哨音是从黑沙谷的东南方向传来,远远看到一盏盏灯火移动,往一栋石楼涌去。杨恒落下身形,制住一个落单的妖人,换上他的装束堂而皇之地跟了过去。
不多时他便赶到石楼外,就见上百盏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石楼门外的黑沙地上,一个金冠黑衣的老者双手负后,率着数十个打扮奇形怪状的妖人布成阵势,又围出一圈空地。在空地之中,一个身穿绿袍面目凶恶的独眼怪人挥动铁掌,和一个上身赤裸,只穿了条裤衩的少年恶斗正酣。
那少年手持一面青色魔盾,光秃秃的脑门在灯火辉映下分外醒目,正是真禅!
第七章 蜕变
原来当日真禅施展满月清凉诀袭击刁冠绝,助秦鹤仙脱身后,自己却被哈元晟祭出的“颠之不破网”生擒活捉。
这祁连三妖吃了不小的苦头,非但刁冠绝被真禅御剑击伤,龙三姑亦身中逍遥针剧毒,被迫剜肉保命。最倒霉的还是哈元晟,好端端的一双招子,却教秦鹤仙硬是弄瞎了一只,从此成了独眼蛤蟆,实是平生少有的大亏。
这三人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哪里还会对真禅客气?当即将一口恶气尽皆出在这小哑巴的身上。若不是想从真禅口中逼问出慑仙玦的下落,早就一刀一刀将他凌迟活剐了。当下三人极尽酷刑,将真禅折磨得死去活来,终是一无所获。
这倒不是真禅视死如归,实则他心里也害怕得要命,但一想到慑仙玦已被自己吞进肚里。倘若从实招来,这三个老妖还不当场把自己开膛破肚了?所以当真是打死也不能说。
如此拷问了大半个时辰,哈元晟耐心耗尽,恼羞成怒道:“大哥,看来这小哑巴果真不晓得慑仙玦的下落。不如将他毙了,省得日后麻烦!”
龙三姑摸了摸血肉模糊的小腹,咬牙切齿道:“那也太便宜他了!把这小哑巴交给我,老娘要他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真禅听得毛骨悚然,心道:“不如一掌打死我,反倒干脆。可总这样被他们折磨,却何时才是个尽头?娘亲逃了出去,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救我。我得尽量拖延,骗一骗这些恶人。”
眼见龙三姑面带狞笑步步逼近,他情急生智,顿时有了主意。
他躺倒在雪地上,挣扎着伸出手指头扭扭歪歪地写出两个字:“我说!”
龙三姑见状一喜,将信将疑道:“小哑巴,你若敢骗我,休怪老娘手黑!”
真禅在肚里把龙三姑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骂了个遍,奈何自幼皈依佛门,读的都是佛家经典,于市井脏话所知有限,想必龙三姑的先祖地下有知,也是不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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