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明灯大师回答道:“我只知道盛霸禅见了战书,硬着头皮也会来。至于之后的事,那就要看天意了。”
小夜忧道:“爹,那会不会太危险了。”
明灯大师泰然自若道:“尘世间的事原本就充满未知的变数,如果事事都已算定,那样岂不无趣得很?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草包到被盛霸禅轻易干掉。”
真禅知道师父心意坚决不可再劝,比划道:“师父,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怎么?”明灯大师油然笑道:“你想替盛霸禅收尸?天心池少不了会有人出来。”
林婉容想了想问道:“要不要等一等杨兄弟,或许他这一两日就到。”
明灯大师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缓缓道:“不用等,他会来的。”
忽然里屋门帘一挑,西门美人走了出来说道:“明晚我也去!”
东门颦吓了一大跳,忙劝道:“美美你别去,就乖乖地待在客栈里等咱们回来。”
“真禅也不能去,”司马病道:“他毕竟还算云岩宗的弟子,多有不便。”
真禅没应声,心知司马病这么说也是一番好意。但腿长在自己身上,到时候自己去与不去,可就不由毒郎中司马病说了算。
第六章 营救
翌日掌灯之后,明灯大师、桐柏双怪和司马病相继离开客栈,留下林婉容看守照料真禅、小夜与西门美人。
四个人聚在西门望夫妇的客房里等着消息。小夜和林婉容玩双陆,西门美人片刻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时跑到窗口往外张望。
真禅最老实,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闭目一遍遍默诵《金刚经》。
林婉容和小夜都有些心不在焉,连玩了几局双陆,均感意兴索然。
“怎么还没动静?”西门美人在窗口趴望了半晌,抱怨道:“急死人了。”
“时间还早,”林婉容安慰她道:“至少要等到盛霸禅离开天下观后才能行动。”
真禅像是念够了,睁开眼睛打哑语道:“我肚子疼,要去趟茅房。”
林婉容怕他使诈,说道:“把乌龙神盾留在屋里。”真禅也不辩驳,乖乖地取下乌龙神盾放在门边,捂着肚子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他奔出院子,听了听背后没有动静,长出了口气站直身子,回头望去果然没见林婉容跟来,心里得意暗笑道:“这么简单,可惜不能带上乌龙神盾。”
他认准长白山主峰的方向刚要提气御风,就听有人低声道:“好哇,你想开溜!”
真禅听出是西门美人的声音,心头一惊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这丫头已站上了客栈的门楼,居高临下得意洋洋道:“人赃并获,说——要本姑娘如何发落你?”
真禅功败垂成,大为沮丧,对西门美人恨得牙根痒痒,寻思道:“我不如逃之夭夭,量她也追赶不上。”
西门美人跳下门楼,低骂道:“小和尚,愣着干嘛,笨,还不赶紧跟本姑娘走?”
真禅恍然大悟,敢情西门美人和自己志同道合,打的一样的主意。他心中一定,又苦恼道:“带她去,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
西门美人可没想那么多,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道:“快走,别等林姨察觉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婉容已经发觉不对,携着小夜急忙追出客房。她跳上屋顶举目四望,远远就见两个小黑点风驰电掣朝山上而去,顿知大事不妙,匆匆叮嘱道:“小夜,你回屋等我!”施动身法往镇外追了下去。
一眨眼之间四个人走了三个,只剩下小夜孤单单地朝客房回转。客房的门还开着,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心里踌躇道:“我要不要也跟去?”
念头未定,猛感背后大椎穴一麻,已遭人暗算。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往后软倒,正跌落到一个人的臂弯里。她惊慌凝眸望去,不由失声叫道:“盛霸禅!”
盛霸禅一手抄住小夜娇躯,往屋里扫视了一眼道:“来晚了。”
在他身后南霸天、金霸壮,还有二十余名天心池的高手散布院中,四出戒备。
南霸天搜过后院,问道:“盛师兄,要不要分些人支援观中?”
盛霸禅低哼了声道:“不必,派几个人将这丫头押送回观,其他人随我前往神藏峰。”说着伸手扯下小夜脖颈上挂着的那只护身符。
小夜又怒又怕,隐隐猜到盛霸禅的用意,叫道:“恶贼,你算什么正道泰斗?”
盛霸禅阴沉一笑,将护身符收入袖兜里。突然眼前银白色的电光飞闪,冰龙小雪从小夜的衣袖里纵出,探爪抓向盛霸禅手背。
盛霸禅一惊反掌拍击。“唰——”小雪揉身躲过,在盛霸禅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金霸壮怒道:“好畜生!”拂袖卷向小雪。小雪身速极快,从袖底掠过,返身又一口咬中了南霸天身侧的一名天心池二代弟子的后腰。
一众天心池高手连声叱喝,追打小雪。小夜看得心惊动魄,叫道:“小雪,快逃!去找爹爹来救我!”
小雪虽是昆仑山罕有的魔兽,道行不下于成名剑仙,但寡不敌众,独木难支。好几次它都险些被掌劲袖风击中,情知仅凭一己之力无法从天心池众多高手的重围中救出主人,低低呼吼了声化作一溜银芒往北遁走。
当下盛霸禅将小夜交由四名天心池门人押送回山,自己则率领余部往神藏峰而来。到得神藏峰前,二十余名天心池高手次第散开,各自占据险要位置潜伏警戒,隐隐对樱树林形成包围之势。盛霸禅见一切安排妥当,才缓缓往林中行去。
这时的天上没有月光,大地沉睡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冷风吹过樱花林,萧瑟而幽寂,天地间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
盛霸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黑幽幽的林中。枝头的花蕾含苞待放,又一个春天即将来临,而他的表情却依旧像是冬日里阴晦寒冷的天气。
经过数月的休养治疗,他双臂断碎的骨骼经脉基本复原,但已留下了不可挽回的致命隐患。一旦运劲过于猛烈,弥合的经脉很可能就会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真气冲击而再次迸裂,曾经的“八面来风”便要变成“四处漏风”了。
接到由西门望转交的明灯大师的战书,盛霸禅没有感到一丝的惊讶。他早已料到,严崇山这家伙不会放过自己,迟早会来算清旧账。
但他不能不来,因为对任何人而言,严崇山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且对方有足够的理由来挑战自己。避战,不仅累及已经摇摇欲坠的一世威名,更会给别人以心虚之感,愈发相信空照大师之死确是自己所为。
那便战罢——盛霸禅自信,尽管严崇山名满仙林,又曾是空照大师的关门弟子,石凤阳的乘龙快婿,但凭借一双圣谛神掌,赢家仍会是他。
果不出其然,明灯大师已然早早地守候在林中。如同战书中约定的那样,他孤身一人,身边无人相陪。
樱树林里飘起了寒雾,笼罩在明灯大师消瘦的身周。他手无寸铁,只在腰间插了柄破蒲扇,当然还有那只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酒葫芦。
盛霸禅在五丈外停下脚步,抱拳施礼,低沉的嗓音道:“严兄!”
明灯大师远远地欠身还礼,脸上没了往日洒脱不羁的嬉笑,默默无语。
盛霸禅收礼,抬头望了望樱树林上空的夜色,说道:“今晚没有月亮。”
明灯大师点了点头,道:“盛兄可知,为何我要等到今夜才向你挑战?”
盛霸禅面无喜怒,回答道:“严兄素来光明磊落,不愿趁人之危。”
“过奖了,”明灯大师也抬起脸仰望夜空,叹了口气道:“三个月,真的很漫长。”
盛霸禅皱了皱眉,说道:“你不觉得今晚的决斗很荒唐,也很无谓?”
“那个女孩儿,”明灯大师收回目光,徐徐说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盛霸禅一愣,淡淡地颔首道:“原来如此,恭喜严兄。”
“其实我非常佩服你。”明灯大师凝视盛霸禅,忽地说道:“你敢想,也敢做。”
盛霸禅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口气平淡得如同一碗白水,说道:“过奖了。”
“后天,明昙师妹的命运就将尘埃落定。”明灯大师悠悠道:“或许还有天心池的命运,也将见分晓。而你我,则不必等那么久。”
盛霸禅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道:“我请严兄看一样东西。”手腕抖动,指尖有一串线绳轻轻泄落,一只护身符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明灯大师的眼眸里燃起一簇光火。在默默地端详护身法许久之后,他眼里的光火又渐渐地熄灭,恢复于明净,从容道:“盛兄好手段。”
当意外得知小夜竟是明灯大师亲生女儿的消息后,盛霸禅登时改变了原先的主意,微笑道:“看来今晚盛某不必再领教严兄的周天十三式了。”
明灯大师没说话,从腰间拔出破蒲扇,举在面前轻轻地一吹。“呼——”扇面簌簌吹落,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扇柄。
盛霸禅的笑意冻结在唇角,眼睛眯成两条线,像是一对尖细锋锐的针芒仿佛想刺透对面这个人的心头,却失望地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他将护身符抛向明灯大师,低叹道:“严兄,你何苦如此顽固不化?”
明灯大师用扇柄挑起护身符上的线绳,缓缓伸手将它握入掌心,沉静地说道:“这句话也是我想请教盛兄的。”
两人一齐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之中。彼此的目光无声无息地交织激撞,迸溅出一串串无法用肉眼看到,却又真实存在的猛烈火花。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林间的风忽然停了。空气在凝固,在冻结,枝头的花苞瑟瑟颤落,满地的嫣红,也沾映了两人的衣衫。
明明没有了风,盛霸禅的袖袂凝束猎动,向前飘送。一蓬暗红色的光雾从他的体内冉冉蒸腾升起,像一个半透明的罩子笼定全身,原本凹陷的双目此刻显得越加深幽难测,隐隐流动着骇然的光芒。
明灯大师的身躯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态,看上去仍是那样的悠闲轻松,然而全身的衣袂都在向后飘荡,发出瑟瑟的微响。有丝丝缕缕的青烟从脚底嫋嫋而上,集丝成束萦绕在他的身周,忽而鼓荡忽而凝缩,宛如起伏不定的波涛。
双方的心神与功力,都在渐渐臻至巅峰,彼此用无孔不入的灵觉搜索着对方身上可能存在的,哪怕是细微到极致的破绽,斗智斗勇也斗耐心。
身为仙林正道两大超卓高手,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决斗不可避免。
只是盛霸禅未曾料到,明灯大师的禅功竟然精纯至此,在获悉爱女被掳的消息还不到须臾的时间里,便已完全沉静下来,将所有身外之事轻轻卸下,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空明心境中。
这样的敌人,是真正的可怕——他不会轻易被激怒,也不会轻易被打动,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无欲无求的禅心和自我圆融的斗志。令人感觉到他的肉体,他的精神,赫然是那样的不可摧毁,不可击败。
却说真禅和西门美人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双双留下兵刃溜出客栈,在漆黑的夜幕掩护下往天下观的方向御风疾驰。
他们并不知道在自己走后,客栈里又发生过什么事,令他们后悔终生。
尚未到天下观外,两个人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山上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渐渐放缓了身速借助山势林木的遮掩,向前方潜进。
在距离天下观外墙大约三十丈开外的地方,两人暂时潜伏了下来。因为前方的守备明显加强,如果硬往里闯,随时随地会成为天心池弟子练功的活靶子。
西门美人虽然娇悍,可也不是笨蛋,一双黑漆漆地大眼仔细观察着前方的景状,低声问道:“小和尚,你有什么法子混进去?”
真禅没有回答,聚精会神地关注许久,才用手在地上写道:“别急。”
西门美人没好气地道:“你不急,就这么傻待着,等到天亮也进不去。”
真禅神秘地笑了笑,继续用手指写道:“你不要紧了吧?”
西门美人愣了愣,才晓得真禅是在问自己司马阳的事。她不愿这小和尚看出自己心里的软弱,娇哼道:“要你管,本姑娘现在的感觉好得很。”
真禅晒然道:“那你干嘛跟桌子过不去?”
西门美人嘟着嘴道:“我是气不过爹爹的怪话,跟司马阳的死活没一点儿关系。”
真禅欣然道:“那再好不过,司马阳不是好人,我原本还怕你会吃亏。”
西门美人脱口反诘道:“他不是好人,那你就是好人了?你占我的便宜还少了?”
她的话一出口立刻感到失言,可已经收不回来了,羞赧之下又低骂道:“坏和尚!”
真禅的心莫名地砰然一跳。黑夜里的西门美人朦胧而美丽,近在咫尺的俏脸上有一层皎洁如月的玉光在流淌,带着玫瑰花芬芳的女儿香钻入鼻孔,让他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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