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那两个黑衣人怒声呼喝,紧追不舍。
手持软鞭的黑衣人祭出了一只黑色风袋,大团的绿莹莹小虫子飞将出来,铺天盖地噬向真禅与西门美人。
这下真禅的乌龙神盾也不能将自己和西门美人尽数遮挡住,望着飞来的毒虫和凶恶的黑衣人,心底骤然涌动起一缕莫名的杀意,神志微一恍惚间嘶声长吼,运盾在胸膛上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众黑衣人不禁一愣,均道:“莫非这小哑巴绝望之至,想自个儿了断了?”
心念未已,从真禅胸口迸射出一股殷红热血,顷刻化作千丝万缕的赤色厉芒,漫天飙射。一时间惨叫嘶嚎声四起,不仅那些绿色的小毒虫被风卷残云般扫荡干净,十余名黑衣人亦倒下大半,还有几个站在原地肢体残碎,惨不忍睹。
真禅见状也呆了一呆,没想到这式“血雨腥风诀”竟有如许威力。
西门望和东门颦二话不说,将那几个负伤的黑衣人一斧子一个尽数解决,只是逃走了那个首领,未免美中不足。西门望在百忙之中回头一瞧,好嘛——宝贝闺女儿正被真禅这小子当做肉垫整个压在身下,两人肢体交缠耳鬓厮磨,似乎谁都无意放开。
西门望脑袋“嗡”地一响,屠尽强敌的得意转眼荡然无存,叫道:“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真禅背心,将他提起。西门美人大羞,又见西门望动作粗鲁,娇嗔道:“爹,真禅身上有伤,你还想不想让他活了?”
西门望心里说:“我想让他活,可不想让他当老子的女婿。”
在他心底,虽说真禅的相貌人品、修为身世都勉强能够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可他毕竟是个哑巴,还是个和尚,难不成将来还要自家的闺女儿去做尼姑?
一想到这里,西门望的头不禁一个比三个大,寻思道:“不得了,了不得,这便宜老丈人可做不得。俗话说先下手为强,老子得趁早棒打鸳鸯。不然等美美稀里糊涂替这小和尚又生下一窝小小和尚、小小尼姑,老子难道要出家当方丈?”
“砰!”身影乍分,杨恒和宗神秀各退三丈,进入了新一轮的对峙之中。
交手将近百余个照面,杨恒稍落下风,但依旧保持着强劲的抗力和足够的后劲。
在招法的浸淫造诣上,他终究远不及宗神秀两甲子的深厚功底。好在平生所学尽是独步天下的旷世绝技,兼之从不按理出牌,常常兵行险招反将对方打得措手不及,战至现今仍能保持不败。
宗神秀却不愿再和这少年耗下去。事实上对他来说,在杨恒身上所浪费的精力与时间早已超出了原先的估计。
他的体内幻动出浓烈的银白色冰气,如同一道倒卷的瀑布,白色身影渐渐隐没其中,唯有手中那柄惊神仙剑越来越亮丽刺目。
“天地无极,大道甚夷!”
清冷的吟声中神息涌动,四周的天地精华五行元气汇聚向宗神秀的身前,在他的仙剑引动下凝铸成一道巨型法轮,呼呼运转啸动罡气,仿似吸纳尽虚空中所有的能量。
“戒、定、慧!”杨恒的身躯渊渟岳峙,双手在胸前结成三无漏法印,口中吐字铿锵,业已催动神息渡入惊仙令,随即右手凌空虚画——
“以戒降心,守意正定,内学止观,无忘正智。”
十六字的三无漏学箴言金光闪闪,气宇祥和,如一堵铜墙铁壁阻挡住宗神秀神息的逼迫,将从无极法轮中迸发出的森寒气势生生迫回。
斗神息,杨恒不怕。
毋庸置疑,他前不久才在杨惟俨的点拨下,刚刚突破到双泯境界,较之宗神秀尚自逊色一筹。然而惊仙令就像一个神息的增倍神器,使他即使在天心双木连手的轰击下,仍可立于不败之地。
况且三无漏学、五百大空印和新近参悟的双泯月轮,无一不是震古烁今的仙家绝学,即便对上宗神秀的各项神息绝技,亦绝不落下风。
“轰!”
十六字箴言汇作浩瀚的金色汪洋,与无极法轮轰然激撞,金色的波光蒸腾涣散,无极法轮上亦出现了一条条纹缝,开裂迸碎。
两人俱都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飞,却不及稍作喘息便再次运动神息,以图抢占到宝贵的先手。
杨恒藉助惊仙令的神力在速度上稍快一线,五百大空印化作的一式“海阔天空”,激荡在天宇之下。
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一千只佛手不再是光影,而是进化成为实实在在的五百对金属法印,每一只都似拥有独立的生命力,开合变幻曼妙无伦。
宗神秀的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四周雾气抖动虚空战栗,一道更大的光轮呈现出黑白二色的太极图案笼罩周身,散放出奇异的光泽,犹如日夜交替明暗轮回。
“砰、砰、砰、砰!”五百大空印不断轰击在太极真轮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溅起无数耀眼的光花,却始终难以撼动它分毫。
杨恒心守大空境,一次次用五百大空印轮番冲击,不停寻找着太极真轮的破绽。
他的神息急遽耗损,吸纳来的精气已完全跟不上流失的速度。望着宗神秀固若金汤的防御,他突起扬声双手合十,奋力运出“海阔天空”的最后杀招!
五百大空印倏然聚拢,凝铸成一只浑然天成的巨大佛手,就像传说中将齐天大圣压在五指山下的那只如来神掌般,遮蔽天光,覆压四野,朝着太极真轮拍落!
太极真轮也有了变化,却是猛地向内收缩,化作一团黑白交融的太极球,飞空迎上了如山压落的佛手。
“轰!”
巨大的鸣响已非震耳欲聋这类寻常的语句能够形容,金色的、白色的、黑色的……所有的光在一刹那里都失去了色彩,仿佛被吞入一个无底的黑洞中。
杨恒的眼前一下子变得黯灭无光,身躯像被无数巨浪拍打撕绞着,也不知飞出了多远。胸口郁闷得如同凝结成了块铅石,待到“哇”地一口淤血喷出,才略略觉得舒畅,灵台也缓缓从强烈的震荡中恢复过来。
然后他便看到宗神秀悬浮在二十丈外,唇角溢血将左掌轻按在惊神仙剑上,口中念念有词,已在催动第三波的神息攻击。
道圣要玩命了——杨恒相信宗神秀此际所受的内伤以及神息的耗损程度,绝不弱于自己。眼看得四周本已所剩无几的精气,被宗神秀飞速抽空成一片幽暗的虚无空间,杨恒咬了咬牙,也将残存的神息尽数注入惊仙令中。
道圣的强大不言而喻,但他已然没有选择。早在杨南泰倒下的那一刻,就注定宗神秀要成为自己宿命中的仇敌。
杨恒微扬起头,一轮更大更亮的圆月正从身后升起,高挂在头顶虚空中。
所有的精气都被他和宗神秀在一瞬间吸吮榨干,最后便只剩下决一死战了。
宗神秀的身前也在亮起一束神光,自惊神仙剑中被唤醒的剑魄与他的神息合二为一,幻化为一尊银光闪耀的上古剑神,却似一头望月的苍狼,发出低沉的呼吼,迫不及待地要迎接行将决定命运的那一刻。
第八章 明月
日过中天,阳光照耀在樱花林上空跌宕涌动的浓彩云雾上,就像水汽一样蒸发消失。
幽暗的樱花林里,战事越演越烈。面对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的杀戮与死亡,即使最理智的人也难免产生一丝疯狂的冲动。
厉青原却还保持着素有的冷静。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他沉着地观察着樱花林中诡异无常的阵势变化,寻找出林的路径。
在他的身后是石颂霜、明灯大师和宋雪致。而司马病夫妇则在一刻之前失散。
明灯大师父女在担心着小夜,宋雪致在牵挂着杨恒,唯有厉青原了无羁绊,只一心一意要杀出樱花林,将身后三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个奇怪的四人组合:一个英姿勃发声名鹊起的魔道年轻俊彦,一个美若天仙心如枯木的白衣少女,外加一个游戏风尘的和尚和一位还俗的秀丽尼姑,难免会引人注意攻击。
明灯大师几无战力,他是强撑着上山的。作为四个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如今反成了最需照拂的薄弱环节,由宋雪致保护着紧随在厉青原的身后,石颂霜则负责殿后。
蓦然前方的樱花树如同开启的闸门,向两旁横移,当中涌出一团流光溢彩的浓雾。
从那雾气里奔出十几个人,顿时和厉青原他们迎面撞见,双方距离不到三丈。
也是冤家路窄,这些人竟是由金霸壮、南霸天率领的天心池门众。他们一个个血染衣衫,呼呼粗喘,自是也经过了一番惨烈厮杀才闯到了这里。
明灯大师暗道一声“不好”,想觅路避让却已来不及了。
金霸壮一眼看见厉青原身后的宋雪致,杀红的双目中迸现出骇人厉芒,怒声喊道:“杀了这贱人!”而后身先士卒地冲了过来。
厉青原一声不吭,挺枪刺出截下金霸壮。明灯大师苦笑声道:“金兄,南兄,你们二位这么做是何苦来由?”
南霸天一路杀来,身后弟子死得十停里只剩三停,心中愤恨不言而喻,登时破口大骂道:“严祟山,你这正道败类,还有脸和我称兄道弟!”他施动手中仙剑掠过厉青原与金霸壮的战团,攻向宋雪致。
石颂霜神情冷漠从后跃上,手起剑落“铿”地脆响,便将南霸天的仙剑削断一截。
南霸天一惊,不由得越发恼恨起来,将断剑一丢,施展双掌与石颂霜激战一处。
天心池的众多弟子见此情景,亦一拥而上。总算对明灯大师仍存着三分敬意和忌惮,不约而同朝着宋雪致围攻过来。
宋雪致不欲杀伤这些天心池年轻弟子性命,只运剑自保也不还手,心中难受至极。
那边厉青原的修为较之金霸壮原本略胜一筹,而石颂霜仰仗天庐神匕的威力,对上赤手空拳的南霸天也占到不小的便宜。无奈两人都在前晚和龚异嵬的大战中负伤,不敢完全放手施为,二三十个照面下来仍是难分难解。
明灯大师孤零零站在战团之中,心中亦是大急,却也帮不上半点忙,只好一点一滴地积蓄功力,以备不测。
就在这时林内一阵星移斗转,又有数人从浓雾中冲出,为首一位正是明月神尼。她身后的几个女尼也均都伤痕累累,浑身浴血,显得疲乏不堪。
望见金、南二人正率弟子围着宋雪致等人猛攻,明月神尼不禁大吃一惊道:“两位师兄快住手,你们这是怎么了?”
南霸天冷冷应道:“明月神尼,这事你不用管,也管不了!”
明月神尼一怔,又瞧向明灯大师,不知该如何是好道:“师兄——”
明灯大师叹了口气,道:“和尚我这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啦。”
明月神尼闻言哭笑不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说笑?”
她眼看宋雪致在一众云岩宗弟子的围攻下险象环生,把心一横道:“将他们分开!”说完掣出仙剑跃入战团,先将一名天心池弟子迫退。
金霸壮勃然大怒道:“明月神尼,你这是摆明了要和本派为敌?”
明月神尼杀到宋雪致身旁,看着近在咫尺的昔日同门师妹形容憔悴,哪还有旧日的半点风采,不由坚定道:“请两位师兄见谅,暂且收手。待日后贫尼定会向二位赔罪!”手中仙剑运转如风,又点倒一名天心池弟子。
南霸天见门下弟子对明月神尼缩手缩脚颇多顾忌,大喝道:“不要理会这老尼姑,给我杀!一切自有老夫和金师弟担待!”
那些弟子心神一定,胆气又增,将明月神尼和宋雪致等人团团围住。
宋雪致心中五味杂陈,若非惦记爱子安危,直想一剑结果了自己,也免得牵累众人,却还要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
她颤声哽咽道:“师姐,你走吧,不必为我触怒了天心池。”
明月神尼怆然一笑,唏嘘道:“还记得十七年前,咱们一起恶斗杨北楚的情景么?这回我不会再丢下你!”
宋雪致心神剧震,一幕幕哀伤凄迷的往事重又浮现眼前,禁不住热泪盈眶。
突听金霸壮一声悲愤交集的大吼,却是被厉青原祭起的九天金乌轮击中背心,身子直挺挺飞了出去,跌入浓烈的雾气中,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霸天睚眦欲裂,舍下石颂霜扑向厉青原道:“孽障,还我师弟命来!”
宋雪致从天心池弟子的包围中挥剑腾身,斜刺里截向南霸天,戚然道:“南师兄,你要杀就杀我吧——”
南霸天双目充血,更无丝毫仙林宿老的风范气度,像一头怒兽般呼吼道:“杀!”双掌运足十成功力,也不顾背后袭来的石颂霜,恶狠狠击向宋雪致。
宋雪致双目一合,竟不躲避,只是默然道:“阿恒,妈妈要走了……我太累了……”
明月神尼惊叫道:“师妹!”奋不顾身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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