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话音未落,疾舞岩猛然从袖口里抽出一根细短的银灰色魔杖,口中低喝道:“疾!”
“砰!”一蓬光澜倏然涌出,击中蝶幽儿。她的娇躯上“劈劈啪啪”闪起一道道耀眼的银灰色电流,身子斜飞而出,手中的轩辕心亦落了下来。
疾舞岩纵身接住轩辕心,侧目望向杨恒道:“杨兄弟,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敬你是条铁骨铮铮的豪杰,不想杀你。你莫要逼我!”
这番兔起鹘落委实太快,也委实太过突然,杨恒看着疾舞岩手中的那根魔杖,剑眉一扬道:“原来是苦肉计,是不是?”
魅嗣丽面对异变也是瞠目结舌,连忙摇头道:“不,不,疾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魅瑙仔呆呆道:“疾大哥,你干嘛要打幽儿妹妹,她是好……”
“闭嘴!”疾舞岩面色一沉道:“杨兄弟,你没有猜错,我的确是有备而来。打从你们自愿被带到冰火岛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料到,两位是冲着魔帝寝园而来。”
杨恒耳畔听到了蝶幽儿微弱的呼吸,心下稍稍一宽,说道:“所以你们就将计就计,故意把我们当做祭品丢下火山口?”
疾舞岩道:“这是五位长老的决议,否则他们又如何能舍得让我和魅嗣丽也被当做祭品?只是瑙仔跟了下来,却非计划中的事情。”
魅嗣丽俏脸发白,仿佛已懵了,喃喃道:“疾大哥,你一直都知情,却在瞒着我?你建议我带上魅瑙仔,好凭借他的神息修为有备无患救助两位恩公,其实是有意利用他不着痕迹地泄露出我们救人的计划,却不会教人怀疑上你?”
疾舞岩微露一丝歉疚之色,语气放缓道:“这是五位长老的意思,他们担心你心里藏不住事,会被杨兄弟他们看出破绽。”
杨恒苦笑道:“疾大哥,你演得还真像,可笑我还当你是真心舍命相救,一意要救你逃离冰火岛。”
疾舞岩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下,道:“对不起,杨兄弟。我必须听从祭魔族长老会的决议,并非有意针对你。我拿到轩辕心,已可向长老交差。”
杨恒见他说话时神情戒备,那支魔杖隐隐对准自己胸前毫不放松,淡淡一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输得无话可说。”他背过身走向蝶幽儿,接着道:“先前你执意不准我们进入太古神殿,也是欲擒故纵吧?却彻底打消了旁人的怀疑,果然高明的很。”
他扶起蝶幽儿,传音入密说了几个字。蝶幽儿注视杨恒,缓缓点了点头。
疾舞岩的视线被杨恒的背影遮住,看不清两人的小动作,说道:“幽儿姑娘没事吧?我只是封了她的经脉,十二个时辰后自会解开。”
杨恒将蝶幽儿的娇躯抱到胸前,两人的脸庞几乎紧贴在了一起,回答道:“多谢疾大哥手下留情,可惜我们两人一个经脉被封,一个强弩之末,即使走出了太古神殿,也躲不过你们族人的追杀。”
杨恒在说话时,蝶幽儿也在他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什么。
疾舞岩丝毫没有察觉,慨然道:“离开太古神殿后,你们先往西北方向走,那里不会有埋伏。”
魅嗣丽突然道:“杨兄弟,我和瑙仔送你们离开星辰海!”
疾舞岩愕然道:“魅嗣丽?”
杨恒笑了笑,一只手悄然探入蝶幽儿的胸衣里,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我们是用不着了。”说着话自蝶幽儿怀中抽出奇魔花蓦然转身,沉声喝道:“咄!”将残存的点滴神息通过惊仙令加倍放大,注入进奇魔花中。
疾舞岩大吃一惊,手中暴雪魔杖射出一道精光,击中杨恒。
杨恒抱着蝶幽儿仰面飞跌,死死紧抓的奇魔花在空中绽放出一蓬银光。从花蕊里倏然冒出七道色彩各异的剑仙元神,流光飞纵中扑击向疾舞岩。
杨恒背心重重着地,“哇”地狂喷一口淤血,心道:“接下来就只能求老天爷帮忙了——”
模模糊糊听见激烈的呼喝打斗声不绝于耳,应是七道被蝶幽儿从宋雪致体内收入奇魔花中的剑仙元神与疾舞岩战成一团,兀自难分难解。
蝶幽儿与杨恒脸对着脸呼吸可闻,娇俏地微笑道:“亏你还能想到他们。”
杨恒仔细倾听神坛上打斗的动静,只盼自己计算无差,魅嗣丽和魅瑙仔不会趁机对他和蝶幽儿促下毒手。否则无需疾舞岩和剑仙元神分出胜负,自己两人就得追着褚惜衣去了。
忽然,他感到面颊上一阵冰凉,竟是蝶幽儿低下头来,将樱唇深印在他的脸上。
杨恒心头一惊,却听魅嗣丽尖声叫道:“不要杀他——杨兄弟,求求你快住手!”
原来疾舞岩连毁三道剑仙元神,却被不醉魔僧趁势欺近,几下近身肉搏封住了他的经脉。魅嗣丽一边出手阻止仙剑元神杀死疾舞岩,一边向杨恒求救。
魅瑙仔已是傻了,咧嘴站在原地想哭又不敢哭,呆呆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些远远超乎他思维认识的景象,不知所措。
杨恒勉力凝神,收住剩下的四道剑仙元神,令他们将疾舞岩团团围住,等待下一步的指令,而后说道:“把轩辕心还给我们。”
疾舞岩软倒在地,大叫道:“魅嗣丽,不能给他们!失去轩辕心,我们无法向长老会复命,就永远不能再回祭魔族了!”
魅嗣丽摇摇头道:“我想你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高举双手走进剑仙元神围着的圈中,从疾舞岩手里取过轩辕心。
疾舞岩怔怔望着魅嗣丽,终于不再说话,神情变得复杂之极。
魅嗣丽将轩辕心轻放在杨恒面前,说道:“杨兄弟,请你撤走这些元神。我保证立刻带着疾大哥和瑙仔离开,绝不向任何人泄露今天的事。”
杨恒道:“我相信你。”四道剑仙元神光影晃动,纳入奇魔花蕊消失不见。
魅嗣丽向杨恒感激一笑,扶起疾舞岩招呼道:“瑙仔,我们走啦。”
魅瑙仔傻傻道:“去哪里,幽儿妹妹和杨大哥呢?”
魅嗣丽没有回答,疾舞岩惨然笑道:“杨兄弟,事已至此,疾某也无话可说。承你饶过我的性命,咱们后会有期。”三人相互扶持,走下太古神坛。
杨恒将蝶幽儿的娇躯放到自己的身边,长舒口气道:“好沉!”
蝶幽儿笑吟吟侧着秀脸瞧着他,说道:“你是害怕我再亲你吧?”
杨恒苦笑声道:“还是赶紧疗伤,尽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妙。”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潜心运功。过了大约两个时辰,蝶幽儿先恢复了过来,起身收起轩辕心和奇魔花道:“杨大哥,我们得赶快走。至多还有一个时辰,太古神殿便要消失了。”
杨恒起身道:“但愿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两人下了太古神坛,从后门走出太清神殿。殿后是一座占地千亩的花园,无数奇花异草海树水藻竞相幻放出美轮美奂的神秘光彩,照得海底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突然,杨恒的视线被一株九色奇葩深深吸引,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它傲然生长在一片空地上,似乎不屑于与群芳为伍。三尺高的花枝闪烁着奇异的金色光辉,银色的叶片有如婴儿手掌,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轻轻触摸。在花枝顶端,一朵九瓣奇花正在怒放,那光泽纯净得就像透明的潭水,幽深而静谧。
“这是传说中的阿耨多罗花,”蝶幽儿站在他的身后,轻轻道:“九百九十九年才会盛放一次,却教你我赶上了。”
第八章 拥抱
杨恒砰然心动,仿如一个万里迢迢的朝圣者,在历经生死艰辛精疲力竭之际,抬眼望见自己苦苦寻觅的圣物。
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花朵,触手温润,好似有一缕奇妙的灵气脉脉渗入掌心,一时心神俱醉,忘却人间。
九百九十九年的等待,只为这花开的一瞬。杨恒蓦然感到自己是何其的幸运,也许连上苍都不忍令他在这空寂的海底独过千年,或是在太古神殿的消失里化为海中的一缕幻光。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花落空折枝——”蝶幽儿悠悠道:“你想要,就摘吧。”
杨恒没有说话,珍而重之地将阿耨多罗花从枝头摘下,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感动。
“呼——”似有风从海水里吹过。在离开枝头的一霎,阿耨多罗花的花瓣蓦地合起,变成小小一簇尽握于杨恒的掌心。
花枝嗡嗡震颤起来,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包括叶片在内被彻底的光化。
杨恒诧异地伸手轻抚花枝,“倏”地一声,金色的光银色的芒尽没入他的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奇灵气顺着右臂经脉直沁灵台,杨恒顿感全身温润舒泰,刺骨的伤痛一下减弱了许多,伤口愈合神息重生,连告罄的丹田里也烟绕雾萦般涌动起萨般若真气,整个人宛若在瞬间脱胎换骨。
这时候,那股灵流汩汩绵绵注入灵台,化作一道匪夷所思的魔印,沉睡下来。
“走吧。”蝶幽儿凝望着杨恒的背影,眼里闪过一缕奇怪的光芒,催促说。
杨恒这才如梦初醒,携着蝶幽儿穿过花园,来到一座银色的地坛前。
两人一路默默无语,登上了地坛。银光从坛底升起,幻动出冰火岛方圆数万里内的山海地貌,几乎涵盖了整片星辰海。
蝶幽儿在这幅光图上寻找到星辰海正南边缘的位置,伸纤指轻轻一点。银光浮动,将他们传送出了太古神殿。
下一刻,两人已伫立在星辰海南面的一片冰原上。四周寒风呼号寂寥无人,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却不再有太清神殿中那冰雪的致命杀伤力。
杨恒感受着雪花飘落在面颊上的冰冷,回望浩瀚无垠的星辰海,恍若一梦。
两人便在海边寻了处幽深的冰穴,歇息了十多天。这日大雪初晴,天空重露醉人的湛蓝,杨恒和蝶幽儿相携南归。
他们行了数日与赤吞霞汇合,坐上摩云金雕继续南行。
蝶幽儿坐在暖轿里,问道:“杨大哥,我要觅地炼化轩辕心,也许得花上三五年的功夫才能略有小成。到时候就不必再怕那老东西。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杨恒出神地俯瞰着窗外,没有回答。蝶幽儿轻轻咬了咬樱唇,道:“你要去楼兰?”
杨恒不置可否道:“手头上一些未了的事情,得先办好再说。”
“那朵阿耨多罗花是送给石颂霜的?”蝶幽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待她真好。”
“是我伤她太深,欠她太多。”杨恒落寞道:“等明白的时候,已是晚了。”
蝶幽儿问道:“如果她答应下嫁厉青原,甚或当你赶到楼兰时,她已成为至尊堡的少夫人,你会怎么办?”
杨恒低头望着一直捧在掌心的阿耨多罗花,却隐藏不住眉宇间的痛色,轻轻道:“什么也不做,离开……!”
蝶幽儿微笑道:“要不要我替你除去厉青原?尽管我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
杨恒淡然道:“既然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就请你永远不必再提。”
蝶幽儿不以为忤,笑吟吟地看着杨恒,低吟道:“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拟歌先敛,欲笑还颦;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十年梦,屈指堪惊;更无人问,半枕江南雪;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帘淡月,仿佛照旧颜。”
杨恒默然听着她婉转幽怨的浅吟,一时念及自己和石颂霜的爱恨离合,不禁痴了。
长风呼啸,黄沙遮眼,那一轮落日慢慢落向地平线下,却有如血的残阳映染在天际。一队商旅骑着骆驼从连绵起伏的沙丘下迤逦远去,渐渐消失在夕阳余晖里。
杨恒伫立在沙丘上,眺望楼兰。
衣袂间尤带着星辰海的霜寒,他已离楼兰越来越近。心不由自主热切起来,在胸膛里不安地驿动着,憧憬着,却又隐隐藏着一缕恐惧。
阔别月余佳人无恙否?她是否果真随着厉青原来到楼兰,又是否已然应允下嫁?
暮色低垂,他策动身形不带起一抹沙尘,如一缕轻烟云游在浩渺苍茫的广漠间,向着楼兰至尊堡的方向御风而去。
很快鹰首崖遥遥在望,黄昏里的至尊堡雄伟险峻,犹如一头蹲踞在群山之巅的巨兽傲然俯瞰着四方大漠。
杨恒不欲惊动楼兰剑派的巡山弟子,施展万里云天身法隐形匿踪,直上至尊堡。
当他看到那条蜿蜒林间,通向峰顶的山道,思绪情不自禁地回到一年前。
那时骄阳似火,那时意气风发,那时携手佳人,而今却已形单影只。
借着渐黑的夜色掩护潜入外堡,杨恒暗暗想道:“如果颂霜真的成了至尊堡的少夫人该怎么办?我、我……”他猛一甩头,想把这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抛出到九霄云外,喃喃道:“不会的,她一定会等我。她说过,要我采来阿耨多罗花,又岂会匆匆忙忙就嫁了厉青原?”
然而他自己也清楚,这想法不过是在自我安慰而已。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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