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话音未落,上空的黄色云层里涌现出一张纵横交错的紫色丝网,如穹顶般覆盖住数百丈的方圆,使得蝶、杨二人避无可避,除非赶快撤身下沉,否则两人的踪迹迅即就会暴露在吴道祖的罗天神识之下。
杨恒心头一凛,凝目望去只见东南西北乃至脚下方向,也均都有罗天神识幻化的紫色光丝包围过来,直如一张天罗地网令得他们无处藏身。
蝶幽儿唇间吐出一记清叱,眉心遽然亮起刺目的银白心芒,从中幻动出两道如真似幻的光影,形象酷似她与杨恒,朝向上空的紫色丝网激射而去。
“呼——”两道光影不分先后撞破丝网,没入黄云深处。破散的淡紫色丝光剧烈波动,迅速汇聚成一束浑圆紫光追着杨恒和蝶幽儿的光影替身破入云团。
四周的罗天神识同时受到感应,齐齐往黄云深处调转汇聚,只留下少量紫色丝光在附近游荡监视。
“走!”蝶幽儿偕着杨恒调转方向,从罗天神识的缝隙间侧身掠过,向西疾飞。
“至多半盏茶的时间,吴道祖就会发现那两道光影是我的障眼法。”蝶幽儿一边凝神遥控光影趋避罗天神识的追摄,一边全速向西行进道:“咱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到凤舞九天阵的入口,不然定会让这老东西堵个正着!”
杨恒没有应声,无需蝶幽儿提醒,他也一样知道这是一场间不容发的生死逃亡大战。吴道祖占尽了天时地利,又拥有匪夷所思的强横实力做后盾,他和蝶幽儿能够活着离开的几率或许还不到一成。
身周的云雾被两人身形带起的强劲气流纷纷撕裂涣散,然后远远飞逝成为历史。
蝶幽儿和杨恒却还不想这么快就成为凤凰岛的历史,他们双手相牵比翼飞驰,在漫无边际的云海里奔跑、奔跑……
蓦然前方白色云团里迸射出一蓬刺眼的蓝色强光,杨恒神智微一恍惚,身不由己地横飞而出,却仍紧紧抓住蝶幽儿的纤手不放,依稀听到她欣喜地低呼道:“杨大哥,咱们冲出云海秘境啦!”
杨恒凝定身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无垠的湛蓝天宇,身后白云飘飘应是云海秘境在岛外的秘密入口,只是他绝无兴趣再闯一回。
高远的天空下,五光十色的流光波澜起伏,每一条都庞大的惊人。站在它们的面前,杨恒和蝶幽儿就似两颗微不足道的沙粒,随时都会被没顶的洪涛吞没卷走。
这时蝶幽儿也在打量四周情景,口中念念有词推演着凤舞九天的阵势变化。在她的脑海里,烙印着传承了千百年的先祖记忆与经验,对于奇门遁甲之术的认识,较之寻常仙林人物不知高出了多少。
饶是如此,她的眉头亦是逐渐蹙紧,左手纤指的掐算动作变得越来越慢,猛地一咬贝齿道:“杨大哥,要是我领错了路,你可别怪我。”
杨恒从容微笑道:“能够逃到这里,对我而言已是意外之喜。幽儿,你只管放手去做,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蝶幽儿甜甜一笑,牵着杨恒的小手紧了紧,道:“但愿你不会遗憾,此刻在你身边的不是石姑娘,而是我!”杨恒一愣神间,身形已被她拉起往东南方御风疾行。
谁知两人飞出不到二十丈远,左侧的虚空光流迸绽,露出一道长约十丈宽过五丈的绮丽洞渊,宛若撑开的魔神之眼飙射出一道铺天盖地的绿色光飙。
蝶幽儿催动奇魔花,在两人身前筑起一面银白色的厚重光盾。“轰”地巨响,竟被绿色光飙撞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眼瞧光飙排山倒海般袭到身前,杨恒心知蝶幽儿不擅近战,横身挥出阿耨多罗剑。
“啵!”阿耨多罗剑不负所望破入光飙,却无法令其来势稍缓。
千钧一发之际,杨恒沉声大喝,阿耨多罗剑光芒暴涨,分化出数道光刃。这些光刃飞速伸展,并次第衍生出新的分支,转瞬布满光飙内部。
“砰!”在即将轰中杨恒的刹那,光飙轰然碎裂,化作数以千计的亮丽光刃四处迸射。杨恒全身运起铁衣神诀岿然不动,护住身后的蝶幽儿,身上的衣衫嗤啦啦不停撕裂,露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口。
不等他缓过气来,四周的空间扭曲碎散,像一块块拼图般在虚空中游移翻飞,开始重新组合。突听蝶幽儿在背后一声惊呼,娇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无形力量拉扯着向左后方的一块破碎虚空里疾飞,转瞬两人间已被拉开十多丈远。
“幽儿!”杨恒无暇思索,阿耨多罗剑化作一条光鞭追日逐月,堪堪卷住蝶幽儿的脚踝。随即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剑上传来,杨恒和蝶幽儿一前一后被卷进了那片深不可测的诡异空间里。
一阵浮光掠影过后,杨恒骇然发现四周的虚空就如同碎裂成无数块的镜片,每一块镜片里都映射出蝶幽儿殊死苦战的身影。在她的对面吴道祖的双手十指源源不绝激射出一条条紫色光缕,如春蚕作茧不停缠绕上蝶幽儿的娇躯。
只是面对多到无法计数的虚空镜片,杨恒又如何分得清那些是幻象,哪个是真身?他的目光垂落在那条联系着自己和蝶幽儿的阿耨多罗光鞭之上,蓦地有所决断,左手掐起剑诀咽下一口口冲到嗓子眼里的热血,清声龙吟身剑合一,化作驰骋九天的惊雷光电,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第八章 巅峰决
“轰——”流云飞舟发出了几下轻微的震颤,驶出凤舞九天阵,向着遥远的西方海岸驾云乘风稳稳进发。
船舱里厉夫人紧揪的心终于能稍稍松弛些许,握着厉青原的手掌里却满是冷汗。
她终于救活了儿子,却失去了丈夫。在这一得一失的背后,更是像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无止境的噩梦。
现在她只想忘记这一切,赶紧和儿子一起逃,远远地逃离这梦魇之岛。
忽然她感觉到厉青原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思绪不由得立即回到了现实里。
在舱顶照明的一颗鹅黄色明珠映射下,厉青原肌肤上的紫青色霜光正徐徐消退。他的眼睛颤了颤,吃力地睁了开来。
“青原——”厉夫人紧握着爱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在一瞬间又觉得只为这一刻,自己哪怕付出所有都已值得。
“娘,这是什么地方,船上?”厉青原茫然打量着母亲身后的船舱,对业已沉睡了三年多的他来说,的确有太多事情显得是那样的陌生而难解。
“是的,我们在船上,正要回家去。”厉夫人将爱子的手紧贴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回答道:“你什么都别多想,好好休息。”
厉青原缓缓闭起双眼,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其实在这不知是多么漫长的岁月里,自己已想了很多,而绝非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浑然无觉的情形。
很快他回忆起自己中毒昏迷前的情景,立时睁开眼急切地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石颂霜的身影。按捺下心底里的失落,他问道:“是爹爹配制出了解药?”
厉夫人强颜一笑道:“你怎么不听娘亲的话,莫要胡思乱想,好生闭目养神。”
忽听角落里丁绿华冷笑道:“厉夫人,你怎么不告诉令郎,他父亲就安安稳稳地睡在隔壁舱里?而你和匡师妹是绑架了我,劫持着流云飞舟正逃离凤凰岛?”
闻听此言,厉夫人最后悔的莫过于早先没封上丁绿华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此刻再想起,却已迟了。
果然厉青原怔了下,问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厉夫人狠狠瞪了眼丁绿华,左思右想厉问鼎的死讯终究是要让儿子知道,把心一横道:“青原,你爹爹不久前去世了!”
厉青原的星目中有缕寒电一闪而逝,他默默无语地坐起身,却又皱了皱眉。毕竟身体三年多没动弹过,许多机能尚需时日恢复。
深吸一口气后他的双手在床榻上用力一撑,双脚站到了地上,步履踉跄地往隔壁船舱行去。厉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跟在儿子身后出了舱门。
来到停放厉问鼎遗体的小室里,厉青原掀开了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整个人僵立在那里久久不动。
厉夫人站在爱子的身后,心纠结成了一团。恍惚中就听厉青原低低问道:“是谁?”
厉夫人心弦剧颤,胸口似压着块大石让她透不过气,更说不出话。
面对爱子的问询,“吴道祖”这三个字在喉咙里打了无数个转儿到底还是失声了。
是的,她怕。她怕儿子为报“父仇”以卵击石;她更怕父子相残,血溅五步!
可应该告诉爱子真相么,他接受得了吗?忽然之间,厉夫人意识到也许此刻就让儿子苏醒过来,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边舱里丁绿华虽说经脉受制,耳目却不失聪慧,听厉夫人默不作声,顿时计上心来,扬声道:“厉公子,我告诉你——杀死令尊的便是家师!”
厉夫人大吃一惊,冲口而出道:“丁师妹,你胡说!”
厉青原俊挺的身躯微微一震,回转过脸来望向厉夫人道:“是真的?”
厉夫人被儿子澄净如水的目光一迫,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厉青原却已然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白布重新替父亲盖上,问道:“是谁在操纵流云飞舟,请掉头回返凤凰岛。”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前舱正在驾驶流云飞舟的匡柏灵耳中。
匡柏灵握在舵盘上的手不由开始迟疑,问道:“廖师姐?”
“不,不能回头!”厉夫人一省,心慌意乱道:“青原,我不能让你回去送死!”
厉青原没有回答,伸手摸了摸背后形影不离的枪囊,迈步走向甲板方向。
他根本没有兴趣去追问吴道祖杀害父亲的原因——他只要血债血偿,便已足够。
也许三年前挑战画圣吴道祖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现在,厉青原却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然而厉夫人不信,因为她亲眼看见了丈夫是如何死在了吴道祖的拳下。
她从后抱住厉青原的腰,悲呼道:“求求你青原,不要去!你知不知道,你的这条命是问鼎和杨恒杨公子用两条性命换来的……”
话刚说完,厉夫人立时醒觉到自己六神无主之下又一次失言了。
“杨恒?”厉青原本已松软下来的肌肉一下绷紧,“他也在凤凰岛上?”
“是的,”匡柏灵忧伤的声音从前舱飘来,“杨大哥为了给你递送活死人丹的解药,万里迢迢赶来凤凰岛。后来又为掩护我们脱身,冒死引开吴道祖。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只怕杨大哥已经、已经——”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杨恒救了我?”厉青原呆住了,一道道滔天巨浪拍击在他的心头,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捏攥成拳再不松开。
“轰!”天若有情诀势不可挡地狠狠撞击在吴道祖指尖吐出的紫色光丝上,终于将其一举斩断,剑气光澜将虚空映得一片金黄苍凉,锋芒直指画圣眉心。
“天若有情诀?”不知为何,吴道祖的眼眸深处陡然迸射出一缕深恶痛绝的寒芒,双手虚画出四十九周天太极图谱,如山如海压向杨恒。
破、破、破!杨恒一气呵成,阿耨多罗剑势如破竹刺穿二十一道太极图,已递进到吴道祖身前三丈。他的心头无忧无惧,更将生死抛却到九霄云外,甚而也不在乎这一剑究竟会刺向何处。
吴道祖不惊反喜,他多少年来终于又一次体会到了生死边缘的刺激感觉。尽管这感觉来得是那么的微乎其微,却已足够令他的神经绷紧,忘乎所以地投入一次。
“嗡——”在挑破第三十三道太极图后,阿耨多罗剑戛然而止,剑刃凝滞在虚空里激越颤鸣,剑华吞吐宛若银蛇乱舞。
“哼!”杨恒的口鼻中鲜血狂涌,苦苦抵挡着从太极图谱上磅礴涌来的绝强神息,身子如坠铜炉,似乎连带血肉魂魄都在慢慢融化。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宁静,左手的剑诀遽然变幻,突起扬声道:“咄!”
海阔天空,又是海阔天空——五百对金碧辉煌的佛印从身后的虚空里跌宕奔涌而出,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情怀,前仆后继撞向剩余的十六道太极图。
“轰轰轰——”伴随着一排排佛印的粉身碎骨,吴道祖身前的太极图亦在刹那间土崩瓦解,终于露出肋下一线破绽。
“噗!”阿耨多罗剑长驱直入,破开吴道祖近乎金刚不坏的护体真罡,入肉三分。
“呃——”吴道祖的唇中发出一记悠长呻吟,体内紫光怒绽,瞬即吞没了阿耨多罗剑的光影。
在他痛苦而享受的呻吟声中,杨恒的身躯重重抛飞,衣衫碎裂遍体鳞伤,手中的阿耨多罗剑也已变得扭曲黯淡。
但他的嘴角尤含微笑,那是一种超脱生死无惧无畏的笑意。只是遗憾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仅够恢复到三成半的神息,仅够他施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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