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武天鬼帅连番恶战之后已显疲态,兼之失了三尖两刃刀,登时被翟宽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口中嗷嗷怒嚎,再也笑不出来,情急下“噗”地吐出长舌,卷向对方咽喉。
  翟宽面色冷峻,右手挥钩斩下将长舌一劈为二,左臂一振大喝道:“着!”
  屠欺钩如奔雷怒闪脱手飞出,贯过武天鬼帅的头颅,从它塌陷的笑脸里透出。
  武天鬼帅痛楚嘶吼被屠欺钩的余劲带动,身子斜飞数丈,钉在了墙上。
  “嗖!”不等翟宽拔出屠欺钩,就觉上方阴风袭来,一道灰色鬼影顺着天花板快逾闪电欺至近前,左手五根细长尖利的鬼爪闪烁荧荧绿光插向他的头顶。
  来人正是与武天鬼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罪天鬼帅。它的身高尚不到已然战死的阴天鬼帅的膝盖,活脱就是只没长尾巴的猴子。
  翟宽心头一凛,挥出右手的屠欺钩斩向鬼爪。罪天鬼帅左爪往钩上一搭一推,右爪趁虚而入直直插向翟宽头顶。
  翟宽只得身躯后仰,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麻痒,已教罪天鬼帅的爪尖划破。
  它双脚倒踩天花板,一个错步飞转到翟宽背后,又是一爪抓向对方脖颈。
  就在翟宽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口,却听到圆房里响起一声清啸,杨恒身剑合一犹如龙腾九霄倏然而至,阿耨多罗剑气贯长虹直迫罪天鬼帅背心。
  罪天鬼帅猝不及防,只好舍弃翟宽飘身挥爪摄向阿耨多罗剑。
  “嚓!”切金断玉的一记脆响,罪天鬼帅的右爪齐腕削落。阿耨多罗剑气势更盛,化作一束金灿灿的飞虹刺入罪天鬼帅胸口。
  罪天鬼帅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穿胸而过的阿耨多罗剑,嘴巴动了两动如死鱼般往地上坠落。
  “呼——”杨恒一剑击杀罪天鬼帅后,身形毫不停滞,如同腰上系着根无形丝线般遽然回弹,反身退入圆房。
  这一来一往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委实将万里云天身法中的“吹雪”之变发挥到淋漓尽致叹为观止的纯青化境。
  “砰!”就在杨恒飞身击杀罪天鬼帅的刹那,圆房穹顶陡然被“人”破开一个大洞。
  一道褐色的鬼影从洞口上方飞扑而下,挥动巨斧劈向保护在碑身上的铁罩。
  眼看斧刃即将斩中铁罩,杨恒的身影却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嗡——”阿耨多罗剑无限伸长,化作一条金色软鞭排空逐浪横扫而至。
  那道鬼影做梦也想不到杨恒会这么快就返回屋中——毕竟一来一往有将近二十丈的距离,毕竟他要杀的是六大鬼帅里道行仅次于自己的罪天!
  此刻它欲待闪躲却已迟了,只听“啪”地脆响,头颅在金鞭的轰击下灰飞烟灭,身子亦不由自主横飞数丈,贴着墙面滑落到地。
  出人意料之外,褐鬼并未倒下。从它破裂的脖颈中骤然冒起一蓬黑烟,随即像变戏法似地又长出颗一模一样的脑袋,回身怨毒瞪视杨恒道:“好本事!”
  杨恒怔了怔,阿耨多罗剑恢复原状横在胸前,气定神闲道:“报上名来,杨某剑下不杀无名之鬼!”
  “宗天,”褐鬼扭动了两下脖子,逐渐习惯了新的头颅,说道:“我没见过你,你不是魔教的人。”说话时,它的心里却正在暗呼晦气。
  此番孤身突袭长生碑的行动,实是它瞒着勾漏鬼王所为。作为勾漏鬼王最器重的左膀右臂,宗天鬼帅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因为“器重”的另一面就是戒备和敌意,而左膀右臂更是心腹之患的代名词。这点宗天鬼帅早就察觉,所以它才冒着违拗鬼王命令的大不韪,偷偷破开魔陀宫上空的法阵禁制,潜伏在了穹顶上。
  按照它的如意算盘,只消夺得长生碑,自己既可脱胎换骨道行倍增。届时杀了勾漏鬼王,天下万千鬼众自然尽在掌握。
  只是它素来做事小心,直等到杨恒飞击罪天鬼帅时才破顶而入。可惜鬼算不如人算,终究未能得逞。
  就听杨恒淡然一笑道:“现在你见过了,可以去找阎王爷报到了!”阿耨多罗剑中宫直进,挑向宗天鬼帅胸膛。
  宗天鬼帅暗吃一惊,身躯陡地化作一团稀泥般的粘稠物体泄落地面,飞速涌向杨恒双脚。杨恒低咦一声,拔身而起左掌罡风浩荡朝下轰落。
  “砰!”雄浑的北斗掌力轰击在宗天鬼帅的躯体上竟只溅起几滴褐色泥点,随即凝缩成束凌空飞腾,如毒蛇昂头吐信噬向杨恒。
  杨恒情知如果按部就班,三五十个回合内要取这古里古怪的宗天鬼帅性命亦非难事。但此时此地,却绝不容他有闲心陪着对方玩捏泥巴的游戏。
  眼瞧宗天鬼帅化身成的泥鳅上下翻飞变幻莫测,杨恒索性凝剑不发,任其自得其乐地来回折腾。他左手迸竖拈花指,神息透处使出三无漏学,便在面前凭空写下十六字真言,旋即低喝道:“住!”
  “呜——”十六个金光闪闪的三无漏真言应声舒散,仿似一张天罗地网罩向宗天鬼帅。随着金光不断往中间收缩,宗天鬼帅游弋的空间急遽减少,便似一只坠入蛛网中的小虫,即管奋力挣扎亦是无济于事。
  它绝望地不停变换身态,忽而化作一头雄狮忽而变成一只甲虫,可不管怎么折腾,身周的金色罗网依旧是越收越紧。
  “着!”杨恒无意再欣赏宗天鬼帅拙劣的表演,阿耨多罗剑穿透金光破入它的体内,真气运处丈许长的褐色鬼躯寸寸碎裂,化作一滩滩黏液洒落在地。
  “飕飕飕飕——”不容杨恒有丝毫喘息之机,穹顶洞口又射落四道鬼影。其中两鬼扑袭向杨恒,另两鬼则挥刃斩向铁罩。
  杨恒深吸一口气平复左肋锥心刺骨的剧痛,身形急掠从扑来两鬼的缝隙间穿过,阿耨多罗剑一剑两花分罩攻打铁罩的二鬼。
  二鬼迫于无奈转过身来,一个举锯齿刀封架阿耨多罗剑,一个抡棍砸向杨恒头顶。
  这样的配合它们在千多年的岁月中,早就不知演练使用过多少次,从来都是天衣无缝立竿见影。然而这一次,它们却低估了杨恒的身速。
  他的万里云天身法经过千锤百炼,实已达到上天入地随心所欲的无上化境。就在乌黑的棍子落下之际,杨恒猛地加速从棍底越过,阿耨多罗剑荡开锯齿刀,左掌砰然击中对方的小腹,正是南宫北斗所传的那式“怒撼摇光”。
  手持锯齿刀的恶鬼惨叫飞跌,杨恒剑随人走身形飞转,阿耨多罗剑一式“茫然四顾”横切另一恶鬼的左腰。
  那恶鬼的棍招落空,哪里还来得及回防?立时被剑锋拦腰截断,一命呜呼。
  直到这时候,先前扑袭杨恒的两鬼才从后赶到。可看见两个同伴在一招间双双殒命,不由得急刹住身形,骇然望着杨恒说不出话来。
  “四大鬼仆,”杨恒趁机调匀气息,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说道:“听说你们是勾漏鬼王的马前小卒。既然你们已经现身,鬼王也该到了吧?”
  话音落定,但听穹顶上有个阴冷的声音应道:“本王在此!”一条银白色鬼影冉冉飞降,落在了杨恒的身前。
  第七章 碎碑
  这世上人和人不同,鬼和鬼也不同。如果说宗天鬼帅是把脑袋藏在了胸腹里,那勾漏鬼王则要光明磊落的多——它把所有的九颗头颅全都长在了肩膀上。
  看到它,杨恒不由自主想起传说中的九头鸟。但是很显然,勾漏鬼王要比传说里的九头鸟麻烦得多,甚至比六大鬼帅加在一起还要难对付。
  如果杨恒没有受伤,没有耗损太多的神息救治灭照宫群雄,他会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让勾漏鬼王有来无回。可惜没有如果,现实是如今的自己连五成的修为都未必能够发挥出来,而对手还拥有杀之不尽的部下拿来垫背。
  杨恒知道,没有谁能为自己垫背。假如硬说有,那么它一定就是——勾漏鬼王!
  眼前的勾漏鬼王并不高大,从气势上而言它远不及阴天鬼帅。脖子上的脑袋虽多,但每一颗也仅有成人的拳头大小而已。
  它的肌肤上流淌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双手出奇的大也出奇的光滑。光滑得就像每天都仔细擦拭过的刀刃,让人很难想象被它插进身体里的滋味是怎样的。
  它的腰间缠着一条用白骨链接而成的九节鞭,如果完全展开直有三丈长。
  杨恒忍不住目测了一下他和勾漏鬼王之间的距离,不多不少堪堪三丈一尺,正是九节白骨鞭全力挥展的最佳距离。
  在他打量勾漏鬼王的同时,对方也在审视着杨恒。就这样勾漏鬼王在前,两名鬼仆在后,三鬼鼎足而立,而杨恒被合围在正中。
  屋外的搏杀已进入白热化,由于紫霜卫队的突然加入和两大鬼帅的先后阵亡,鬼众士气低迷阵脚大乱,竟有些抵挡不住魔教的反攻。
  对此勾漏鬼王一清二楚,却并不急于出手救助。事实上它压根不稀罕这群在一个月中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甚至很高兴杨恒宰了宗天鬼帅。毕竟在阴曹地府里要人没有,要鬼……那是一抓一大把。而它梦寐以求的长生碑啊,就近在眼前。
  短暂的静默后,还是勾漏鬼王首先开口道:“你很有才,但犯不着为魔教卖命,不如跟着本王一起打天下如何?”话说完,它的目光便凝注在杨恒略嫌苍白的脸上,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在它想来这已是自己对这年轻人莫大的抬举,需知那些所谓的鬼帅在其心中,亦只是和可有可无的跟屁虫差不多。
  杨恒久久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权衡勾漏鬼王的提议。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却迟迟没有开口,好像这个邀请令他无比为难。
  勾漏鬼王皱了皱眉,不悦道:“你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压根不屑回答你。”杨恒唇角泛起一缕微笑,傲然道:“你,不过是从地府里仓惶逃出的一介老鬼,也敢沐猴而冠妄自称王?”
  勾漏鬼王的眼睛缓缓凝成两条细线,阴冷彻骨的杀气直扑杨恒面门,寒声道:“你立刻就会知道,为这句话你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杨恒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尽全力运功调息,洒然道:“原来你是个饶舌鬼。”
  勾漏鬼王终于被杨恒成功激怒,尽管它的脸上阴冷如故,但心中的杀意已如岩浆般沸腾,低喝道:“动手!”身形一晃欺近杨恒,右手甩出九节白骨鞭划过道弧光扫向他的左臂。两名鬼仆如奉御旨纶音,施动鬼刃从后掩袭。
  杨恒看着勾漏鬼王凶狠绝伦的来势,脑海里想到的却是那三丈一尺的距离。
  他猛然返身,竟毫不犹豫地将背心对向崩山裂云的九节白骨鞭,阿耨多罗剑倏地凝铸成一面金盾,“叮叮”震开两柄鬼刃,脚下浮云扫堂腿如风卷残云连环飞踢,耳听“啪啪啪啪”脆响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便将那两个鬼仆踹得骨断筋折体无完肤,浑似两滩稀泥般软倒在地。
  “砰!”果不出所料,勾漏鬼王的九节白骨鞭虚晃一枪掠过杨恒,抽击在铁罩上。
  就这一鞭,便将数层加持魔符的铁罩抽出一道凹坑。勾漏鬼王旋踵而至,探出左爪“喀”地插入已裂开龟纹的铁罩内,像撕纸片般往外猛扯。
  杨恒沉声呼喝,甩手打出两支九绝梭。“叮叮”九绝梭击在勾漏鬼王背上银光飞溅,远远迸弹,竟是未能伤及毫发。
  “嗤——”一大片铁罩被勾漏鬼王的左爪掀起,正当它欣喜若狂地打算接受长生碑所发神光的照耀时,却恼怒地发现碑身上还另贴了一层金箔。
  “呼——”那金箔光芒暴涨,有若实质的光束直刺勾漏鬼王全身。勾漏鬼王顿感浑身火热,像是烧起来一般炽痛难忍,禁不住闷哼一声往旁避让。再看它银白色的肌肤上,赫然冒出无数个粘稠小泡泡。
  “看剑!”杨恒仗剑杀到,阿耨多罗剑指东打西捉摸不定。饶是勾漏鬼王长着九个脑袋,一时也计算不清杨恒的剑锋究竟指向何处。它干脆也不琢磨了,右手倒提九节白骨鞭,在身前凝成一道锯齿状防线。只这简简单单的一招,便将杨恒漫天的剑华尽数封杀。
  奈何杨恒变招极快,似乎算定勾漏鬼王会全力守护身前,他蓦地转向左侧,阿耨多罗剑斜挑对方右臂。
  勾漏鬼王差一点就想往左横移,幸亏九个脑瓜毕竟比一个脑瓜转得快,陡然想起自己的左侧正是被金箔包裹的长生碑,杨恒这一剑的用意不问可知。
  它暗自凛然道:“好狡猾的小鬼!”当即双足立定不动,上身却似麻花般拧转,探左爪摄向阿耨多罗剑。
  两人以快打快,奇招妙式层出不穷目不暇接。往往一招刚出见对方已有防备,便立时改弦易辙再换一式。偏偏招式衔接间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绝无半点生硬凝滞,好像早已在私底下练过了成千上万遍一般。
  勾漏鬼王久攻不下,心中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