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却非埋藏在心底的那丝期冀。
她的明眸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失落,垂落眼睑道:“您的眼睛比我想象中的还亮。”
老者仿似洞彻到小夜的心思,含笑道:“我答应过你,当修炼到灵玄第九境时,你就能见到端木神医。相信这一天已经为时不远。”
小夜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就请师尊传授灵玄第八境的心法要诀。”
老者摇头道:“不急,你先去办一件事。等事情办妥后,再来修炼第八境的心法。”
小夜怔了怔,意识到三年多来,这还是师尊第一次交代自己外出办事。
老者说道:“此事颇有风险,但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另外,我会暗中派人保护。”
“请师尊吩咐。”小夜诧异过后,心里反有一丝欣喜。毕竟三年多了,她未曾离开过蓬莱岛半步,也许这次能有机会见到父亲和姐姐,还有……那个他。
“你立即点齐蓬莱剑派所有高手,即日起程赶往楼兰。”老者吩咐道:“如果不出所料,至尊堡近日必有大难。我要你襄助厉青原,化解这场灾劫。”
“是,师尊。”小夜垂手应道,心底不由泛起微微涟漪。
厉青原的名字,她自不陌生,由此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姐姐,想到了杨恒。
三年多了,他们还好么?在这与世隔绝的海外仙岛上,她惟一能做的事便是修炼再修炼,直至达成师尊期望中的目标。
虽说已是蓬莱剑派的掌门人,可挂名这么久,却从未正儿八经的处理过一桩门中事务。所有的事情都由几位长老分担,而她就在这座密闭的大殿里,对着祭坛上浮现的老者黑影,度过本该如花般绚烂的青春年华。
幸好,还有小雪的陪伴。这头偶然得自昆仑山中的玩伴,如今赫然长成为一条超逾一丈八尺通体银光闪闪的威武冰龙。
现在,它就蜷缩在她的脚边,将身躯收缩到只有三尺长,呼呼地酣睡着。
“带上为师送你的神器,说不定它会帮你大忙。”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可能,我希望你邀请厉青原来蓬莱作客,相信他不会拒绝。”
小夜一愣,不明所以地望向光柱中的黑影。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没有透露出丝毫的相关信息。她略作迟疑,问道:“弟子该怎样向他开口?”
“这是你的事了,必要时不妨使些手段,哪怕把他绑来都成。”老者微笑道:“越快越好,带他到这里来见我。但事先不要告诉他,就当是给厉青原一个惊喜吧。”
小夜困惑地望着老者,答应道:“我会尽力办到。”
“你会办到的,我能预见。”老者似乎非常满意小夜的表现,悠然道:“就像许多年前,我已预见到了你的存在,预见到了蓬莱剑派日后的种种变故。这一次,我预见到的便是你楼兰之行的凯旋而归。”
“多谢师尊鼓励。”小夜不会忘记,这老者对于蓬莱剑派而言,还有一个更加神秘尊崇的名号——“天语师”。她恭敬地应道:“弟子定当不负所托。”
“去吧,”老者的上半部脸庞忽然从黑影里亮起,慈和道:“我等你带他回来——”
正当小夜心头剧震,想仔细看清楚师尊那半幅庐山真面时,光柱里的黑影倏地隐没,只剩下余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小夜面对光柱怔怔出神良久,才抱起脚边的小雪缓缓走下祭坛。身后的光雾渐渐黯淡,大殿里又恢复到之前的幽暗中。
她并未像往常那样回到修炼专用的后殿,而是径直向紧闭的殿门走去。
她的胸中心潮澎湃,不断回想着天语师的话语。她仿佛都听懂了每一句,可细细一想,每一句话的背后都隐藏着深意,却是自己无法理解的。
楼兰会有什么样的劫难,为什么师尊要见厉青原?这些疑惑,老者都没有点透,就像故意留下的谜题,要自己到了楼兰才能一一解开。
不觉她已走到殿门后,伸手握住了冰凉的门闩,但不知在这门外,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风景?微一停顿后,她抬手撤下门闩,打开了紧闭了三年之久的殿门。一帘清冷玉华泄入殿内,门外树影重重楼阁静立,正是深夜。
小夜深深吸了一口拂面而来的清凉海风,目光已穿越暗绿色的夜幕,跨过茫茫大海,投向万里之外的远方。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牵挂,还有楼兰至尊堡……
楼兰,至尊堡。一轮发红的血月悄然升上中天,从淡渺的绿雾后洒下清冷玉华。
楼兰剑派的长老权抗鼎绕过还闪着油灯光亮的心寂佛堂,来到后院外的一座小土堆前。土堆上多了一个坟头,厉问鼎的衣冠冢便坐落于此。
当然,非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选在深更半夜里前来,毕竟这不是拜祭的好时候。
但权抗鼎此刻却有非来不可的苦衷。因为他来见一个人,一个守在衣冠冢前几近两个月的青年人——现今的楼兰剑派掌门人,厉青原。
他站在土堆下,目光微抬便看到了如石像般跪坐在厉问鼎墓碑前的厉青原。
望着厉青原挺直的跪姿,权扛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两个月快了,厉青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跪在坟前,进入冥思之境从未苏醒过。
起初大伙儿只当他是心伤过度,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期待的“恢复”始终没有到来。厉青原就似和膝盖下的那片黄土较上了劲儿,不管刮风下雨雷鸣电闪,都不会挪动一下身子,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
于是楼兰剑派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权抗鼎的肩膀上。自从林拒鼎离奇惨死后,他赫然已成至尊堡的二号人物。眼见厉青原高高挂起,整日对着厉问鼎的衣冠冢发怔入神,直教人担心不已。他又是苦恼又是无奈,只能焦头烂额地奔前忙后。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无量天照霍然而至。至尊堡两个月里接连遭受数度劫难,大批的弟子不幸伤亡,原本的楼兰九鼎在厉问鼎、林拒鼎和费拔鼎相继谢世后,又倒下了褚扛鼎、周铸鼎,只余下自己和另外三位长老苦苦支撑危局。
倘若单是这些,权抗鼎也就任劳任怨地替厉青原担待了。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封来自天山神会宗的书函,彻底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是一封神会宗宗主殷长空亲笔落款的战书,在权抗鼎的桌案上已搁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没有一刻感觉好过,与另外三位长老密商数次,除了加紧布防邀约人手外,当务之急自是请出厉青原主持大局。
所以三天里他不知跑过了多少次心寂佛堂后的这座小土堆,而今夜已再不能等。
他一咬牙走上小土堆,来到厉青原的身后,躬身道:“少掌门——”
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厉青原毫无反应。于是权抗鼎提高了音量,再次唤道:“少掌门——”然后一次又一次,直至他运足丹田之气,将声音送入厉青原的耳朵里,这位楼兰剑派的少掌门依旧是稳坐钓鱼台。
权抗鼎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焦灼和愤怒,伸手拍向厉青原的肩膀道:“少——”
不料指尖刚刚碰触到厉青原肩头的衣衫,顿感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将权抗鼎偌大的身躯凌空抛起,翻落到小土堆下。
权抗鼎稳住身形,呆呆地望着恍若不觉的厉青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身后传来厉夫人的嗓音道:“权三哥,青原此刻是唤不醒的。”
“嫂夫人——”权抗鼎回头施礼,苦笑道:“明天殷长空就要登门挑战了。”
厉夫人神情宁静,注视着爱子的背影,幽幽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权抗鼎欲言又止,愣了老半天后猛一跺脚,大步流星的离去。
厉夫人兀自凝望厉青原的背影怔怔不语,仿似并未察觉权抗鼎已然走远。
第四章 枪神
日上三竿,炽烈的阳光蒸得小土堆直冒热气。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干裂的土地在饥渴中喘息,可连吹过的风都是滚烫的。
虽然楼兰地处西域,往年三五个月没有一滴雨也属正常。可自从无量天照莅临后,却连这干旱也变得反常。入秋后太阳越发毒辣,天空中漂浮的云彩非但没能遮挡阳光的直射,反而像一面面翠绿色的铜镜,烤得地上直发焦。
庄稼已经绝收,牲口的饮水也成了问题。可人们除了仰头痛骂贼老天外,惟一能做的却还是烧香求神,指望龙王爷能降下一场及时雨。
或许是苍生的求告终于感动了上苍,广阔无垠的天幕上忽然涌动出一团团墨绿色的浓云,刹那遮蔽了恼人的烈日。接着,从沙漠那边吹来的狂风卷裹着浓烈的沙土吞没了广袤的戈壁与绿洲,天色瞬间变得昏暗无光,白昼如夜。
对于所有这些天气的变化厉青原浑然不觉,兀自忘我地沉浸在道虚篇的神妙天地里,如醉如痴地汲取着点点滴滴的明悟,再将它们化作哺育道心成长的能量。
他已在厉问鼎的衣冠冢前整整静修了六十七天,没有起过一次身,更没有与人说过一句话。但这并不代表他未曾感觉到权抗鼎的到来与离去,更不代表他忽略了厉夫人已在小土堆下默默陪了自己一宿。
然而此刻已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中断他向天道巅峰发起的冲击。他就像一艘鼓足云帆的扁舟,乘风破浪徜徉在不可思议的天道浩海之上。那风推动着、引领着,使他不能停也不想停,惟有不断地向前、再向前,直至彼岸。
无疑这风的力量来源于父亲的猝死,更是来源于他和吴道祖之间电光石火的一战。三十余年的自负与骄傲,都在吴道祖的左手一挡与右手一抓中粉碎,却也令他清醒地意识到——要想击败吴道祖替父报仇,就必须站上天道的峰顶!
“哗——”大雨倾盆洒落,将厉青原孤傲的身影笼罩在一团蒙蒙水雾里。
晶莹的绿色雨点劈劈啪啪地滴落,渐渐渗入了他的青衫里。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渗入了他古铜色的肌肤中。
不止是雨点,还有吹来的风,扬起的沙……几乎所有碰触到他身子的物事,无论有形的无形,都匪夷所思地被吸纳进了厉青原的体内。
这些惊人的变化自然无法逃过厉夫人的眼睛。她惊异地发现,厉青原的肌肤慢慢起了变异,先是有一层淡淡的青光从体内散发出来脉脉流动,而后凝结成一缕缕浓密的丝光,如同春蚕作茧,将他的身躯逐渐包裹了起来。
她的修为虽然远谈不上顶尖,但拜吴道祖为师在先,嫁厉问鼎为妻在后,数十年来耳闻目染,无一不是正魔两道的顶尖绝学,见闻之广博殊不逊色于当世大家。
很快她便醒悟到,儿子正在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任何一点惊扰,都会令他功亏一篑甚而走火入魔。但这个过程需要多长的时间,厉夫人心里却没有底。
正在这时,楼兰九鼎之一的赵封鼎匆匆而来,低声道:“夫人,神会宗的人已到至尊堡外,权三哥正率人出迎,特命我前来探视少掌门。”
厉夫人的心一紧,却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了。”
赵封鼎看了眼小土堆上的厉青原,问道:“少掌门何时能够苏醒?”
“他一直都醒着,”厉夫人淡淡道:“只是绝不能被打扰。”
赵封鼎苦笑道:“那可如何是好?殷长空兵临城下,指名道姓要约战少掌门,大伙儿还等他出面主持大局。何况神会宗来意不善,稍后定有场恶战,青原他……”
厉夫人摇摇头,不让赵封鼎继续往下说,沉声道:“你不必说了,就烦劳权三哥设法拖住殷长空。只要能撑到青原破关而出,神会宗便不足畏。”
赵封鼎傻了眼,很想再问厉夫人:需要大伙儿撑到几时?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色凝重道:“夫人,您是知道的:厉大哥不幸仙逝,楼兰又遭无量天劫,如今少掌门又是这般情形,大伙儿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我也不敢保证能顶过神会宗的这一劫。只是师门恩重如山,今时今日赵某惟有以死相报!”说罢向厉夫人抱拳一礼,冒着狂风豪雨往外堡走去。
厉夫人望着赵封鼎颇显悲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心头五味杂陈。
从嫁入至尊堡的那一天起,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真正的家。
她的魂,她的心都留在了过去,留在了凤凰岛。楼兰剑派如日中天也好,衰败陨落也罢,本是与她毫不相干。
但随着厉问鼎的去世和厉青原的继位,她的心态也在潜意识里发生了改变。
如今的楼兰剑派,是儿子的。任何人想毁灭它,夺走它,便是死也要抗争。
她听得出权抗鼎、赵封鼎等人言语中的心灰意冷以及对儿子的不满。但她无法苛责这些位楼兰剑派的元老人物,毕竟儿子将来还要依靠他们撑起至尊堡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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