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唰!”厉青原仿似早已料定吴道祖真正的目标必是杨南泰,青冥魔枪风卷残云向他的右腕横扫。几乎是在吴道祖双指点中杨南泰的同一瞬间,枪锋亦抽击在了他的手腕上,使得手指微向外侧偏斜,落在了仅距渊腋穴不到半寸的地方。
吴道祖冷哼道:“看来你存心跟我作对到底,眼里还真就没我这个老子!”翻腕探手抓住枪头往怀里一带。厉青原想都不想,右手卸下青冥魔枪最后一截枪柄,顺势插向吴道祖咽喉。
吴道祖往右后方撤开半步,左手拉过一条黄色丝缎猛地绷直。“啵!”枪柄戳中丝缎,厉青原登时虎口震裂,身躯弹飞而出。
杨南泰一声虎吼神威凛凛,掣出小夜背后所负的仙剑,步罡踏斗攻向吴道祖。
吴道祖横过从厉青原手里夺来的青冥魔枪,压住仙剑。他长身甩出黄色丝缎,似行云流水般掠向杨南泰左腋的渊腋穴。
这次杨南泰已有提防,运左掌向袭来的丝缎拍去。不料丝缎遽然飞转出数道圈结,将杨南泰的左腕牢牢套住。跟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涌来,将杨南泰拽得离地飞起,往吴道祖身前掠去。
杨南泰临危不乱,右手运劲猛振,手中仙剑顿时碎作数十段光片射向吴道祖。
吴道祖嘬唇喷出一口紫蒙蒙的真元,漫天光片消融无形。这时候杨南泰的右掌迸射血雾旋踵而至,冲散吴道祖面前的紫气,向他面门涌到。
吴道祖似乎对这血雾掌亦颇为忌惮,扬手将青冥魔枪掷向正欲侧攻上来的厉青原,腾出右手在身前画了个太极圆,将血雾尽数收走。
“当!当!”杨南泰的铁掌击在紫光荧荧的太极圆上,就如同一匹尽情驰骋的骏马猛地撞上巍峨高耸的山崖,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翻飞。然而缠在左腕上的丝缎却还在以更大的力量将他向前拉拽。在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之下,杨南泰浑身骨骸咯咯爆响,“哇”地一口淤血喷向吴道祖。
吴道祖毫不理会,右手凝成鹤爪直插杨南泰左腋。喷来的血花在他面前撞到一堵无形气墙哔啵飞溅,没有一滴能够落在他的衣发上。
冷不防一道银电横空出世,小雪从小夜的怀里一跃而出,身形在空中暴涨十数倍,龙角寒光逼人刺向吴道祖双目。
吴道祖勃然大怒道:“孽障,你也敢来添乱!”右手反掌抽中小雪。
杨南泰趁机吐气扬声,右掌绷直不作任何迟疑地向自己左腕斩落。
“噗!”血光迸现,他的左手与臂膀应声分离,同时也挣脱开了丝缎的束缚,身子顺势往后翻飞,在地板上洒下一溜殷红的血滴。
吴道祖呆了下,望着杨南泰血肉模糊的断腕,赞道:“你有种!”
杨南泰深吸一口气,让被剧痛冲昏的头脑渐渐恢复清明,一边由小夜为自己封血医治,一边说道:“对于死过一回的人而言,少只左手不值一提。”
这时候有一抹紫色游光穿过重重丝缎没入吴道祖的头顶。他的眼睛闪了闪,不自觉地露出骇人的暴戾之气,声音也陡然变得异常阴冷道:“是我让你们有了今天,你们却一齐来反对我。我可以让你们生,也可以要你们死!”
他的手指尖缓缓流溢出缕缕紫色丝光,随着双手的转动像个线团般缠绕起来。
厉青原接续上青冥魔枪,将它伫立在地,流血的虎口丝毫不能影响他握枪的手感,反而这刺痛能令胸中的斗志燃烧得更加旺盛!
尽管与吴道祖每个回合的交手,都如同鸡蛋撞上了石头,无一例外地在他身上平添伤痕,但这也绝不是可以放弃认输的理由。他冷冷看着这个自称是父亲的人,回答道:“你唯一做得到的,也只是杀死我们!”
如果这话是出自别人的嘴里,吴道祖也许不会这么愤怒;如果这话是出自三个月前的厉青原口中,吴道祖也许会直截了当地轰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而这一刻,他只能抢在自己的耐心濒临用尽之前,挥出双手间的那团紫色丝光。
“嗤——”光团分裂成九道紫芒:一道射向小夜,三道射向杨南泰,剩下的五道他全部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厉青原腾身跃起迎向紫芒,体内焕放出浓烈青光,青冥魔枪被留在了原地。他的双手在胸前画出一个交叉的十字,就像裁纸刀一样割破了虚空,从后奔涌出耀眼璀璨的青色光芒。下一刻,这数以千百计的青芒犹如无坚不摧的枪锋充满了众人的视野,偏偏听不见哪怕最轻微的空气摩擦声!
玄牝之枪——这是厉青原从道虚篇中参悟出的第一项神息绝技,却没想到初次施展居然会用在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决上。
青色的枪芒在空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衍生,吸纳着虚空里一切的精气,而后开枝散叶分化出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新的青芒,密布在厉青原的身前,仿佛要将所有的空间全部切割成丝缕。
“喀喇喇——”青紫二色锋芒激撞交织,毁灭了空间里能够毁灭的一切。
人们无法计数已过了多少时间,因为光阴在此刻正被无限拉长。就看到紫色的锋芒一道接着一道的支离破碎,青色的枪光一缕跟着一缕的再生。
正当小夜紧悬的心稍感宽慰时,却听到吴道祖厉声喝道:“反了你!”
硕果仅存的四道紫芒应声撞破青色的光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了过来。
“砰!”厉青原第一个栽落在地,身上被两道紫芒紧紧绑缚,神情痛楚而倔强。
旋即杨南泰的虎躯也被紫芒缠绕倒地,纵有万钧神力亦无法挣脱绕指柔的禁锢。
吴道祖惟一的失手竟是来自于三人中修为最弱的小夜。就在她即将被紫芒捆缚的一霎,重伤垂危的小雪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替代它的主人成了第三个被绑者。
但在吴道祖的眼里,小夜的那点儿修为无疑可以忽略不计。他感应到了法阵气息的波动,显然已有人闯入了四楼。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挥霍,身形如一缕流光掠向杨南泰,迸指再次点向渊腋穴。
小夜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阻止吴道祖,但她还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如同小雪为她挺身挡难那样,毫不踌躇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娇躯撞开了杨南泰。
吴道祖的指力正中小夜的肩头。她顿时浑身酥软滚倒在地,却奋力拔出厉青原插入楼板的青冥魔枪,扫向吴道祖双腿。
吴道祖难以想象,这个平日里乖巧温驯的小丫头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屈?他的灵台对法阵气息波动的感应越来越强烈。时间不多了,他飞起一脚踢飞青冥魔枪,猛听到杨南泰一声怒吼,冲破绕指柔芒的束缚强行祭起元神。他抬手摄过飞出的青冥魔枪,焕放出炽烈的绮丽光澜,祭起“如日中天诀”再次轰向吴道祖。
吴道祖真的怒了,口中发出一记呼啸,直接用他的肉拳轰击在青冥魔枪之上。
“轰——”杨南泰的元神抛枪飞跌,肉身受气机牵引从口鼻中流淌下汩汩鲜血。
吴道祖的袍袖亦被撕裂开几道口子,不管不顾地挥卷向杨南泰肉身。
“呼——”南宫北斗的身影凭空显现,但来不及了——他和吴道祖之间还有七丈距离,三层丝缎帷幕。此时此地,犹若天涯海角遥不可及。
但是厉青原从不这样认为。青色的元神从他的头顶赫然迸出,不做任何调整便冲向了吴道祖拂出的袖袂,运足从体内榨出的最后一丝力量挥掌拍落。
“砰!”袖袂翩若惊鸿擦着杨南泰的肉身滑过,错失了又一次擒拿杨南泰的机会。
厉青原的元神“劈啪”爆闪,被鼓荡的袖风震飞,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接近。模模糊糊地,他看到杨恒的身影正迎面飘飞而来……
该死!望着一个晃身冲至面前的南宫北斗,吴道祖再也没法觉得这情景刺激有趣。
他的身影淹没在南宫北斗惊涛骇浪般的掌风中,却犹有余暇地扫视过厉青原、杨南泰和小夜,忽然又有了一丝自得。不管怎么样,这三个人都是他的杰作。尤其是厉青原,简直就是个意外的惊喜。可惜在惊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恼怒与懊悔——懊悔那么便宜地结果了厉问鼎,实在应该将这夺走自己儿子的狗杂种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知道我最不愿见的是什么?”那边,厉青原奄奄一息的元神飘落在杨恒的怀中,艰难地撑开双目,虚弱地微笑道:“又被你这混蛋救了一次。”
“不,是你救了我——”杨恒的眼睛有点儿湿润,在短暂的停顿后,看着厉青原渐暗的双目,一字字说道:“好兄弟。”催运神息,将他的元神缓缓送回肉身。
再也没有人比他明白,为了保护杨南泰,厉青原举枪所指的是什么人。也不会有谁比杨恒更能体会到,他此刻心中的纠结与苦痛。
厉青原的笑意更浓,恍惚感觉元神一暖,回归了肉躯,喘息道:“你会不会数数?”
杨恒一怔,掌心吐出阿耨多罗剑如切腐竹斩断捆缚在厉青原身上的绕指柔,嘿然道:“至于嘛,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比我要老上十几岁?”一边说话,一边毫不吝啬地将萨班若真气输入厉青原的体内,助他维续心脉。
壮士断腕昏迷不醒的杨南泰就在三丈之外,只要两个跨步杨恒便能来到阔别三年的养父身旁。但他必须极力克制住这欣喜若狂的冲动感觉,留守在厉青原的身边。相比养父的伤势,厉青原的状况用命悬一线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只要自己的左掌从他身上稍一撤离,或许就会铸成无可挽回的结果。
他必须不断地和厉青原说话,好让对方时刻保持神智清醒。否则一旦睡过去,很可能再也不会醒来。当他看到小夜奋力起身奔向杨南泰,将她娇柔的纤手放在养父背心上的时候,才悄悄松了口气,眼眶却是红了。
满地的狼藉和血迹都在默默地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一场激烈血战。原本,厉青原也好小夜也好,他们都不必如此。他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但不约而同都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
侥天之幸他们都还活着。他的父亲、兄弟、姐妹——都在!
封闭的千药堡四楼没有一扇窗户,看不见此际堡外的情形,更看不见古堡秘境之外的天空与大海。然而杨恒异常清晰地感觉到,黎明将至,天要亮了。
第七章 四楼
同一时刻,位于底层大殿石梯前的真禅望着上方的那层绿色巨网依然伫立着。
与其说他望着的是那张巨网,还不如说是想知道稍后谁会第一个出现在石梯上。
“会是杨恒么?”他情不自禁地想到,旋即被这个从心底冒出的念头所困惑。
有谁能比他更了解端木远的可怕?在这总喜欢装瞎子的老者面前,真禅连一点儿出手的勇气都兴不起来。即便他已成功突破魔真十诫的第九层,却仍相信端木远可以在三招之内轻松自若地击杀自己。
就算有南宫北斗助阵又能如何?真禅照旧不看好杨恒。但他无法阻止这两人登楼去寻端木远决战,就像没有人能阻止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渊。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认定应该做的事。但“应该做”并不等于“做得对”。真禅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如果,如果……走下来的是端木远——”他微合起双目,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
——胡思乱想无济于事。真禅轻轻吐了口气,犹豫着是否该上楼去看看。
但就在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殿门前的白色光澜一阵剧烈晃动,一条条熟悉的身影从白光后纷纷涌出。
“又来了一大堆麻烦。”真禅心里想道,缓缓转过身面向来人。
明水大师、无极真人、匡天正、薄云天、凌红颐、司马病夫妇还有怀抱小魑的苍山魅姥……从白光中走出了足足三十多位正魔两道的耆宿高手,甚至连一向躲在藏经楼里不问世事的空痕大师也赫然在列。真禅越看越是惊讶,没法想象这些人居然会凑在一起,联袂来到千药堡。
等他想到楼上的杨恒时,惊讶也就变成了释然,唇角露出一缕奇怪的笑意。
不出真禅的意料之外,众人在见到他时亦是不约而同地一愣。正道中人将视线投向明水大师,而魔道群雄则把目光聚焦在了凌红颐的身上。
“真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首先开口问询的是凌红颐,她温和的语气和身后鹧鸪天等人愤怒的目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恒在哪里?”
真禅的回答在即将出口的一霎不知为何改成:“我说的话,你信么?”
明山大师道:“阿弥陀佛,真禅,你何出此言?”
真禅把眼睛往上一翻,冷冷道:“对不起大师,如今我已非云岩宗弟子,也没工夫听你大义凛然的训斥。”
匡天正皱眉道:“真禅,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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