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说到这里,旁边的魅嗣丽再也忍不住悲痛之情,掩面啜泣起来。
疾舞岩握住她的手,接着道:“更可怕的是,幸存下来的族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了心智,非但认不出我们,还追杀不止,就连魅嗣丽的父亲常融天尊也加入了其中,还差点亲手杀死了魅瑙仔。
“我们拼命抵抗逃到海中,千辛万苦方才摆脱追杀,入夜后我冒险进入冰火岛,总算寻找到了一位神志未受控制的族人……”
他顿了顿,唇角溢出一丝悲哀的苦笑道:“但那人的情形比魅瑙仔还要糟糕,或许正因为这样那人才没有被妖法控制心神,我耐心询问其中原委,可那人翻来覆去也只是说道:‘尖叫、火山、鼓’这几个字,其他的便什么都没说了。”
西门美人听得惊讶,禁不住道:“是不是你的族人都被鼓声迷惑,丧失了神智?”
疾舞岩摇头道:“西门姑娘,你是没有听说过祭魔族的古老传说,所以才会如此猜想。”
“什么传说,和鼓声、尖叫有关吗?”西门美人感到不明白。
疾舞岩却不欲再说下去,含糊其辞道:“差不多吧,为了解开谜团,我大胆潜到岛上的火山口外,却见包括家父在内的百多位族人严密布防,根本无法靠近,于是只能赶在天亮前离开了冰火岛和魅嗣丽会合,我们商量过后深感势单,为救醒族人只得到中土来找杨兄弟帮忙。”
西门美人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替疾舞岩三人难受,安慰道:“你们别难过,我想杨恒知道了一定会答应帮忙,有他出手襄助,你们的族人很快就会没事。”
“西门姑娘,多谢吉言。”魅嗣丽弯腰致谢。
西门美人忙道:“是我该谢你们才对,疾大哥,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去黄山吧。”
疾舞岩点点头,与西门美人拱手作别,偕着魅嗣丽、魅瑙仔姐弟赶往黄山。
目送疾舞岩远去,西门美人忽然想起一事,扬声问道:“疾大哥,这件事情你们有没有向真禅提过?”
疾舞岩一怔,回头答道:“我向他问及杨兄弟行踪时,顺带说明了来意。”
这就够了!
西门美人以少女独有的敏锐预感,猜想到了此刻真禅要去的正确方向,她立时变得兴奋不已,遥遥向疾舞岩三人挥了挥手,便祭起奇形双刀向北疾驰。
但她并不知道杨恒等人和自己走的几乎是同一路线,她一路驭刀加速狂飞,速度比小雪和小魑更快,当天晚上就从距离杨恒一行人百余里外的夜空中反超过了他们,披星戴月直奔遥远的传说之地——星辰海。
西门美人相信,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宁愿相信,真禅在得知此事后必定会前往冰火岛暗助杨恒,如果赶得及,兴许在抵达星辰海前就能追上他。
不试不知道,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可以飞这么快、这么远,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劲,无须歇息无须进食,目光所及皆是往北、往北、再往北……
天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西门美人的心却是火热而激动,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皑皑冰原和星罗密布的湖泊沼泽,她一点都不觉得孤独恐惧,只担心地方太大,没人指路想寻找到位于星辰海中的冰火岛,恐怕要费番周折才行。
她凭着曾经听过但十分有限的星辰海传闻和北极星指引,又在冰原上驭刀飞行了两日,发现白天在逐渐缩短,而黑夜正变得无比漫长。
当又一次夜幕早早降临的时候,西门美人终于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黑压压的海面波涛汹涌,无数隐隐泛起绿光的冰峰在海中徐徐漂浮,犹若点缀在其间的繁星,让人看了全身疲乏顿时不翼而飞。
西门美人飘落在一座海中冰山上,颇是自得:敢情本姑娘找路的本事也不差,也许真禅这家伙还没找到星辰海呢。
她坐在冰山上让洋流带着自己继续向北漂去,一边调息运气恢复体力,一边打量四周的景物,只觉得处处新鲜大开眼界。
转眼到了后半夜,西门美人神清气爽的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迎着呼啸而来的北风大声叫道:“臭小子,你要是敢害得姑奶奶白跑一趟,看我还会理你!”
“理你……理你……”风将西门美人的呼喊声送上夜空,她站在冰山上抬手做出了个侧耳倾听的姿势,禁不住想道:“要是我能学会千里传音的本事就好了。”
心念未已,突然十余里外的前方海面下升起一金一白两道光柱。
西门美人一惊,便看到这两束光柱在空中急遽凝缩,显露出一对中年男子的身影,两人一个穿金袍,一个着白衣,手里都握着根细长的金杖,从他们的相貌打扮上看来和疾舞岩、魅嗣丽差不多,应同是祭魔族人。
想到疾舞岩说起族人神智失常的诡异故事,西门美人虽是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愿还未找到真禅就先遇到一群疯子,她急忙矮身藏到了巨大的冰岩后偷偷张望。
不料两名祭魔族中年男子显然已经锁定了西门美人的位置,催动身形迫近过来,左首的金袍男子手中法杖遥指西门美人藏身之处,用生硬的中土语言喝斥道:“出来!”
西门美人眼看躲不过,索性蹦上冰岩双手叉腰,抬头瞪视两名祭魔族男子:“你们懂不懂礼貌?居然胆敢凶巴巴对着小姑奶奶呼来喝去,实在不成体统!”
两个祭魔族男子对中土语言远不如疾舞岩那样精通,兼之西门美人说话便似连珠炮般,更是听得他们头晕脑胀。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努力搜索自己记忆里适合眼前情景所用的中土话,无奈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我……十分体统!”
西门美人呆了呆才明白过来对方到底想说什么,不由得前仰后合的咯咯娇笑,手指白衣男子道:“你、你十分的体统,万分……体、体统。”
白衣男子听不懂西门美人在说什么,但料来绝非好话,他蓦地用祭魔族语呼喝一声,右手晃动法杖,杖头上的金铸魔兽异光大放,幻动出一蓬银白色的刺目魔箭射向西门美人。
止住笑声,西门美人不满道:“喂,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手偷袭,一点都不懂仙林的规矩!”
她赶忙掣出奇形双刀抵挡,拨开射来的魔箭,然而这白衣男子的修为着实不弱,一轮魔箭气势强劲,震得西门美人手臂发麻,好不容易招架下来,没等她喘上一口气,金袍男子法杖高举,念动祭魔族咒语,又发出了一个金灿灿的硕大法轮。
西门美人勉力横刀封架,耳听铿然鸣响,金轮重重轰击在刀刃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将她的娇躯震飞起来,五脏六腑皆翻腾移位,胸口郁闷快要窒息。
“当啷”一声奇形双刀脱手摔落在冰面上,西门美人仰面跌倒,白衣男子手握法杖倏然逼近,往她胸前一指道:“别动!”
西门美人努力撑起身体,斥骂道:“色狼,你指哪儿……”
她话没说完就“哇”的一口淤血狠狠从嗓子眼里喷射出来,金光晃动中已被白衣男子禁制住经脉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时,就感到胸口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劲,背后的墙壁一片冰凉,竟是用冰块砌成的墙砖,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更听不到一点屋外的声响,根本就不晓得自己究竟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这是西门美人记忆里第二次做了俘虏,上一次是好几年前,她为了寻找司马阳就糊涂中了烟波钓叟的圈套,被骗进了饮冰室里不得脱身,然而那回好歹还有真禅在旁做伴,最终也靠他打开了饮冰室逃出生天。
这次仿佛是冥冥中的一个循环,她为了找真禅而来,却再次被关在了冰寒刺骨的囚室中,只是身边再不会有那个依依呀呀手舞足蹈的小哑巴。
想到这儿,西门美人不由悲从中来,咬牙切齿咒骂道:“臭和尚,死哑巴,还不赶快来救本姑娘,我一定不饶你!”
骂得没力气了,可屋外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西门美人感到了一丝绝望,更不清楚这些祭魔族人将自己抓来会如何处置,听说异族多半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他们会不会把她煮来吃了?
毕竟这冰天雪地里没猪没羊,更别提什么鸡鸭之类的可口美食,难保自己这身细皮嫩肉不会刚好正合那群野人的胃口。
她越想越是害怕,伸手一摸,奇形双刀早被白衣男子搜走,连一件能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她哇一声哭出声来,寻思着反正就算死在这里头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哭声不由得越来越响,却仍不忘痛骂真禅:“坏和尚,小哑巴,都是你害的……你快来救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又黑又冷的鬼屋子里……”
西门美人正哭得伤心之际,忽然听见有个低哑的嗓音近在咫尺道:“我就在你身边!”
“是谁,这声音好像很熟。”西门美人愣了愣,猛然失声叫道:“真禅,是你!”
一只冰冷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任由西门美人呜呜挣扎也不放开,紧跟着侧旁的冰壁焕放出一团暗红色光晕,她的娇躯被真禅拦腰抱起不可思议的穿越而出。
第四章 死地
真禅比西门美人早到了半天,他隐身在冰火岛上观察着祭魔族人的动静,等待杨恒的到来,他到现在仍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万里迢迢跑来星辰海,好在他来了,这才能够救下西门美人。
出了冰屋是一片满目疮痍的花树林,树木东倒西歪,或是被飓风连根拔起,或是被雷电拦腰截断,更多的则是在大火中焚为灰烬。
地上到处都是焦痕和雷暴肆虐过后所留的凹坑,西门美人跟着真禅无声无息穿过树林,利用夜色的掩护往位于岛中央的火山上掠去。
一股殷红色的浓烟正从火山口里滚滚冒起,升腾上数百丈的高空,被风吹散的火山灰在夜幕下形成了一团覆盖数百里方圆的火红云层,如怒涛般不住翻滚,剧烈的震动伴随着雷鸣般的闷响从火山内部传来,空气里充满刺鼻的硫磺味。
在山脚下,海水已吞没了冰火岛的周边,数十栋祭魔族人的房屋业已倒塌毁损,岛上的土地千疮百孔,遍目都是裂开的深壑和汩汩冒起的红烟,天空是绿色的,一道道无声的闪电不时划破苍穹,从血色的云层后露出森冷的狞笑。
真禅舒展神息避开岛上祭魔族的明岗暗哨,将西门美人带到一处干燥灼热的山洞里后放开她的纤腰,站在洞口俯瞰着波澜壮阔的星辰海,沙哑的声音道:“休息会,天亮前我送你离岛。”
直到这时西门美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千百次想过并反复不停的告诫自己:如果能够再见到真禅,一定要温柔些乖巧些,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要再提起任何与司徒筠那个小狐狸精有关的事。
然而想得到做不到,当真禅果真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这些念头就统统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一肚子的委屈苦楚,一肚子的愤懑难过,更受不了这小和尚对自己冷冰冰的模样,明明心里面欢喜他救了自己,脸上却比星辰海上的冰山还冷,低哼道:“你干嘛救我?”
她希望听到他的道歉,希望听到他对自己软语相求,哄自己开心,可是西门美人等了许久,立在洞口的真禅一言不发,就像完全忽略了原来还有个人在此。
“小和尚!”西门美人不由又失落又气恼,往前走了两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真禅感应到背后的风动,回过头来望着她凶巴巴的脸,皱了皱眉从腰上解下奇形双刀,倒转刀柄递向西门美人道:“往后别乱跑,我不可能每次都救到你。”
“谁要你救啦?”西门美人真的气坏了——他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她为何孤身一人跑到这鬼都不愿住的地方来?真禅为何一开口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自己?
西门美人一跺脚冲向洞外,可奔了两步就想起自己的刀还在真禅手里,忙又回过身一把夺过奇形双刀。
真禅突然探手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这样冲出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放开我,我的死活不要你管!”西门美人的心里忽又生出一丝丝甜意,可更大的怒火促使她对着真禅一阵拳打脚踢,她挣扎得越有力,就越不希望真禅放手。
真禅看不到西门美人的唇语在说什么,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悲凉,双手猛力捧起她的脸蛋,好让自己看清唇动,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你弄疼我了!”西门美人望见真禅眼眸里跳动的诡异红芒,不由得害怕,左手弯刀在挣扎过程中划破了他的衣衫。
嗤——尽管西门美人及时缩手,而真禅的护体真罡也瞬间有了反应,但刀锋还是在他胸前划出一条浅浅的血口。
真禅呆了呆,眼中涌起骇人的凶光,只想双手一紧将西门美人的脑袋生生夹爆,但就在他掌心即将吐劲的一霎恰巧看到了西门美人眸中涌动的泪水,他的心如遭雷击,松开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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