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正在这时,明灯大师体内突然焕发出一蓬青色光焰,倏地向上汇聚凝于面部,张嘴大喝声:“咄!”从口中激射出一束刺目青芒轰向苏醒羽。
“青冥真罡剑!”
苏醒羽骇然失声,在桐柏双怪的夹攻之下已不及躲闪,只得抛起木箱,双掌推出一蓬罡风勉力招架。
“噗!”
青芒势如破竹切开掌风,透体掠过苏醒羽,挟着一蓬血雨击在加满禁制的墙壁上,轰然爆响,彷佛整座楼阁都在震颤摇动。
苏醒羽厉啸飞退,逃下楼去,显然这一击虽没要了他的性命,却也伤得不轻。
明灯大师脸上青光散尽,身子一软,萎顿倒地,真禅忙将他抱住,口中咿呀惊叫。
西门望跨步上前,一掌按在明灯大师胸前,魔气源源不绝注入他的体内,埋怨道:“老严,都伤成这样了,你逞什么强?”
明灯大师几乎失去了说话的气力,虚弱地笑了笑。杨恒等人亦都围了过来。
猛听东门颦惊诧叫道:“咦,这箱子里怎么是空的?”
西门望愕然回头,就见妻子抱着个空空如也的木箱,兀自站在那里发呆。他立时醒悟到明灯大师唱了出空城计,太昊鼓既不在箱内,必定是被他藏在了别处,赶忙问道:“老严,太昊鼓呢?”
明灯大师摆摆手,喘息着道:“真禅……你和真菜、真荤将醒神香送、送去神农殿,交给乌天朔乌长老,请、请他……赶紧配制——”
真禅面露怯畏迟疑之色,可瞧瞧奄奄一息的明灯大师和连走路都成问题的杨恒,晓得此际除了自己,确已没人能将醒神香送出,又担心问道:“那您怎么办?”
明灯大师胸有成竹道:“有西门兄和东门老姐在,谁能伤我?快去吧……”
西门望傻了眼,半晌后才苦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真禅用力点头,站起身来,将戒棍紧握在手,朝着明灯大师躬身一拜,偕着真菜和真荤下楼而去。
小夜不放心道:“大师,外面杀得天昏地暗,真禅能行吗?”
明灯大师摇头道:“我相信真禅会办到。其实他缺的,只是一点对自己的信心。”
杨恒想到真禅力毙于总管的事,颔首道:“我也相信真禅,他能行!”
明灯大师一笑,吩咐道:“小夜,你帮真源敷药包扎,那条左腿要重新固定。”
小夜应了,扶起杨恒走到一排朱柜后,褪下了他上身的衣衫,就见七缠八绕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隐隐发黑,昨日一战留下的伤口尽皆迸裂。
小夜手指发颤,两颗珠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险险落下,杨恒强忍伤痛,轻笑道:“我没事,再说带伤挂彩有人照顾,挺好的。”
小夜恚怨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好意思说笑。你不疼,人家还心疼呢!”
见杨恒一怔,小夜自觉失言,赶忙低下头来帮他拆开绷带。
一条条绷带解下,露出一片狼籍血肉模糊的伤口,小夜突然扭过头去,伸手去抹眼角的泪珠。
杨恒脸上的笑容徐徐消失,柔声道:“只是点皮肉伤,很快就好。”
小夜回过头,一声不吭地取出云岩宗秘制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擦拭在伤口上。
杨恒低哼了声,身子剧烈地一颤,双手紧紧捏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直蹦,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涔涔滚落。
“很疼吗?”小夜不敢看杨恒强按痛楚的脸庞,幽幽问道。
“还好。”杨恒咬牙忍疼道:“就像吃了串火辣辣的朝天椒,又痛快又舒服。”
小夜噗嗤一笑道:“你这人……唉——”语气里半是幽怨半是欢喜,那轻轻的叹息却也令得杨恒的心怦然微动,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说笑。
上完了药,望了眼地上沾满血污的绷带,小夜犹豫起来。
杨恒催促道:“别管那么多,先拿它重新包扎上吧。谁知道排教的妖人何时会攻进来,还在乎这点小事干嘛?”
小夜不再犹豫,低声道:“阿恒,你把眼睛闭上。”
杨恒一愣道:“干嘛?”小夜道:“你别问,叫你闭上你就闭上。”
杨恒一头雾水地闭起眼睛,耳边响起了“哧啦哧啦”的衣帛撕裂声。
杨恒瞬即明白到其中原委,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海里乱哄哄地想道:“她这样对我,只是将我当作了哥哥么?”
回忆起这些年来与小夜相处的种种旧事,还有那土地庙里不避脏臭,为自己挑水泡的情景,心头一片暖融融。
这时候小夜已将亵衣撕成长条,两根两根连接在一起,为杨恒将伤口绑上。
那衣犹带少女的清幽体香,沁入鼻端不由得令人心神一荡,杨恒旋即自责道:“人家为你疗伤,你却在想入非非,还是不是人?”
当下紧守禅心,双目紧闭,脑海中的杂念渐渐消退,又恢复清明一片。
过了会儿,小夜声如蚊蚋地说道:“好啦,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杨恒又等了须臾才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犹若霞烧的娇丽玉容,和一双水汪汪满是柔情的明眸。
他低头瞧了瞧包扎得妥妥帖帖的绷带,也不知该如何打破眼前微妙的尴尬,只得微笑道:“我发现,原来受伤也是件幸福的事。”
话刚出口,却发现眼前那片红霞越加燃烧得艳丽了。
第二章 撤围
那边西门望瞧着小夜和杨恒退到屋角的朱柜后,总算等着了说话的机会,迫不及待道:“老严,你把太昊鼓藏哪儿了?”
明灯大师摇头道:“老兄,别白费心思了。早十年太昊鼓便被人盗走,可笑苏醒羽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差点把命丢在这儿,到底还是白忙活。”
“什么?”西门望禁不住叫道:“老严,咱们可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儿。”
明灯大师苦笑道:“我不把事情说清楚,谅你这家伙也不会死心。”
他歇了口气道:“这事我也是昨晚才听老匡说起。几百年来,太昊鼓一直安安稳稳地收藏在春秋阁中,纵使当年魔教大举进犯,也未能得逞。奈何百密一疏,魔教损兵折将都没能抢到手的太昊鼓,却教自己人轻而易举地偷了去。”
“自己人?”西门望疑惑道:“你是说有人监守自盗?”
明灯大师道:“西门兄可曾听说过祝融剑派的上代长老欧敬城?”
见西门望点了点头,明灯大师徐徐道:“欧敬城没死。十年前,便是他凭藉镇守春秋阁的便利,偷盗太昊鼓不告而别,从此了无音讯。这些年来,祝融剑派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可惜没有丝毫收获。为免家丑外扬,对外皆谎称此老走火入魔而亡。”
忽听底下楼梯声响,西门望以为又有排教妖人闯了进来,脸上闪过一丝剽悍之色,一抄魔斧便欲往密室门口走去。
明灯大师从容说道:“不要紧,是真菜和真荤。咦,真菜像是背着什么?”
话音未落,满头大汗的真菜和真荤冲了进来,叫道:“师父,师父!”
明灯大师一眼望见伏在真菜背上的真禅,神色一紧道:“出了什么事?”
真荤气喘吁吁道:“醒神香送、送到了!还、还有……”一口气接不上来,身子已往地上软倒。
东门颦手疾眼快接住真荤,问道:“小和尚,还有什么?”
真荤喘着粗气道:“还有明华大师率着本门十几位长老御剑赶至!”
明灯大师眼里的喜色一闪而逝,仿似这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西门望从真菜背上卸下真禅,察看了会儿道:“只是几处硬伤,不碍事。”
真菜浑身虚脱,赞道:“师父,可惜您没能亲眼看见,原来真禅师弟发起狠来,有那么厉害!亏得他在前开道,拼命闯开一条血路。不然咱们压根到不了神农殿。”
“是啊,”真荤也感叹道:“他背上,腿上,肚子上,连捱了三下,一记比一记重。嘿,我都以为他不行了,谁晓得这家伙拼得更凶,一根戒棍断成了三截,想也不想抢过一柄长枪接着往前冲。好家伙,到后来那些排教妖人见了他,活像见了鬼,一个劲儿往后退。”
明灯大师静静听着,唇角逸出一抹笑意,轻声道:“真禅,你做得很好。”
真禅躺在西门望怀里头,艰难地睁着眼睛望向师父,得意而羞涩地嘿嘿一笑。
真荤左顾右盼,诧异道:“咦,真源师弟和小夜姑娘呢?”
“我们在这里。”杨恒由小夜搀扶着从朱柜后转出,看着遍体鳞伤的真禅,眼里既有痛惜,更有一缕发自肺腑的骄傲之情。伸出手去,与真禅两手紧握在了一起。
杨恒用力摇了摇真禅的胳膊,微笑道:“小猫发威也会变成老虎。真禅,这才是真正的你。从今往后,没人再敢看低你!”
真禅晦暗的眼里亮起一丝异采,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
明灯大师问道:“真荤,你说明华大师和本门的诸位长老到了?”
真荤道:“是啊,我们刚赶到神农殿,就瞧见天上飞来十几道五颜六色的剑光。等他们飘落下来,咱们才看清打头的正是明华大师,后面还跟着明白、明显十几位师叔。跟着苏醒羽重伤逃跑的消息也传了开来,排教一下子乱了阵脚,我们回来报讯的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挡。”
杨恒和小夜听了这天大的喜讯,均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奇异感觉。
西门望摇摇头道:“既然这样,咱们也该走啦。免得撞上匡天正自讨没趣。”
明灯大师一改嬉笑神情,郑重其事地向西门望夫妇一礼道:“西门兄,多谢!”
西门望怔了怔,意兴索然地摆摆手道:“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你甭和我客套。可是没拿到太昊鼓,回头司马阳那小子少不得又要罗嗦。”
明灯大师道:“西门兄,方才我们说的事情乃祝融剑派隐秘,望勿外泄。”
西门望笑道:“放心,我不是傻瓜。你当我是兄弟,才将实情相告。老子若是到处宣扬,教我将来生出的孩儿没屁眼!”
东门颦念及被大魔尊软禁的爱女,摇头苦笑道:“就这一个丫头还不够闹么?”
西门望一瞪眼道:“公鸡打鸣,母鸡下蛋。老子一世英雄,生上十个八个,也是应该。你没听人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吗?”一对夫妻吵吵闹闹,迳自去了。
不一刻楼梯微响,明华大师在秋柏青的陪同下走进密室。
明华大师仔仔细细打量过明灯大师的伤情,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伤到元气。”
明灯大师问道:“师兄,外面的情形如何?”
明华大师回答道:“排教已开始往山下撤退。匡掌门正组织人马解救药偶追杀残敌,暂时抽不出身来。”
小夜好奇道:“明华大师,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么快就赶到了衡山?”
明华大师含笑道:“今天清晨明镜师兄收到牛头寺飞书传讯,言道祝融剑派有难亟需救援,当下便命贫僧率本宗十六位长老御剑兼程,赶来衡山。”
杨恒一省看向明灯大师,说道:“原来大师和明空大师早已做了安排。只是任谁也没料到排教的攻势会如此猛烈,若非明华大师及时赶到,正阳山庄仍不免失陷。”
明华大师摇头道:“贫僧此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真禅将你带回的醒神香送到神农殿才称得上是雪中送炭。”
“可不是嘛?”秋柏青这刻心悦诚服道:“匡师伯一听有了醒神香,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众人听他说得夸张,均都忍俊不住。杨恒欲言又止,问道:“老……我师父呢?”
明华大师一敛笑容道:“明月师妹被位白衣姑娘在腰上打了一掌,业已由门下弟子护送到神农殿救治。”
虽说杨恒自打见到明月神尼的第一天起,就和这老尼姑满不对味,可听见她受伤的消息仍不禁心头一沉,偷眼瞧了瞧明灯大师,暗道:“十有八九打伤我师父的白衣少女,便是那位严姑娘了。”
明华大师宽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那白衣姑娘似乎掌下留情,师妹的伤势不算严重,至多十余日即可痊愈。”
明灯大师神情复杂,沉默许久后问秋柏青道:“贵派伤亡如何?”
秋柏青咬牙切齿道:“仅弟子所见,便有四位本门长老在今夜之战中阵亡。匡师伯也多处负伤,若是醒神香再晚到一会儿,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明灯大师叹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仗老匡可也伤筋动骨啊。”
就听匡天正洪亮的嗓门在楼底下响起道:“伤筋动骨又怎样?但教老夫有三寸气在,就和苏醒羽这狗杂种没完!”
他少有在人前爆粗口,这时破口大骂苏醒羽,自是心痛本门死伤惨重,一股怒气难平,忍不住发作出来。
见着明灯大师,两人相视半晌,彼此打量着对方的伤势,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匡天正?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