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见着明灯大师,两人相视半晌,彼此打量着对方的伤势,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匡天正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老严,你没事就好。等咱哥俩儿养好了伤,一块儿上龙虎山排教总舵,找苏醒羽把这笔帐连本带利全都讨回来!”
明华大师问道:“匡掌门,庄内的残敌可有肃清?”
匡天正颔首道:“不仅正阳山庄守住了,金乌、皓日两庄也已收复。二弟正率领弟子追剿逃敌,可惜给苏醒羽溜了。”
他走到杨恒和真禅的身前,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送来的,可是咱们祝融剑派的救命仙草啊。老严,看见他们,我想不佩服你都不成。”
明灯大师还是那副淡泊神情,笑了笑道:“那是他们自个儿用命拼来的,和尚我可不能居功。”顿了顿又道:“老匡,有件事你可别怪我。方才桐柏双怪来抢太昊鼓,和尚我已将实情告诉了他们。”
匡天正一呆,随即领悟到明灯大师的苦心,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说出来也好。早几年我就想把这消息散出去,免得一群群狼崽子虎视眈眈,可又怕别人以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当我老匡怕事。如今借桐柏双怪的口说出,再妙不过。”
小夜问道:“大师,您不是告诫桐柏双怪不得泄露此事么?”
杨恒笑道:“桐柏双怪是藏不住事的人,司马阳只需一激,西门望自会脱口而出。如此一来,不仅排教会死心,连灭照宫也得偃旗息鼓。匡掌门便能喘口气了。”
到得天亮,衡山方圆数百里内已不见排教踪迹。匡天威引兵回山,又救了不少药偶。匡天正命人来请明灯大师和杨恒、真禅等人前往刚收拾妥当的后宅休息疗伤。
大伙儿一路往后宅走,沿途所见尽是大劫过后的焦土残垣,许多地方余劲未熄,兀自冒着缕缕刺鼻青烟。一阵阵晨风吹过,空气里混合着醒神香和血腥的气息,低低的呻吟与痛哭声亦随之飘入耳际。
杨恒和真禅躺在担架上,侧脸望着遍地的尸首和殷红的血迹,大难不死的喜悦缓缓淡去,默默想道:“只为了几个人的私利,却牺牲了这么多的性命,这到底是为什么?昨晚侥幸能活下来,可谁能保证下一次死去的不是我们?”
过了十余日,众人伤势逐渐好转。匡天正便在庄内摆下夜宴为云岩宗众僧接风洗尘,亦是聊表感激之情。
席上匡天正并未对明华大师等人多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谢辞,但熟悉此老的人都明白,经此一役,往后云岩宗只消一纸传书,便是要他拼上祝融剑派数百条弟子的性命相助,也断不会皱一皱眉头。
当即有人又问起杨恒醒神香的来历。杨恒早编好了一套说辞,胡言乱语了一番蒙混过去。也亏得他替祝融剑派的转危为安屡立大功,大家尽管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凑巧,却也不便刨根问底。
明华大师以茶代酒敬过匡天正,说道:“根据明显、明白两位师弟的回报,苏醒羽被明灯师弟那一记青冥真罡剑打得险些送命,已回返总坛养伤。一两年里是无法再出来兴风作浪了。贫僧在贵派已逗留三日,明日便该告辞回返峨眉了。”
匡天正一听就不乐意了,摇头道:“那哪儿行,说什么你们也得住满一个月!”
明华大师含笑道:“这次下山,已耽误了贫僧和诸位师弟的不少功课。匡掌门高抬贵手,就放我们走吧。”
匡天正没辙,挠挠头道:“也罢,你们可以走,老严和明月师太得留下。什么时候身上的伤势好利索了,什么时候老夫敲锣打鼓送他们下山。”
明灯大师失笑道:“你这老匡,当咱们要做法事么。好吧,我就多陪你几天。”
明月神尼想了想,觉得匡天正盛情难却,也答应留了下来。
翌日明华众僧告辞离去,匡天正不顾满身的伤势未愈,执意送到祝融峰下才依依惜别。那些被救下的药偶也陆续拜别,但脑中被注入的古怪药汁却仍然无解,山上几日已有若干人突然狂性发作,差点闹出人命。
对此匡天正和明灯大师等人亦是束手无策,大伙儿曾讯问过一些抓来的排教俘虏,可竟没有一个知晓端木远的事情。
这日秋柏青携着几个祝融剑派的年轻弟子,与真菜、真荤等人一起来探望杨恒。自那夜真定女尼为保护真彦而遭杀害,真彦便一直痛苦自责,郁郁寡欢。杨恒便请小夜去将她也拉了过来,大伙儿在一起说说聊聊,或许可以稍稍舒解她心里头的难受感觉。
聊了一会儿,秋柏青记起早先杨恒曾托付自己打听的事情,说道:“真源,我私下问了几个排教俘虏,终于替你打探出那位白衣姑娘的来历。不过她不姓严,苏老魔等人都叫她‘石仙子’。”
杨恒心头微动,寻思道:“听老尼姑说过,仙林三魔四圣这七位顶尖人物里便有一位是剑圣石凤扬,莫非严姑娘因对明灯大师心存恨意,便改作母姓?”
就听秋柏青又道:“这位石姑娘有个舅舅,隐居郴州郊外,被人称作‘烟波叟’,和苏老魔臭味相投,甚是熟稔。苏老魔本也邀请了此人出山襄助,不巧烟波叟正闭关修炼,分身乏术,于是就把自己的外甥女儿引荐给了排教。”
杨恒诧异道:“你说那烟波叟是这位石仙子的亲舅舅?”
秋柏青道:“是啊,我问的几个排教妖人都是这么说的。但这丫头的修为却非传自烟波叟,想必另有名师。”
杨恒摇摇头心道:“明灯大师曾明明白白告诉过我,那位救了他的绝世异人膝下只有一女,严姑娘又哪里来的亲舅舅?这事儿多少有点蹊跷,她和烟波叟又为何要合伙蒙骗苏醒羽?”
秋柏青见杨恒摇头,问道:“真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没什么。”由于事关明灯大师的隐私,杨恒也不便当众说出自己心里的疑窦,转开话题道:“这几天为何总不见真禅?”
真荤道:“师父前两天传了他一套‘金汤盾法’,这小子便躲开大伙儿溜到后山去整日苦练,还当咱们都不晓得。”
杨恒一怔,问道:“真禅要改修盾法了?他原本学的那套鸠摩棍法也很不错啊。”
真菜笑道:“你还不了解真禅吗?师父索性教他一套防身盾法,别人打来他只管往盾后一藏,倒也正合他的脾性。”
杨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原以为经过祝融血战后,真禅能克服软弱,放下心里包袱,由此看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时候明月神尼走进屋里,众人纷纷起身见礼。明月神尼走到杨恒床前,问道:“真源,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杨恒在众人面前也不愿冷淡了明月神尼,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说道:“快了。”明灯大师曾告诫他如果腿骨再出问题,今后就成瘸子了,因此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
明月神尼道:“那就好,贫尼过来是有点儿事想和你聊聊。”
秋柏青识趣道:“时候不早,我们也都该回去了。”
等他们都出了屋子,明月神尼在杨恒床边的椅子里坐下,却没急着开口。
杨恒注视明月神尼仍稍显憔悴的面容,却又不晓得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便闭紧嘴巴和这老尼姑干耗着。
一阵微妙的静默后,明月神尼神态慈和,缓缓说道:“其实你早有觉察,为师在传授你云岩宗绝学的时候,总是有所保留。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在识人见事上,贫尼不如明灯师兄多矣。”
杨恒没想到明月神尼居然会当面向自己认错,微觉意外道:“你有你的顾虑,谁教我是杨南泰的儿子呢?”
“你是好孩子,是师父从前多心了。”明月神尼轻叹道:“我平生唯一对不住的,便是你的娘亲。也正因为这样,才越发不敢辜负她的嘱托,唯恐你出了半点差错。好在这次衡山之行,总算解开了贫尼的一个心结。等回返峨眉之后,我就将本门的菩提九剑、明王不动禅法等诸般绝学一一教授给你。”
杨恒愕然望向明月神尼,想想这老尼姑毕竟是他的师父,自己往日对她不服不忿故意找茬,也有颇多不是之处,禁不住叫道:“师父,我……”
明月神尼微微一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伸手握住杨恒的手掌,柔声道:“你想说什么,为师都知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咱们都需重新开始。昨日明镜师兄来信,也是询问你的伤势情况。再过半年,樱花台便要在长白天心池召开,为师已推荐你进入尽淘岩试炼的二十人大名单。所以什么也别多想,尽快把伤养好。”
杨恒有些疑惑道:“二十人大名单,这是什么意思?”
明月神尼解释道:“明年代表本门出战樱花台的四小金刚人选,便出自这二十人里。贫尼是对你心存期许的,其实除我之外,明镜师兄、明灯师兄无不对你青眼有加,关怀备至。你可知道,入选四小金刚非但是一种荣耀与肯定,更是一种资历与地位?远的不说,明镜、明华、明水还有为师……也包括你的母亲,当年都曾代表本宗参加过樱花台。”
“我母亲?”杨恒惊讶道:“她也曾经代表云岩宗出战闯阵?”
“不错,可惜最后功败垂成,只拿到了第二。”
明月神尼道:“如今轮到你了,真源。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明昙师妹更加出色。不必顾虑你身世泄露的问题,就算杨惟俨登门讨人,只要你不愿走,明镜师兄和为师便绝不答应!”
杨恒心情激荡,毫不犹豫道:“我哪里也不去,云岩宗便是我的家!”
第三章 失踪
经过这次与明月神尼的交心密谈后,师徒两人多年的心结终于稍解,杨恒心情舒畅,伤势也一天好过一天。
私下里,他将秋柏青探得的有关白衣少女的情况告诉了明灯大师,也从他那里得到了确认——自己所学的那套万里云天身法果然便是来自剑圣石凤扬!
明灯大师伤好了,酒喝得也更多了。杨恒隐隐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将严夫人的死讯说出来,从那以后明灯大师似乎就变得越加的放荡不羁。
他像是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在自我惩罚,却始终不提去找白衣少女的事情,甚至没有去一次郴州的打算。
杨恒暗自做了决定,只偷偷向秋柏青问明了去郴州的路径以及烟波叟的住处。
这天午后明月神尼率着门下弟子回返峨眉。杨恒因伤势尚未痊愈,故此并未随行。他也是静极思动,便拉着真禅和小夜出门游玩。想那衡山乃五岳之一,山中名胜极多,三人也无需向导指引,信马游缰,自得其乐。
小夜感叹道:“原来衡山是这么美,以前却从没有机会玩过。”
杨恒问道:“你和端木爷爷云游天下悬壶济世,也没到过衡山么?”
小夜面色一黯,低声道:“爷爷不喜欢和仙林人物打交道。除非人家登门求医,不然他总是对各门各派敬而远之,宁可在乡间多救几个老百姓。”
这次两湖之行本是为打探端木神医的下落,哪曾想阴差阳错撞上了排教与祝融剑派的大战。如今苏醒羽铩羽而归,端木神医的行踪却依旧成谜。
杨恒不愿小夜多想这事,转开话题道:“真禅,你的金汤盾法参悟得如何了?”
真禅刚想回答,忽地耳朵微微一颤,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转脸往草丛里望去。
就见道旁的荆草丛中,有两点绿幽幽的精光在闪,正恶狠狠盯着他们。
小夜低呼一声,伸手按住剑柄问道:“这是什么?”
杨恒道:“兴许是山里的野兽,不必理它。”
真禅好奇心起,摘下匡天正所赠的乌龙神盾,口中低低呼喝往草丛里拨打。
“嗷——”
一声低沉的嘶吼,草丛瑟瑟颤动,从里面跃出一头状似黑獒的巨型魔兽,那个头足足有半人多高,只是方才匍匐在草里不动才显得矮了。
真禅大吃一惊,赶忙用乌龙神盾护住身前,慢慢往后退去。
小夜不由紧张起来,掣出仙剑向魔獒警告道:“喂,你别过来!”
魔獒听不懂人语,却看得见小夜手里的仙剑,更当这三人对自己果然怀有恶意,猛地怒吼一声腾空而起,往真禅头顶扑到。
真禅吓得把脑袋往盾牌后面一缩,耳听“当”地一响,被魔獒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跌跌撞撞往后倒退。
小夜花容失色道:“阿恒,衡山上怎会有魔兽?”
杨恒回答道:“多半是攻山的排教妖人所留,怕要把咱们当作午餐。”
话没说完,魔獒转过头,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小夜的咽喉噬咬而至。
小夜惊呼出剑,那魔獒庞大的身躯一拧一扭,竟迅若灵猫凌空窜到她的背后,探出利爪抓向杨恒。
杨恒赤手空拳,施展万里云天身法晃了开去,双腿连踢魔獒脊背。
好在这魔獒虽是凶悍,却也架不住人多心齐。只半炷香不到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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