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杨恒心道:“怎么说这丫头也是西门府主的女儿,我可不能不救。”强自按下复仇的怒焰,往下方的一处山岭上降落。
他也不会医术,只好运用萨般若心法强行替红衣少女行功逼毒。花了两三个时辰,少女脸上毒气渐消,可睁眼一看到眼前的人是杨恒,二话不说挥掌又打。
杨恒没有防备,“砰”地被一掌劈坐在地。他火冒三丈,站起身骂道:“西门美,你有没有长点脑子?”
红衣少女愤然起身,晃了晃又软倒,却瞪大明眸盯着杨恒,气喘吁吁道:“我叫西门美人,谁让你给本姑娘乱取名字,难听死了!”
杨恒给梗了半天,不得不佩服西门望夫妇的惊世才情,怒气不由慢慢消了,苦笑一声道:“司马阳已丢下你溜走了,你被毒雾所伤,得立刻逼毒。”
“什么,阳哥走了?”红衣少女惊急叫道:“你为什么赶走他!你这恶毒的和尚,快赔我阳哥!”若不是手足无力,早已跳起来厮打。
不过杨恒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往后退了两步,吓唬道:“你先运功逼毒,否则毒气攻心,那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司马阳。”
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少女立刻老老实实盘膝坐地运起魔功。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她将余毒迫清,站起身来问道:“阳哥去哪儿了?”
杨恒回答道:“可能是逃回东昆仑了吧。”
红衣少女犯愁道:“东昆仑在什么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杨恒摇头道:“我也没去过。你还是尽快回家,免得你爹娘惦念。”
“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女找不着司马阳,又把这笔烂账算在了杨恒头上,“你快去把阳哥给我找回来,不然我杀了你!”
杨恒拿她没办法,心道:“我跟这丫头也说不清楚,三十六计走为上。她找不着司马阳,自会回家。”想到这里朝林外一指道:“看,司马阳来了!”
红衣少女回头一瞧,林边空空荡荡哪有司马阳的身影,才知着了杨恒的道,连忙再把头掉转回来想找这小和尚算账,可杨恒早已鸿飞冥冥。
但杨恒仍是想左了。这位西门美人自幼生活在父母的宠爱与庇护之下,从未出过远门,及至被司马阳诱骗遭禁,也依旧养尊处优足不出户。突然之间要她独自面对偌大的荒山野岭,实在是勉为其难。
她气呼呼地寻路出林,一心要找司马阳。可她连问数人,谁都不晓得灭照魔宫,更不知道灭照魔宫在哪儿,无奈下嘀咕道:“不如我还回先前的那座大宅里,说不定阳哥已在那儿等我了。”
也难怪她如此痴缠,需知她的父母对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当真溺爱到了极点,动不动便鼓励她道:“闺女啊……你就是天仙下凡,谁要跟你比,可不是乌鸦比凤凰么?”
兼之手下的那些奴仆丫鬟投主人所好,阿谀奉承吹捧夸赞不一而足。
等到那位举手投足都透着风流潇洒的司马阳登门,同样对她的美貌聪慧赞不绝口,西门美人越发深信不疑。所以这位情窦初开、烂漫天真兼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竟被司马阳三言两语打动,随着他私逃出山,才累得西门望夫妇受制于人。
只是这些事情她并不去想太多,更从没把苏醒羽对自己的软禁当回事,还顺理成章地认为司马阳是准备金屋藏娇,要与自己长相厮守。
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半路里杀出一个小和尚把司马阳打跑,亦不由得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把杨恒当作了平生第一大仇,这才有了后来真禅的倒楣事。
第六章 惹祸
却说杨恒使诈摆脱西门美人的纠缠,藉着密林掩护溜出数十里方才停下。想到刚才经历的事情和司马阳屁股上捱了一梭的狼狈模样,不禁失笑出声。
可思绪一转,又回到了父母的身上。脑海里浮现起母亲木无表情将自己一脚踢翻的景象,心如刀绞,再也笑不出来。
他的耳畔响起了凌红颐的话音:“令堂失去了从前的所有记忆,但唯老宫主之命是从。”
他情不自禁恨恨一捶树干,震得林叶瑟瑟飘落,心中痛苦道:“娘亲神志全失,已变成了一个杀人工具,再认不出我!”
他狠狠咬紧自己的嘴唇,思潮起伏道:“凌红颐说灭照魔宫四处在找聚元珠,或许用聚元珠可以有希望救回娘亲。可是聚元珠在哪儿?我爹应该清楚。但我明知道他被杨惟俨囚禁在百丈悬崖受苦,却偏偏无力相救!”
“砰、砰、砰!”
想到恨处,他一拳拳砸在树干上,仍然无法宣泄出积郁的悲伤与愤怒,便发了狂性,拳打脚踢将周围的古树一根根折倒。
恍惚间,这些树木都化身成了杨北楚、司马阳、苏醒羽、邛崃山君等一干仇人,令他不知疲倦地劈呀踹呀,直到不剩下一点力气,才颓然躺倒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茫然无语。
经过这次衡山之行,他已非那个初上峨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顽童,深知自己的修为与杨北楚、凌红颐这干灭照宫的高手相较,有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即便回山痛下苦功,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后能够击败明灯大师,破约下山闯荡东昆仑。届时还有一个几乎无法逾越的杨惟俨在灭照魔宫中等待自己,而那老魔的实力,恐怕明灯、明镜等云岩宗的顶尖耆宿亦是望尘莫及。
三五十年后,纵然老天垂怜自己,果真修炼成绝世神功,母亲也早已成了血债累累、人怒天怨的大魔头,而父亲在百丈悬崖备受煎熬,届时是否尚在人世也未可知。
甚至,他连去向东昆仑的勇气也没有,唯恐失手被擒,反被杨惟俨利用作为对付父亲的最好工具,所以除了忍,只能忍……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我不要这样,可我没用,只能看着他们受苦!”
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求助于师门。若是可以,娘亲早在五年前就做了!何况,如今的娘亲已非当年,如今的她,是那个不识亲子,手段狠辣的大魔尊!
他怎能让世人知晓大魔尊的真实身分?他又怎能让世人伤害自己至亲至爱的人?
少年的自尊与傲气,失意与沮丧,一并沸腾着、折磨着他的心灵,一时五内如焚,痛不欲生。
迷迷蒙蒙里,他好像真的累了,睡了,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月上中天。
杨恒坐起了身,心绪稍稍平缓了一些,寻思道:“接下来我该去哪儿?回峨眉吗?没用的,再苦修五十年我也不可能打败杨惟俨,又何必再回去?可除了峨眉又能去什么地方?家早没了,天下虽大,却无处可恋!”
他只觉得人生晦暗无望,小小的年纪,竟因此而一下沧桑颓废了几十年。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山林,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潜意识驱赶着他一直往东,远远逃离昆仑山,避开了熙攘的人群、繁华的城镇,只往没人的地方走。
就这样浑浑浊浊不晓得游荡了多少日子,杨恒头上长出了寸发,衣衫也破烂不堪,如同一个野人般逛到了郴州左近,距离烟波叟隐居之地已是不远。
杨恒不由自主想起那白衣少女,寻思道:“干脆我去找找她吧,或可化解了明灯大师父女之间的恩怨。唉,我与爹娘此生不能相认,何苦再看到别人也受折磨?”
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基于对明灯大师的感激固然是自己要去寻白衣少女的缘由之一;而更重要的一点却是此刻的杨恒生无所欢,业已失去人生目标,一旦抓到了一件可以说服自己去做的事情,就如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身不由己地振奋起精神,暂时抛开折磨内心多日的痛楚。
于是他寻寻觅觅找到了烟波斋。
只见宅院的大门洞开,地上躺着个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的老苍头,前厅里还传来了呼喝激斗之声。
杨恒心中迷惑,解开老苍头的经脉禁制问道:“老人家,这儿可是烟波斋?”
老苍头爬起身粗粗一算,连带上午被关在饮冰室里的两个少年,和刚刚闯了进去的一群道士,这已是今日来的第三波访客了。
他打量着杨恒的一身破衣烂衫,没好气道:“你又是谁?”
杨恒道:“我是云岩宗门下,有事求见烟波叟。”
老苍头一听猛然爬起身就往里逃,口中叫道:“老爷,又来了个云岩宗的和尚!”
杨恒却不知自己和真禅、西门美人刚好是前后脚,疑惑下跟着老苍头追进大厅。
厅内一名青衣老者手持钓竿,与一个身材瘦长的老道士斗得正疾。青衣老者明显不是老道士的对手,被对方的拂尘压缩在极小的空间里眼看就要落败,口中怒骂道:“无动真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杨恒闻言心道:“原来这老道就是昆仑雪峰派的无动真人!”顿时想起了五年前在那座荒郊观音庙里的旧事。
当时杨恒年纪幼小,尚以为这老道长是诚心襄助端木远脱难。待到年龄渐长,才隐约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多半这无动真人也是在打魏无智的主意。
一恍神的工夫,场中青衣老者闷哼一声被拂尘击中胸口飞跌而出。无动真人纵身欺近,正打算将老者制住,不意斜地里杨恒杀到,探右手两指点向他的右腕。
无动真人低咦道:“拈花指,你是云岩宗的弟子?”拂尘一抖,收住身形。
杨恒没理他,瞧向被仆从搀扶住的青衣老者问道:“请问阁下可是烟波叟?”
青衣老者看着杨恒身穿僧衣,以为他是为了真禅和西门美人的事而来,硬着头皮道:“正是老朽,请问小师父有何贵干?”
杨恒正要说话,无动真人门下的一名弟子见他对自己的师父不理不睬,心生不满,上前喝道:“小和尚,你哪家的门下,竟对我师父如此无礼?”
杨恒一扭头,望向那年轻道士道:“你没看我正忙着吗?”
年轻道士怒道:“你可知这郜老贼是魔道妖孽,却还出手救他!”
若在以前,杨恒多半会心平气和地向这道士解释原委,可现下的他满腔忧郁悲愤,说是愤世嫉俗也不为过,见对方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也来了火气,冷笑道:“雪峰派号称仙林四柱,动辄出手伤人,依我看行事比邪魔外道更霸道!”
这一句话无形了辱及雪峰派清誉,令得无动真人也动了怒火,徐徐道:“小师父,既然你晓得雪峰派,就该明白本派与云岩宗同气连枝,多年交好,怎还语出伤人,替魔道妖孽说话?”
杨恒对无动真人没有丝毫好感,更没将他的身份摆在心上。这倒不是他狂妄自大,实因为身世特殊,所亲近的人无不是名动天下的正魔两道翘楚人物。这无动真人被誉为雪峰五真之一,却又能大得过杨惟俨去?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来找烟波叟打听个朋友下落,你若将他打死了,却教我问谁去?”
无动真人好歹也是名门宿老,平日里不论哪家正道弟子见着自己,无不毕恭毕敬,满面景仰之情,何曾遇到过一个后生晚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顶嘴?何况这小和尚既是向烟波叟打听,想必所问之人也是个魔道余孽。由此可见,对方十有八九误交匪类,是云岩宗的不肖弟子。
他肃然摇头道:“你莫要胡闹,否则休怪贫道不念云岩宗的同道之谊。”
杨恒脾气上来天不顾地不管,顶撞道:“是我胡闹,还是你这老道太霸道?”
无动真人见杨恒软硬不吃,暗自皱眉道:“我若出手惩戒这小和尚也非难事,可传将出去终是有损声誉,且不免引起云岩雪峰两家的杯葛。”
也难怪他会踌躇。尽管几百年来仙林四柱同仇敌忾,互为盟友,可时日久了锅盖哪有不碰碗勺之理?兼之每家都会不时有才华超卓之士心怀大志,欲执四派牛耳而光大本门,这明争暗斗可还少了?
如今魔教蠢蠢欲动,灭照宫飞速崛起势压昆仑,天下正值多事之秋,万一为了个小和尚再让正道两大泰斗门派之间起了龌龊,岂非得不偿失?
但他此行也断没有因为杨恒拦阻便空手而回的道理。且不说颜面问题,这烟波叟惯使钓竿,与当年劫走端木远的银面人有莫大嫌疑,自己焉能放手?
正迟疑的时候,杨恒晃身夺过一柄雪峰派弟子背负的仙剑,说道:“你走不走?”
这下无动真人的脸上再也挂不住,又见杨恒身法飘逸,出手敏捷,只怕门下弟子无一是他对手,于是一抖拂尘道:“也罢,贫道就代明镜大师来管教你!”
杨恒懒得多说,左手剑诀一引,一式“峰回路转”攻了过去。
他的万里云天身法施展开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在无动真人的拂尘光影之间游走自如。任这老道修为精湛,二十多个回合下来却连杨恒的一片衣角也没捞到。
不知不觉间,杨恒禅心渐臻空明,积压心头的多日愤懑徐徐淡去,欣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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