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杨恒手臂微麻,顺势一领仙剑挑向杨北楚咽喉,脚下浮云扫堂腿打他左膝。
杨北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时察觉杨恒剑势虽厉却是虚招,真正的杀手全在腿上那无声无息的一扫。
他腾身飞起避过杨恒左腿,孰料眼前光华闪烁,仙剑化虚为实已指到自己的胸口。杨北楚“嘿”地低哼,用袍袖一掸,拂向绝尘仙剑。
杨恒不待招式用老,整个身形如陀螺般原地飞转,刹那间幻化出千百束剑芒涌向杨北楚。
但听“啵啵啵啵”连声爆响,剑锋击在袍袖上似雨打芭蕉,终令得对方的气劲一泄。当即左手拈花指力趁虚而入,从袍袖暴露出的缝隙间点向杨北楚膻中穴。
杨北楚低低一咦,左手弹指虚按,与拈花指力迎空激撞。不防“嚓”地轻响,绝尘仙剑又是一记“顺天拂云”将他右手袍袖生生削下一小截。若非他功力深厚及时将剑锋震偏,只怕整只右掌都要不保。
饶是如此杨北楚也大感脸上无光,耳听佛堂里明灯大师的高声喝采道:“小杨恒,硬是要得!”更觉脸上发热,心生羞恼。
“好个不识进退的小子!”杨北楚骤然将功力提升到八成,十指舒展变幻如兰花绽谢,竟是有意亮出浸淫多年的弹指芳华绝技,扳回颜面。
这一动真格,功力和经验上的差距立刻显现无遗。
杨恒起初十余招还能有攻有守,不落下风。可再往后越打越是吃力,只觉得对方好似天马行空纵横往来,在身周编织起一张天罗地网,稍不留神便要剑飞身伤。
可越在逆境里,也越能显露出这数月来藏经楼抄书,尽淘岩试炼之功。杨恒心头一片清明,完全融入到剑意身式之中,不急不躁,一边以万里云天身法游走左右,一边抓住机会发动反击,场面更趋激烈。
明月神尼眼见杨恒与威震仙林的大魔头打得有章有法,打从心里生出欣慰之情,暗道:“明镜师兄未拦阻真源向杨北楚发起挑战,只怕也是有意通过实战考校一下这孩子数月修炼所得吧。”
一转念的工夫,场内两人交手已过三十个回合。杨北楚自忖以八成修为居然还不能将这刚满十六岁的小侄儿击败,于胜之不武之外,却还要加上“贻笑大方”这四个字,以他的心高气傲又焉能容忍?
当下低喝道:“小子,看好了!”虚晃一指,左掌从右臂下闪电般穿出,掌心隐隐泛起红光,卷裹着一蓬赤色罡风向杨恒胸膛拍下。
杨恒自知功力悬殊,便不与杨北楚正面硬撼,施展万里云天身法矫若游龙飞舞躲闪。奈何对方的掌势竟滔滔不绝,瞬间方圆三丈内尽为一团炽热光雾所笼罩,再加上弹指芳华不断从旁策应,逼得杨恒无处可躲。
明月神尼面色微变,提醒道:“真源小心,这魔头用的是炽荼掌法!”
杨北楚却是有苦自知,这炽荼掌法乃灭照魔宫镇宫绝学,掌势强劲霸道,有摧枯拉朽横扫千军之势。奈何施展开来,对真元的耗损也相当惊人,数十掌打下来仅次于动用一次御剑诀的消耗。
可是至如今为了顾全颜面,他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左掌奔若雷霆对着杨恒一通暴风骤雨般的狂攻,只求速战速决。
好在等他拍出了第十二掌,已将杨恒迫得避无可避,只能挥剑招架。
“砰”地掌剑激荡,杨恒虎口破裂,仙剑几欲飞出。他脑海里一闪念道:“我若藉他掌劲出其不意地使出‘乾坤一掷’,未必不能重创这魔头!”但又顾及这柄绝尘仙剑是从明月神尼手中借来,实不宜轻易毁损。
然而高手过招皆在电光石火之间,岂容踌躇再三?就这么稍一迟疑,杨北楚的弹指芳华紧随而至,“叮”地脆响将绝尘仙剑远远激飞,又是一掌攻到。
“砰!”明月神尼横身拦截,与杨北楚硬对一掌,身子连退三步道:“对自己的子侄,你也下得了这般狠手!”
杨北楚讥诮道:“好啊,打了徒弟师父出头,杨某乐意奉陪!”
明月神尼道:“如果不交代出明昙师妹的下落,你今日休想下山!”
杨北楚哈哈一笑,将明月神尼的话全然当作耳旁风,戏谑道:“难得师太如此好客,可惜山上的粗茶淡饭杨某吃不惯。”
明月神尼不答,双目紧盯杨北楚,摆明了要与他一战。
杨恒见明月神尼为了自己的娘亲毅然出头,要强留杨北楚,心中感动,暗道:“无论如何,她总是真心待我的!我以后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老弄得她下不了台。”
他扬声叫道:“杨北楚,你少在这儿大言不惭,想吃云岩宗的素斋,还得看你够不够这个资格!”
“算了吧。”杨北楚孤身一人面对满堂的云岩宗高手,竟是夷然不惧,洒然笑道:“我说你嫩你还不信。杨某大不了血溅五步,拼个玉石俱焚,可你的师门却未必乐见此景。我说的对不对啊,明镜大师?”
杨恒心头一震,蓦然痛苦地意识到,若是将杨北楚留下,甚或杀死,灭照宫和杨惟俨焉能善罢罢休,定会血洗云岩宗以为报复!归根结底,这是他杨家的恩怨,岂可把师门牵累在内?何况父母大仇,又怎能假手旁人?
想到这里他面色阴晴不定,在矛盾中不断挣扎抉择,一时忘了说话。
明月神尼道:“杨北楚,你听明白了:今日之战,贫尼一来为报十六年前之辱,二来要替明昙师妹讨还公道,纯属私人恩怨,与灭照云岩两家的纠纷无关!”
杨恒闻言长吐一口浊气,心道:“师父也清楚这点,特意要将云岩宗撇清。”
杨北楚不以为然道:“不必说这些废话,杨某接着就是!”
明月神尼早已摄过飞坠的绝尘仙剑,颔首道:“好,贫尼领教高明!”
不意杨恒低声说道:“师父,让他走吧!”
明月神尼愕然望向杨恒,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杨恒饱含怒恨的目光凝视杨北楚,说道:“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更遑论咱们云岩宗乃是堂堂的正道第一大派。就让他多活两天,洗干净脖子回东昆仑等死!”
杨北楚低低一笑,侧目审视杨恒,点头道:“小子,你牙尖嘴利,倒有点像我杨家子孙!”
杨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五脏六腑却似翻江倒海跌宕卷涌,也终于通过这场实战晓得了自己与杨北楚之间仍有一段遥远的差距,他再深吸一口气平息心绪,向明镜方丈躬身一拜道:“大师!”
明镜大师点点头,已明白杨恒的心意,于是向杨北楚说道:“杨施主,想必你也看清楚了,并非本宗存心扣留真源不放,而是他自愿长留峨眉。事已至此,只能累你白跑一趟了。”
出人意料之外,杨北楚一不生气二不沮丧,沉静道:“杨某此行收获颇丰,怎能说是白跑一趟?至于今后——”
他顿了一顿,扫视过杨恒和明月神尼,接着道:“杨家的骨血,总不能常年漂泊在外,早晚我要让他认祖归宗!”
明镜大师起身道:“多谢杨施主开诚布公,提点本宗。老衲送你下山。”
杨北楚摇头道:“不必,但有一些私下里才能说的话,我想和杨恒单独交谈。”
明月神尼喝道:“无耻之徒,休要得寸进尺,真源绝不会跟着你去!”
杨北楚正眼不瞧她一下,问道:“小子,你敢不敢陪我走上一段?”
明月神尼挡到杨恒身前,喝阻道:“别中了激将法!万一他包藏祸心,将你掳掠下山,那才后悔莫及!”
杨北楚冷哼道:“笑话,杨某纵横仙林四十余年,向来百无禁忌为所欲为,惟独这‘信诺’二字,重如泰山不敢或忘!”说着他语气稍稍和缓,向杨恒道:“我要和你说的,是一些和令堂有关的事。”
杨恒闻言心情激荡,应道:“好,我送你下山!”
明月神尼又是担忧又是气恼,叫道:“不可!”
明镜方丈道:“师妹,不必过虑。就让真源替老衲送杨施主下山。”
杨恒向明镜方丈躬身合十道:“多谢大师!”
杨北楚朗声长笑道:“告辞了!”一拂衣袖,泰然洒脱地走出佛堂。
明月神尼欲言又止,目送两个同样瘦削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佛堂门外。
第五章 嫁祸
杨恒随着杨北楚出了金顶禅院,杨北楚背负双手走在前,左右顾盼欣赏着沿途景胜,看上去没一点打算与杨恒说话的意思。
杨恒几次忍不住发问,又强自按捺道:“他故意一言不发,是想让我开口相求。哼,我偏不问,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数月以来为备战樱花台剑会,他整日潜心苦修,无形里令得自己对父母的思念略有缓解。可杨北楚的到来,却又让这一切翻腾而出,望着前面一副潇洒姿态、怡然自得的仇人,杨恒的心头翻卷起刻骨铭心的恨意,沉声道:“杨北楚,你莫要太过嚣张,咱们的账迟早要算!”
杨北楚“哈”了声道:“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虚张声势的家伙。你想杀我理所当然,又何必光说不练?要是杨南泰想杀人,只会用他的剑来说话。”
杨恒冷笑道:“你还有脸提起我爹爹?”
杨北楚淡淡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再走远些,省得那些秃驴啰嗦。”说罢御风而起往山外飞去。
他似乎有心让杨恒难看,去势不断加快,到后来宛若一道蓝色惊电划过天际,数十里的山路一晃而逝。
杨恒生性争强好胜,更不愿让杨北楚小瞧自己,于是施展万里云天身法奋起直追。
杨北楚见自己已将功力提升至七成,竟仍不能拉开与杨恒之间的距离,心下不禁惊道:“这娃儿胜过杨某当年,看来云岩宗果真在他身上下了血本。”
他忽地一刹身形,说道:“你真打算放弃这次父子团聚的大好机会,留在峨眉继续做和尚?”
杨恒使了式“万里云天身法”中的“砺金”诀身子稳稳煞住,气不喘面不红,冷冷道:“你以为我很好骗?”
杨北楚御风缓行,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对你祖父都成见颇深。”
“不是成见,是仇恨!”杨恒咬紧牙关道:“你们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将我娘亲炼成大魔尊,莫非还想让我俯首帖耳,对你们感恩戴德?”
杨北楚面颊上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沉吟道:“有些事,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杨恒嗤之以鼻道:“如此说来,那是我娘亲自愿的?”
“当然不是!”杨北楚回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痛恨杨南泰,甚至也厌恶你——因为当年是你爹爹一手将明昙从我身边夺走!”
杨恒一呆,旋即愤怒道:“胡说八道,厚颜无耻!”
杨北楚冷厉的目光电射在杨恒脸上,寒声道:“住口!你知道些什么?当年我捉住明昙,起初确实是想以此与云岩宗作对,但后来却改变了想法。”
“我将她带回灭照宫,虽说不能令她完全地自由自在,可并未亏待过她!然而就在你母亲渐渐对我生出好感的时候,杨南泰竟横插一手,劫走明昙。否则的话,她的儿子应该是我的,而不是杨南泰的!”
杨恒压根不管杨北楚在说什么,低吼道:“你再敢侮辱诽谤我爹娘一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杨北楚嘲讽地嘴角一撇道:“冷静点儿,小子,我没兴趣和你斗嘴。”
杨恒道:“你少在这儿倚老卖老,有话直说!”
杨北楚摇头道:“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真心要救杨南泰和明昙,就该和我一起回东昆仑。只要杨南泰愿意交出聚元珠,所有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包括当年他劫走明昙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谅解。”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杨恒不屑道:“要我像条哈巴狗似地去求杨惟俨?那是痴人说梦!”
杨北楚道:“没什么求不求的,他是你爷爷,就算有求于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相比杨南泰的自由,你的脸面有那么重要?”
杨恒低哑声音道:“不管你说得如何动听,我都不会上当!退一步说,即使你们愿意放过我爹爹,那还有我娘亲呢,她怎么办?”
杨北楚沉默须臾,道:“总会有办法的。”
“拉倒罢。”
杨恒一字字道:“我不会忘记,当年是谁毁了我的家,是谁在折磨我的爹娘!这么多年,让我们亲人难聚饱受苦痛!你会改头换面大发善心救我爹娘?别装了,归根结底你不过是想利用我要挟爹爹!”
杨北楚刚想说话,猛地神色一动凝住身形,警觉地向四周环视。
五名脸戴白银面具的黑衣人,分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密林中现出身形,为首一人云鬓珠钗,赫然是个女子。
杨北楚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云岩宗设下埋伏,要将自己围杀在峨眉山下。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想法,暗暗道:“倘若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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