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禅
听到这话,渡天童的身体微微一震,恍惚间仿佛领悟了什么,而绯羽也是皱紧了眉头,似乎也直到今日才明白,为何渡天童的天资实际超过自己许多,修持上却一直落后于自己。但是这短短数年之间,他却急追猛赶,眼见修持已经和自己相若了,实力更是稍胜了自己一筹。
“修炼修炼,这修炼一途还真是误人不已啊!我这接近千年的修炼,绯羽掌教数百年。却还不如你这短短二十年领悟的多。即使如此,大哥我也放心了,掌门,我看我们毋须再替这小子担心了,一切由得他去吧。他如今无论任何方面,都远胜你我许多,我们再也没什么可以帮得了他的了。”渡天童言罢,径直驾起了遁光,朝着天岳泽的方向呼啸而去,绯羽深深的看了卓知远一眼,眼中似有另外的深意,也只是微微一笑,双臂徐展,仿佛仙子一般翩然离地,远远遁去,转眼之间,空中只剩下一抹遁光。
卓知远收敛了身上的威压,将修持隐匿了起来,望着西京所处的方向,徒步缓缓朝着西京而去。
此地距离西京足有数万里之遥,虽然以卓知远的筋斗云不过一两个纵身之间的距离,但是若是徒步,怕是没有一年半载都不能走到。
“师父。你将徒儿放出来吧,这一路颇多辛苦,徒儿也好照料一二。”剑仆的声音,从芥子须弥当中传入卓知远的耳中,卓知远微微一笑,将适才与左珏埃对仗之时收入芥子须弥的剑仆放了出来。
就仿佛是古彩戏法里那些能从身上凭空变出一只鱼缸的人一样,剑仆从卓知远的掌间跳到了地上,就仿似从他掌心里长出来的一般。
落地之后,剑仆立刻恭恭敬敬的冲着卓知远一躬到地,而卓知远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如今卓知远正是二十五六的年岁,可是剑仆却是一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看上去这师徒二人实在是有些不协调。
一见卓知远的眉头皱了起来,剑仆便好似心领神会一般,口中念念有词,身体一晃,便缩小了一号,模样也略有变化。虽然还能看出是剑仆的模样,但是却已经转眼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书僮一般。
“师父,您看徒儿这副样貌还适合么?”
卓知远笑了,这剑仆跟他是最为心意相通的,于是他自己也使了个小小的法术,将自己的衣物变为一身书生模样,还变出了个竹篓子,令剑仆背上。口中笑道:“你我这般便契合了,称呼也还需改改,你从今日起,便唤我做公子,我唤你为朴剑吧。”
“是,公子,朴剑晓得了。”剑仆倒是机灵,立刻更换了称呼,卓知远也满意的笑了起来。
自此,这师徒二人便好似赶路的书生,带着个小书童,一路游山玩水,倒也悠闲。
这一日,二人来到临近南疆的湘岳城。
站在城下,仰脸望去,湘岳城的城墙在大胤皇朝之中算是相当之低的了,并无什么防范。这里自古以来都是书品盛行,是个盛产读书人的地方。驻兵也少,倒是有两大书院,都是名列大胤皇朝十大书院的大型书院。卓知远此刻寻求的是对于天道更多的领悟,这等读书人多的城市,自然是最适合历练之所。
迈步进了湘岳城之后,走不多时,便看到不远处便是湘岳城的两大书院之一,潇湘书院。而另一个书院。则叫做岳麓书院。这也是湘岳城名字的由来,从这两大书院当中各选了一个字。
“朴剑,你去那边看看,这书院可容你我二人投简入住。”卓知远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吩咐道。
剑仆答应了一声,就好似一个标准的小书童一般,一溜小跑到了书院的大门处,早看到一个手握戒尺教书先生模样的人正敦督着几名学生站在一面界碑之下,摇头晃脑的训斥着他们什么。
“先生,我家公子乃是出外游历之人,见到贵书院巍峨耸立,心下向往,想问问先生,能否借宿几日。”剑仆走到那名教书先生的面前,躬身一礼,而后说道。
那教书先生缓缓抬起眉眼,看了看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卓知远,虽然卓知远收敛了身上的威压,但是那股自然而然养成的遗世独立的气度,却是看的这名教书先生不住的点头。
“好一个翩翩佳公子。看起来,你家公子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我们书院有个规矩,若能答上我一个问题,方可在此借宿。”那教书先生缓缓而言。
弑禅 第365回 书院巧辩
剑仆听罢此言。当即扮相十足的一拢身上的书篓,一溜小跑,不等跑回到卓知远的身边,就连连高喊:“公子,公子,那位先生说只要你能答出他一个问题,他便允咱们借宿。”
卓知远迈步走上前来,先是冲着那位教书先生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即低声呵斥剑仆:“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这般咋咋呼呼的,你如何总也学不会从容二字呢!”
剑仆撇撇嘴,低声说道:“我若学会了,我也上京赶考去了,以后也像老爷一样马上来轿上去娶三房太太……”
卓知远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然后双手拱拳,一揖到地:“还望先生恕罪,我这书童儿平素里跟我口无遮拦惯了,倒叫先生笑话了。”
那位教书先生淡淡的一笑,对卓知远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呵呵,他也是赤子之心,始终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在先生面前。不敢言贵字,祖上姓卓,双名知远。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公子客气了,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眈字,眈眈之目。知远,好名字啊,以一知万,以近知远,看来出来,令尊对你的期待之心。”
“原来是慕容先生,学生的名字却是母亲所取,也的确便如先生所言,是期待学生以近知远乃知无穷的意思,只是学生愚钝,辜负了母亲大人的殷切期望。学生此番乃是准备上京赶考,途经贵书院,眼看巍峨高耸华气冲天,不禁心向往之,是以唐突的让这书童儿来跟先生打听,不知是否能够行个方便,允许学生在此借宿几日。”卓知远在天岳岛上的时候,倒是也没少看那些书章,对于读书人的一些事情,倒也并不是太陌生。
慕容眈微微一笑,轻捻颌下飘散的几绺短髯,口中道:“哦?这不过是年初时分。大考却是在年底,这总有十月之多。卓公子不在家苦读诗书,以期一个更好的功名,怎么还有心思游山玩水起来了?”
卓知远直视着慕容眈的眼睛,语气徐徐却不乏恭敬的说道:“学生听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增广见闻却是比闷头苦读更要令人长进。是以一过罢年关,便同母亲商量,早早起身,这一月下来,倒是的确感慨世间万象,远比学生在家的时候明白事理的多了。”
慕容眈听了之后不住的点头,口中喃喃重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好比当啊!卓公子年龄不大,但是从诗书当中悟通的道理却是远比我们要多了。其实原本以这般心境,卓公子便足以进入书院接受上宾待遇,只是书院屹立于此也有千余年了,比我们这大胤的年代还要久远,规矩定下了,总还是要遵守的。依旧要是我出个题目,卓公子若是能答了上来,眈定然倒屣相迎。但若是答不上来……”
慕容眈留了个长音,卓知远自然领会,只是心中微有不忿。他这番游历,虽然并非为了什么行万里路强过读万卷书,但是想要增广见闻提升心境倒是不假,本就是想在境界上更升一层,开阔胸襟。不曾想这规矩二字走到处处都仿佛金科玉律一般,就连一个书院也有这等不成文的规矩,心下不免就产生了几分想要驳斥一番的念头。
“先生出题之事暂搁一旁,学生却有一事不解,想要请问先生。”
慕容眈一愣,问道:“哦?公子有何事不解?”
“这规矩二字,定下了便定然要遵守的么?”卓知远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摇开,在胸前轻轻的摆动。
慕容眈听了这句话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卓知远这是怎么回事,居然会问出这般根本不用作答的问题来。就连他身后那几个唯唯诺诺本来在战战兢兢看着石碑背诵书院院规的学生,也不由得纷纷笑了起来,似乎在笑卓知远的不谙世故。
“这规矩既然是规矩,自然该当是要遵守的!所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么。”
卓知远缓缓颔首:“是么?那是院规大,还是国法大?”
“自然是国法更大。”
“自古以来,杀人掳货者有之,采花劫道者频出,乃至兴兵作乱为祸一方者也不乏其人,他们是不知道国法,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卓知远又问。
这一问,倒是把慕容眈问住了,他不是身后那些是么都不懂的学生。当然知道卓知远这句话并不能按照话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但是那几个学生就有忍不住的,开口道:“那当然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此他们也都受到了国法的制裁么。”
对于这些学生的嗤笑,卓知远也并不生气,而是谑笑的看着慕容眈,等待着慕容眈的回答。
慕容眈思虑半晌,带着半分犹豫的说道:“卓公子这问题倒是不好回答了,不过这书院的规矩,不比得这权贵之势的来由,恐怕不能混为一谈。”
卓知远又笑:“那么还是院规比国法更大?”
“国法最大!”
“既然是国法最大,那么却如何杀一人为贼,杀百人为将,杀万人却为尊?如若这规矩定下便不得违逆,却为何战场之上,厮杀过十万,却又成者王侯败者寇。那些公孙王侯,岂不是大大的违逆了他们自己制定下来的规矩?”
慕容眈不知该如何应对,可是他身后的学生却忍不住了,一个个站到前边来,口无遮拦的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那又是能比的么?但凡有人进犯,我朝为扬宏威,当然要将鞑靼驱逐出去。难不成任由铁骑肆虐么?”
卓知远也不理会他们,倒是慕容眈脸上一冷,呵斥道:“你等皆给我退下,这些道理又岂是尔等能够领悟的?”
“先生……”那些个学生显然不服,心道我们可是为您在辩驳呢,您怎么还反倒呵斥我们起来了?
剑仆眼看着这帮学生很是讨厌,便扬起小脸,大声说道:“竖子无当,休要胡言。今日是我朝天威甚重,可以驱逐鞑靼,但若铁骑为王呢?他们若是比咱们更强了。一路挥兵西北,终将西京也打了下来,成立新的王朝,难不成,他们便不是坏了规矩不成?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的规矩所立,不过是打破旧的规矩才得到的罢了。我家公子是想说,规矩便好似这书院的门墙,看似巍峨高耸,阻人去路,但是这高墙挡得住你等,又挡得住飞檐走壁的大盗飞贼么?更别说那些修禅的神仙们了,一个个腾云驾雾,漫说是你这里,就算是皇宫大内,他们也不过视为平地任意来去罢了。我朝的律法,能够限制的始终都是守法良民,尔等只知道法网恢恢,这规矩不可打破,却不知所有的律法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抓住了任你惩治,抓不住便是屁事没有。简直就是无知!”
卓知远看到慕容眈的脸色连变,也连忙呵斥剑仆:“朴剑,退下,这里又岂有你开口的份儿?”
剑仆讷讷不敢言声,只是任由对面的那些学生叽叽喳喳,退到卓知远的身后,再也不吭声了。卓知远此刻却是又道:“慕容先生还请恕罪,我这书童儿平日里便缺乏管教,是我束缚不周了。不过,先生,学生还是想说这一句,便好似我训斥我这书童儿,他迫于尊从之别,是以在规矩之内。但是这次上京赶考,我也有心给这小子一个机会。可是如若他高高得中,而我却名落榜外。到那时,他如若还有铭恩之心,自然不会如何,若是他自此再不愿守这主仆的规矩,我又能奈他其何呢?是以,这规矩不过是强者制定给弱者的并令其遵守的,便好似今日我来了,先生要我答个题目才能进去,可是若是来个高官呢?大马高轿,兵士开路,先生还能拦在马前,唤其答题么?那若是当今圣上来了呢?恐怕休要说是答题,只这整个书院,都要倒屣相迎跪遍了一地吧!”
一席话,说的慕容眈痴痴发愣,好半晌才终于长叹了一句:“卓公子所言极是啊,这所谓规矩,不过是给那些心里头首先畏惧了我书院名头的人才有用的,若是才学抑或权势凌驾于我整个书院之上,那么还有狗屁的规矩。如此,公子便请入内,今日公子一席话,却胜似我苦读这么多年的诗书。”说罢,慕容眈神色也恭敬了许多,做出邀请卓知远入院的手势。
可是他身后的学生却仍自不忿,郁郁难平的低声嘀咕:“巧言令色,不过是担心自己回答不出先生的问题,所以才扯出这么一通……”
“你们都给我闭嘴,卓公子乃是有大才之人,又岂是你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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