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陷阱
远藤不禁摇头。如此天天应酬交际,那还晓得现实世界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多,我终于获得邀请,参加尝试一种新药的宴会。当然我以朋友的同伴资格身分参加,只能从旁参观见识而已。那晚的药叫做“陶醉”,一名高贵的少妇当众脱掉身上的晚礼服,看了令人真难受!”
上西苦笑。“不能说得太详尽了。总之,捉到头绪后我开始展开正式的调查活动。这个急也急不来,万一失败只有死路一条,谁也救不了我!”
“结果你活着回来啦!”
“真的。花了一年时间左右,我终于结识那位我认为是从欧洲将各种新的迷幻药运到日本的走私头头。”
“是谁?”
“本业是美术商,专事买卖古典美术,名叫峰岸良三。”
远藤没听过,只是觉得“峰岸”的姓很熟耳,最近在什么地方听过……
“幸好我对美术品有点认识。”上西继续下去:“我借故想找一把中世纪的剑而跟他接触。第一次见面,彼此都知道对方不是小可人物。峰岸是真的绅士,天衣无缝的绅士,百分之百的英国贵族作风。他请我到他的别墅共用晚餐多次,很快的,他就查出我的真正身分,这事不难。可是,他没有命令手下消灭我。为什么?我也明白,峰岸把我看成跟他同等级的敌人。我们之间有些共同点,只是站在相反的立场做人……”
上西带着缅怀的语气回忆:
“那晚,我和他在他的古堡阳台上喝酒,谈着“玫瑰骑士”的话题。突然他说:我知道你是谁。我回答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他说:你是不是想自杀?这是我的城堡。我反驳他:想自杀的是你吧!然后沈默片刻,他从心底慨快的大笑起来。我也笑了。”上西吸一口气再说:“一个月后,峰岸却死于飞机失事。”
远藤一直倾听上西说话,想起峰岸的姓来。不久以前在茅野发生过货车司机凶杀案,其后在附近的洋房有三个人遭杀害,警方正在通缉一名当家庭教师的嫌疑犯。那家人就是姓峰岸的。
“飞往西班牙马德里途中的客机坠落海中,峰岸的名字在乘客名簿裹。”上西说:“可是,遗体并没有全部找到。”
“你的意思是,他还没死?”
“也不是这么说,只是觉得太过偶然了。最重要的是当他死后,组织并没有崩溃。回国后我才知道,那种药仍然继续流入。一是峰岸还活着,在别的地方指挥;不然就是有人继承他的工作。不管怎样,我的身分已经暴露,不能留在欧洲调查了。这次回来日本,必须开始搜查工作。”
“我想起峰岸,在茅野的凶杀案……”
“你想的不错。那附近发生货车司机命案,我借口搜查而伪装警察厅的刑警去过峰岸家。我以为他秘密回国了。除了两姊妹以外,还有一个人住在那裹。”
上西把他假冒小林的名字造访峰岸家好几次,以及遇到那叫上田的家庭教师的事全盘告诉远藤。
“还有一个是谁?”远藤问。
“名叫雅子的小妹妹。他姐姐纪子说把妹妹送进疗养院去是撒谎,实际上雅子被关在地下室裹。”
“地下室?”
“前几天,我偷偷潜入洋房去,发现了地下室。显而易见的,那是女人长期居住过的房间。”
“你为什么提这个?”
“我不敢断言,不过,”上西顿了一下:“她可能是危险的杀人狂!”
远藤目不转睛的死盯着上西。
“我调查过,好几年前,峰岸家发生了一宗男工被杀的命案。据说是盗匪干的,可是捉不到凶手,变成疑案。我找当时担当的刑警谈过,他本身觉得疑点多多。一是他们绝对不让刑警跟最小的妹妹碰面,说她神经过敏,不能承受警方的讯问等等。另一点是当刑警怀疑是内部的人行凶,准备进行搜查之际,突然上层下令停止查。”
“上面施压力?”
“当时,峰岸良三正好回到日本。他对上层的人似乎有极大的影响力。总而言之,那听雅子的少女,从那时起就被关在地下室了。我做过各种调查,发现从那时开始到现在,她完全没有上学或是到医院的记录。”
上西停止说话一阵子,叹一声气,才慢慢地说:
“我想,洋房的凶杀案是雅子做的。她逃出地下室,杀死那三个人,然后躲起来。那叫上田的青年被纪子带去别的地方,假装是他的罪行。”
“纪子是什么来头?”
“走私来路的日本首领吧!”上西带点讽刺的说:“纪子不是普通人物,你见到她就知道,她具备了继承父亲成为领导人的素质。来,谈谈你有兴趣的话题吧!”
“连环凶杀案,原来如此。”远藤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逃掉的雅子就是凶手?”
“应该不会错。只是连我也不明白她连续杀人的动机。不过,我见过那些刀子。”
“在哪裹见过?”
“我见到峰岸时,他给我看过。卓越的制品,一套有六把,他说要寄回日本来。”
“那女的拿走刀子……”
“已经找到三把,可是还有三把哪!”
“要命!”远藤夸张地大声嘘气:“还要杀多三个人?”
“在这以前,也许可以做点什么。”
“你有头绪吗?”
“在于峰岸纪子。目前,她有一间自资经营的疗养院,我想那裹就是迷幻药走私组织的日本总部。还找不到具体的证据,现在不能马上出手。”
“纪子知道杀人狂妹妹的下落吗?”
“大慨会知道。”
“知道那间疗养院的地点吗?”
“知道。”上西点点头。“这个须要借助你的力量。我先声明,我不会帮你查案,你也不是帮我。我只想查出峰岸留下的走私暗路。两件事的重要关键,其实只有一个。”
远藤田着上西,毫不迟疑地说:
“我很愿意付出自己的力量。”
“还有一位贵重的助手,向你引见一下。我在那幢洋房裹无意中遇到的……”
上西站起来。远藤回头一看,见到一名年轻的少女向他们走过来。
“我来介绍。”上西说:“这是警察听的远藤警长。这位是上田的未婚妻牧美奈子。”
美奈子对远藤彻笑致意。
“来,坐吧!”上西说:“我们开始练习三人计昼!”
第十二回:分手
教师是一种因果性的曝业。执教四年的田中一郎,从电车的窗口眺望外边夜景时这么想。他在黑暗的窗上反映的乘客睑孔上逐个看;是否有自己的学生,或是相识的家长同乘一班车?因为从事教职之故,他就不能像一般三十岁的男性那样放松自己,必须提高警惕,板起脸孔。
搭中央线在新宿下车,从地下的广场出到外边时,寒风扑面而来,田中不由矗起大衣的领子。二月即将结束,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期。西口前的大厦群已经暗下来,没有东口的热闹,很少人经过,所以选择在此相会……
愉愉摸摸的恋情,对于一名中学教师、家有妻室的人而言,并非光彩的事,有理由公开,何况对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她在大厦一褛的小咖啡室等。田中的职员会议拖长了时间,他迟了将一个小时才到,可是她一点也不表示介意,见他进来,立刻微笑挥手。
“对不起,我开会迟了……”
“没关系,反正我看书。”
“看什么书?”
她给书的封面他看。“红与黑”。作为国语教师的他,决意推荐她看夏石的作品。
“有趣吗?”
“嗯。我喜欢夏绿蒂。”
她曾说过她在大学裹,有位教授批评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说这本书很难懂,班上只有两三个人看过。便他深觉文学本身进入无力的时代了,这也是国语教师的烦恼之一。
现在不管这些,不管什么教师不教师的,他只是个恋爱中的男人。她说她叫田中札子,二十岁。一个月前,他在神田的旧书店找书,居然遇到她也在找同一本书,这才偶然相识。田中一下子就被这位短头发、戴无边扁帽的活泼少女所吸引。少女把那本近忪门左卫门的研究书让给他,然后开始投机的谈话。
“你对家里怎么说?”扎子问。
“我打过电话,说开会后跟同事去喝酒。”
“那么不喝酒回家,不是很奇怪么?”
“没关系。天气这么冷,喝醉了也会马上醒啦。”
“真的,如果你太太起疑心了,赶快告诉我。”
“我知道。”
“那么,我会立刻退出。我不想便她伤心。”
田中被扎子的善良所折服,心理十分不安。其实,他的妻子好像感觉出来了。欺骗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并不容易,况且田中又是个正直而不善说谎的男人。可是他不想讲实话,他怕一讲出来,扎子就实行诺言,马上从他眼前消失,不再出现。那时,他到哪儿寻找她的倩影?她从来不提家事,不知她的地址和电话。每次都是分手的时候,由她决定下次的会面日期和地点的。
“这就够了。”她说:“我们只有一点点时间。”
田中知道,他不会抛弃现在的生活和地位,不顾一切的跟扎子在一起。他们的交往只像一场白日梦,随时分道扬镳。的确,这就够了。
他们之间十分清白,什么都没有。说是“婚外情”,只限于一起谈谈话,手拉手走走路而已。当然,田中是个男人,内心也曾有过激情,想把少女拥在怀里,成为自己的所有物。然而他若这么做,意味着他们之间完了,他不愿意牺牲跟她在一起的有限时光。
“……今晚,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正在谈着史丹达尔的话题时,扎子突然那样说。
“这个……不太好吧!”
“附近有个钢琴表演,去看看好吗?”
“可是,已经八点啦。”
田中觉得她今晚有点改变。
“我们趁半场休息时间进去吧!”
“也好,走吧!”走地下道不到五分钟,到了Y大厦的大厅,恰好休憩时间结束,他们溜进会场。从东欧来的年轻钢琴家,客席没有满。演奏曲全是萧邦的作品,不懂古典音乐的田中,不时听到熟悉的旋律传进耳际。
“我不绕得你是古典音乐迷哪!”
“哦,是吗?我会弹一点。”
“真了不起。刚才是哪儿来的钢琴家?”
“大慨是匈牙利吧!”
“匈牙利?那里我没去过。”
札子惊讶的看着他:“你有去过欧洲?”
“不必那么大惊小怪吧!”田中笑起来。“我当教师的第二年暑假去旅行过,跑了好些地方哪!”
她暖昧的笑一笑,对舞台上出现的钢琴家鼓掌。田中有点不放心,今晚她是不太一样了。发生什么事?演奏时,她好像在想心事,根本没有用心听演奏。
“怎么啦?”田中问。“发生什么事?”
俩人离开大听,在地下广场漫步时,札子皱着眉头不太说话,似乎满怀心事。田中想逗她说话,或是开点什么玩笑,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出其不意的,她停下脚步,盯着田中说:
“我们就此分手吧!”
“在这里?”他叹息之后说:
“好。那么,下次几时?”
札子安静地摇头:“到此为止,我们不再见面了。”
田中呆然。“可是……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不是的!不是的!”札子突然掩住睑哭起来。田中吓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不能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他搂着札子的肩膀走去中央公园方面。
“你知道吗?”她低声说。“我怕自己。我走到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了。”
“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随时跟你分手,只是当做一场朋友而已。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怕失去你。可是,你已经有妻有子,我不能不引身退出。趁着现在我还能够把持情褚,让我们现在就分手吧。”她在啜泣的声音,强烈的打在田中的心坎上。他用力搂着她的肩。
“如果你是真的……”
“不!”她用力摇头。“不行了!必须现在分开……”
田中无话可说。她说的不错,自己不可能跟妻子离婚而跟她结婚的。目前这种双重生活,他也没把握能持续多久。必须分手了。长痛不如短痛。可是,他的手却离不开她的肩膀。
寒风中,他们在中央公园打转,谁也不说话,也不对望一眼,像在走一条无止境的迷路。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住脚步,抬头望他。睑上还有泪痕,却像下定决心似的微笑。
“找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什么?你绕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是孩子了,虽然没有经验。”
“可是……不行啊,你明知我们不可能结婚……”
“你真老实啊!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