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陷阱
“喂,你在哪儿?”
就在那时,他听到二楼传来尖锐的惨叫声。那一瞬间!修一觉得血液冻结了,呆若木鸡。究竟发生甚么事?一切都照计画进行,不会出差错的。可是,传来的惨叫声,乃是芳子的声音。
她说她头痛……早上听到阿法罗密欧跑车出去的车声,但是没有确定,是否纪子和芳子一起坐在车上。芳子没有出去,也许在房一累睡觉。昌江没有提起,修一也没有想到要问一问。
可是……那是什么声音?为什么惨叫?
修一一口气冲上褛梯。上到尽头,他楞在那裹。因为,芳子浑身是血向他走过来。她那件蓝色的睡袍的领口和胸瞠全是鲜血,双眼恐怖的张开,朝修一直挺挺的走过来。
当他发现芳子没戴眼镜,等于完全看不见时已经太迟。芳子正面撞个满怀,修一来不及收脚,踩空一级,接着一起滚落楼梯。修一摔倒在几公尺外的舞蹈场地上,一阵激痛袭来,立刻被黑暗吞蚀,昏死过去。
身体很热,下半身麻痹了,没有任何知觉。当他终于恢复意识,眼前祯线有了清晰的焦点时,首先发现自己躺着,纪子站在旁边俯视着他。
“你醒啦。”
“……这是什么地方?”修一笼出嘶哑的声音问。
“地下室。雅子的房间。”
修一慢慢转过头去环视四周。
“原来……我……”
“别动!”纪子锐声说道“你的双腿折断了。”
“什么?”
“现在麻醉着,不能动!”
修一拚命思考着曾经鬣生的一切。
“对了!我放走了雅子……”
“你干的好事!”纪子冷冷地说。“都怪我太大意。”
“芳子……对了!芳子小姐呢?”
祀子用冷淡的语气说:“死了!”
“怎么可能!”修一吸一口气。
“雅子杀的。刺了她很多刀!”
“杀死亲姐姐?不可能……!”
纪子的睑像假面具那样无表情:“你什么也不知道!雅子一定说了许多悲衮的话给你听,告诉你姐姐如何无倩、如何虐待可怜的妹妹吧!可是,雅子真的杀了人!”
“她说杀了一个男工……”
“她说男工强暴她,对不对?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发现时,她的衣服整整齐齐,钮扣一粒也没开。……雅子不能分辨空想与现实。她在想像万一有人强暴她一该怎么办,刚好男工进去房间,她就真的杀了他。……这件事,我们伪装是盗匪干的掩盖过去,警方没有追究。”
“其实,我们不想把她关在这裹。但是如果送她去精神病院,在医生的追问下,她会自杀!因为,她太脆弱了……”
停顿一下,纪子继续说:“实际上!三个月以前,我们曾经放她出来一天,以为她的情形改善了。芳子一直反对。可是雅子趁我们不留意逃跑了。那晚下大雨,我开车去追,在公路上奔驰到处寻找,猜想她会进城去。找了很久,终于在公路中央看到她……赤裸裸的站在雨中。无论我怎样问,她只是笑,好像喝醉酒似的。我问她衣服在哪裹,她指指路边。树林里面停着一部大货车,驾驶席上的男人……司机的颈项被切断了。车内已是血海一片。男人胸上的剃刀,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用过的东西。然后,我将剃刀和雅子的衣服拿走,把她载回家。”
“……是她。她去了哪裹?”修一值声问。
“失综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本来想带她走……”
突然想起来,修一又问:“事情过了多久?”
“今天是礼拜天晚上。昨天,我回来拿东西,发现你和芳子倒在地上,雅子不见了。我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做了一件糊涂事……”
“现在不要想。死者不能复生。你发高烧,必须休息。”
“警察呢?”
“我报了警,今早来了很多,已经走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警局……”
“不行,你要休息。交给我办吧!你要安心留在这里。我请了相熟的医生替你诊断,不要紧的。好好睡一睡,我还会再来。”说完,纪子走出去。
“对不起。我想喝水。”
“我去拿。”
“昌江呢?”
纪子垂下头来。“昌江和岛崎,都被雅子杀死了。他们在亭榭裹面睡着了。雅子用仓库裹的铁锹鉴破他们的头。”
一家日报对这事件这样报导……(十二月XX日讯)峰岸家发生三尸凶杀案,死者包括女主人芳子、女仆人昌江及男仆人岛倚。而二十七岁的家庭教师上田修一已失踪,警方认为上田修一是此宗凶杀案的主要嫌疑犯,已经在全国通缉他。妹妹遇害的峰岸纪子说:
“幸好最小的妹妹雅子在医院疗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事情真够可怕,一想起就觉得辛酸。希望早日凌捕犯人归案。”
谈到被通缉的上田时,她用沈痛的表情说:
“我不认为他是凶手。即使他是,我也找不出他要杀人的理由。”
第六回:圣诞夜
遥远的眼底下,夜色已深。夜景像一些碎钻零散的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后藤浩三看看手表,九点多。回头看看嵌在墙壁上的跳字时钟,正从九点零四跳到九点零五分去。
这裹是新宿K酒店第四十七楼的眺望台,为着让客人清楚的眺望夜景,特地设计了稍暗的照明。后藤发现自己已是第三次绕着眺望台走,不由停住脚步。
记得好多年前,这幢新宿区首座摩天大褛开幕时,十分轰动,他第一次排队等高速电梯上眺望台时,排了好长的人龙。现在,周围已有好几瞳摩天楼并肩矗立。这幢酒店的眺望台变得冷冷清清,偶尔有些情侣上来之外,一度有过的喧闹已不复存。
新的取代旧的,乃是理所当然。随着时光流逝,儿子做了父亲,儿子的儿子又做了别人的父亲。这是自然的循环定律,可是不由感慨良深。
后藤浩三移动着六十岁的身体,不想那样打发时间下去。他走向眺望薹一角的咖啡间,靠窗际的沙发坐下,叫了一杯红茶,叹一口气。
怎么办?二十分钟前刚打过电话,还是多等一会再打吧!可是,无论怎样都坐立不安。于是,他又站起来,走到红电话前,旋转电话号码。
“喂,河合医院。”
“呃……”,浩三结结巴巴地说:“刚才我……”
“你是后藤先生吧!”听筒那一边的护士发出笑声。
“是的。”浩一松一口气。护士的声音没有不耐烦,他不濡要挂断电话。
“我叫你儿子来听。”
立刻传来勇一的声音:“爸爸吗?”
“是的。怎样?”
“还没哪!您不是刚刚才打来了吗?”
“是。……还要多久?”
“医生说快了。还不晓得!”
“没问题吧!”
“放心啦,不会有问题的,那是我的孩子哪!”勇一好像很镇定,浩三不禁苦笑。
过了一会,勇一又问:
“爸爸,现在在哪儿?”
“眺望台。”
“怎么不回酒店房间?我会跟您联络的!”
“在房间更难过啊!”
“真是!好像是您生孩予似的!”勇一笑了。“可能快生出来啦,您回房休息吧!”
“好好好,知道了!”放下电话时,浩三抹掉脸上的冷汗。
回到座位上,发现对面有位姑娘坐着,个子纤细,二十三四岁,穿深紫色大衣,膝上放着漆皮包,双手插进口袋裹,目不转睛地看着夜景。浩三走近时,她抬起睑来。
“喔,对不起。”然后站起来,“没有其他靠窗的空位子,所以……”
“没关系。”浩三用手制止她:“请坐,我不介意。”
少女微微地笑:“打扰了,真抱歉。”然后坐下。
“是不是跟人约好?”浩三问:“我可以换位子。”
“不,不是的。”少女慌忙摇头。“请随意!”
说话真有礼貌。无论大衣的穿法、坐的姿式,在在显示是个有教养的好女孩,一定是良好家庭出身的人。当然,家庭重要,个人的品德修养也有关系。家裹的媳妇裕子也是的。对了,裕子,生产顺利不顺利呢?
“您……是不是在等人?”少女有点拘谨地问。
“不是的。怎么这样问?”
“我觉得您在频频看手表……”
“哦,是吗?”浩三苦笑。原来自己无意识地拚命看时间。“也可以说是在等吧!”
少女投来询问的眼光。
“我在等孙儿出世哪!”
“哦,那真恭喜了。”少女露出笑靥。
“好像快生的样子。”
“怎么不去医院呢?”
“我要工作啊!”浩三皱起眉头。少女笑起来。
“做哪一行呀?”
律师。明天早上要在这裹见一名外国人,没办法,只好住酒店。”
“不过……您的媳妇一定有人陪在身边吧!”
“我儿子陪她。”
“那不就放心了吗?”
“是啊,其实根本不必焦急……可是,躲在房间裹就是坐立不安哪!”
侍应端了两杯红茶过来,只放一张帐单在桌上就走开。
“哎,帐单是分开的。”少女喊住侍应。
“没关系。”浩三挥挥手。
“哎,帐单是分开的。”少女喊住侍应。
“没阙系。”浩三挥挥手。
“那真不好意思!”
“别客气。律师是一种缣钱而不道德的职业!”
“……那就不客气了。请!”
啜着红茶的时候,浩三开始觉得眼前的少女十分和蔼可亲,也许因他没有女儿的缘故,对她有莫名的好感。
“这不单只是我第一个孙子,”浩三说,“事情还有很多来龙去脉哪!”
少女恬静地微笑着。浩三看着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竟然情不自禁地对一名陌生的少女述说家事。
后藤浩三很迟都没有孩子,将近四十才生勇一。妻子一生下勇一就过世了,由于高龄生产之故。浩三尽全力于教育儿子,然而并不如意。勇一任性胡为,头脑聪明,却不喜欢读书,时常游手好闲,也不怎么听父亲的话。
四年前,勇一高三,突然告诉浩三不想读大学,想做画家。浩三一心希望勇一继承自己律师的衣钵,听他如此衽性的发言,大感震惊,一时怒上心头,第一次动手掴打孩子。后来,强迫勇一进私立大学念法律。他几乎不去学校,一天到晚游荡,大三时瞒着浩三提呈退学。在浩三严厉的质问下,他实行离家出走。
“我也太意气用事了。”浩三叹息。
“后来□?”少女催促他说下去。
“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
没办法,只好找勇一的鲷友探消息,终于查悉他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十分靠近世田谷的老家。白天则在靠近环状七号道路一家油站打工。那一带噪音很严重,排气瓦斯尤其厉害。浩三到油站找到勇一,等他放工。晚上八点下班后,浩三想跟他说话,他却一声不响地带浩三回公寓。
“我勉勉强强地跟儿子走回他的寓所。一开门,有个女人出来。儿子搂着她的肩膀说:爸爸,这是我的妻子裕子。”
浩三叹息说下去:
“那女的起码二十六七了,怎样看都是风尘女子出身。我很惊愕,接着发怒……到底说了甚么,现在记不起来,只知道把她大骂一顿,说她存心骗钱,而我绝不上当等等,骂完就气着回家。当时在我眼中,裕子只是个庸俗而轻浮的坏女人。”
浩三对勇一非常失望,一段时间根本无心致力工作。
“有一天,一名年轻女子到事韩所找我。起初不知是谁,原来是裕子。她说想跟勇一分手。又说本来两人无意结婚,只是某晚勇一喝醉酒,带她这个吧女去开房。裕子觉得无所谓,勇一醒来,发觉自己做错事,觉得必须负起责任,这才提出要跟她结婚”
可是,裕子接着耸耸肩,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我嘛,倒不介意结不结婚。不过,那人现在每晚都在读法律的书,变得不爱说话……”
“说实在的,我很惊讶,勇一居然对法律有兴趣?我的眼前变得明亮起来。我问她要多少分手费,准备立即写支票给她,但是……”
“怎么啦?”
“你知道,我是律师,善于观言察色。仔细看看裕子,虽然听她说得满不在乎,但是有点言不由衷。实际上,她在说话时眼睛裹闪着泪光。我告诉她明天再给她钱,叫她先回去。然后直接去油站找勇一问清楚原委。勇一承认,除了他读法律的书是事实外,其他都是假话。裕子是想自己退出,使他能够回家,然而绝对不会愿意跟他分手,因为,裕子已经有了身孕。”
浩三顿时觉得满腔激动,自己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假君子,比不上勇一和裕子这两个充满人性真情的年轻人。
“我叫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