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怖
那电话居然是我最好的女性朋友周丽打来的,并且打来的目的居然是问我饭吃了没。
奶奶的!我一挂电话,咒骂着就马上拉到150马朝那车追了上去。
眼看快到那个路口了,而我也和他们越来越近!
可是沮丧的是我显然不能在到达十字路口前追上他们。
就在我沮丧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没有任何车辆,甚至连狗都没一只的右边公路上忽然杀出一辆卡车来,一下就把前面的那车撞倒了,尽管那卡车紧急刹车,可是还是从那两个人身上碾了过去,就像和面一样。
我停下车,站在路边,脑子里刹时一片空白。
我感觉到自己眼睛里都是泪水,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因为眼前悲惨的景象还是因为恐惧,因为差一点,要死的人就是我。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的视线却被泪水浸染的越来越模糊。
可就在这时候,我却看到在人群后面,有两个模糊,甚至有点透明的身影,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小孩,那小孩头上还带了个安全帽,看了眼那两个倒在车轮下的人后飘然而去。
可是其他人却显然没有看到他们。
几天以后,我的心情还没有平复起来。
那天在吃饭的时候,妈妈忽然说起前段时间那里也发生过车祸。
据说那次死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
我心里一动,问:那小孩是不是带了个安全帽?
妈妈说:是的。那时候你还没回家,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妈妈,可是心里那悲伤和恐惧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原来他们是在找替死鬼,而我本来应该是那个替死鬼。
只是因为周丽的一个电话才让我幸免与难,而为什么只有我才能看见他们。
也许是因为我才是本来被他们选中的替死鬼吧。
午夜灵车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王子顺着莴苣姑娘的长发爬上了高塔,与她相爱了。
-《莴苣姑娘》
我的朋友丽失恋已经半年了。半年前,丽交往了七年的男朋友健因为忍受不了她日益膨胀的占有欲,和她分了手。
丽是我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丽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丽一直跟着年迈的外婆住在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也就是我家隔壁。健是丽的大学同学,据说健在大学入学时就对清纯靓丽的丽一见钟情,两个人都是本地人,健在大一开始没多久就倚仗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顺利地追到了丽。父母的抛弃和外婆的溺爱造成了丽个性上的偏执和极端,对感情缺乏安全感使得丽对健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偏偏健的外在条件也很好,这就让丽更加得不放心,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就常因为健与某个女生多说了几句或者健多看了某个女生一眼这样的小事争吵。毕业以后,健在工作上会遇到很多女人,这样的争吵变得更加频繁。说实话,每次在他们争吵过后充当丽的心灵垃圾站的我对他们分手这件事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丽则不同。她坚信健的“变心”是“七年之痒”的影响,这是相爱的人必经的过程,是相处太久失去了新鲜感所致。健在和丽分手后不久就有了新的女朋友,据说还是他的同事,可丽仍旧每天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停地打电话给健,没几天健就换了手机号码和宅电。她干脆丢下工作,每天去健的公司找健,去健的父母家里等健,每次去都换一个新的造型。丽从小到大都留着长发,中学时还因为校规不允许留长发而转学。看到健的新女友是短发,她就跑去把头发剪成一样的发型。丽留长发时,她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她从不去做任何人工的染烫,那一头齐腰的长发始终乌黑柔顺,被风吹起时就像洗发水广告里的一样,一下子就这么剪掉,连我都觉得惋惜。没了长发装饰的丽,仿佛一下子被造物主取回了所有的气质,依旧美丽,却美得苍白空洞。
内部出现的问题,靠外部的手段很难真正解决。任凭丽百般纠缠,健始终没有和丽复合。为了躲开丽,健和新女友一起向公司申请调去了偏远地区做项目。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健离开之后没多久丽的外婆心脏病发去世了。那段时间,丽的情绪很不稳定,辞了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我很担心她,有空时经常过去陪她。
丽的头发剪掉后就似乎停止了生长。半年过去了,虽然她没有再剪过头发,可是她的头发却始终和刚剪时一样长。有一次我去找丽,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她左手虚握成拳头状定在胸前,右手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在左手下方做着梳理的动作,一遍又一遍,自然得就好像她正梳着得真的是以前的长发一样。我一个恍神间,似乎看到镜子里的丽像以前一样,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我立时呆在当场。后来我把那天看到的解释成我的错觉,而丽当时的举动也许只是因为她仍然没有适应短发的自己,也或者是她在怀念过去长发飘飘的日子。
春天的时候,健回来了,据说已经和他的那个同事订了婚,回来准备结婚事宜。丽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冲到健的家里又哭又闹,在和健的未婚妻推搡之间摔破了头。我接到健的电话时,他们正在医院。丽的头部缝了几针,有些轻微脑振荡,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丽没有亲属愿意来照顾她,她住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丽受伤的过程,当时健的很多邻居都看到了,丽又有医院的伤情报告,丽在医院里就一直嚷着要去告健的未婚妻,健怕丽把事情闹大,每天都到医院探望丽,提出了很多私下解决的条件。丽的态度很强硬,坚持要复合,而这一项自然是健无法同意的。事情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丽出院。
丽出院那天,是健去接得她,这也是丽要求的。我们住的大楼是二十多年前的房子了,隔音条件不是很好,虽然隔着厚厚的防盗门,在客厅仍可以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我们住得是顶层,他们上来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听脚步声和说话声很容易判断出丽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就没有出去。
后来我隐隐听到隔壁传来争吵声和摔破东西的声音。我正在思度着要不要去看看或者干脆报警时,突然听到相邻的阳台传来健的吼叫声,声音充满了惊恐。我忙冲到自家的阳台,那一幕吓得我目瞪口呆。丽手舞足蹈地骑坐在阳台上,大半截身子探在外面,威胁着健如果再走近就跳下去,健站在阳台门口,拉着阳台的门,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外,估计他是被丽的威胁吓到了,一步也不敢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停地安慰劝说着。我一回过神来就立刻冲回屋子报警,也不管他们当时有没有看到我。
我报完警马上跑回阳台,丽正在像入魔一般不带停顿地诉说着两个人七年间的点点滴滴,质问着健的背誓,控诉着他的绝情。也不知道是被丽的哭诉打动了,还是出于缓兵之策的考虑,健一边向丽保证着和她复合并且以后都不再离开她,一边缓缓地让人不易察觉地一点点挪向丽。丽似乎在考虑着健的话中有多少真实的成分,怔怔坐在那里,停止了摆动。我屏息静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急,却帮不上忙,只能不停地祈祷着警车的到来。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在楼下响了起来,丽下意识地侧过头向下撇了一眼,健马上把握住这个机会冲了上去。丽飞快地回过头来,冲着扑向她的健无比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两个人一起跌了下去。
警察向我问完口供就离开了。我家当天就被一群记者包围住,甚至还有记者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了我家的电话号码,我对所有人的答复都是“无可奉告”。次日的报纸上登出了本市一对年轻人双双坠楼当场身亡的消息,神通广大的记者显然在警局得到了内部消息,根据我向警察提供的口供整理出故事的大概脉胳,再添油加醋一番,最后得出的可能结论是男人当时试图拉下女人,两人在拉扯中双双坠楼。
这就是呈现在大众眼前的真相了吧,我这样想着,将报纸慢慢揉成一团,扔进纸蒌。我躺在沙发上,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深呼吸,我的脑中又浮然出当天看到的那一幕。除了我,这世上也许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天的真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而这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秘密,我将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注定是一个只能带到棺材里的秘密。
当健冲向丽试图拉回她的那一刻,我分明地看到,丽的头发突然暴长,就像章鱼的触角一样缠住健的脖子、健的肩膀、健的手腕、健的腰和健的脚踝,她诡异地一笑,头发就像有生命一般将一脸惊恐来不及挣扎的健拉向她,接着,她抱住健,向外一仰,两个人一起跌了下去。在她抱住健的那个瞬间,虽然只是眨眼的时间,但我相信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
“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
午夜灵车
秦桑是一名雕塑师。他觉得自己有成为一名雕塑家的天分,所以一直以来都很用功。最近佛罗伦萨市送给市里的大卫像运抵,就安放在大剧院广场上,秦桑天天跑去看。这是真品的原样复制,一条条曲线看在眼里,慢慢汇聚成米开朗基罗的精气神。
每天回家之后,他都会把白天在广场上的一点点小感觉用泥塑成一个个半成品:下巴、肩膀、手背上的一条青筋……从家里到大剧院广场开车近四十分钟,这么风雨无阻地坚持了半个多月,从精神到**都很疲倦了。他觉得自己到了一个瓶颈,或许很快就会有所突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师起步的台阶就在那里。
秦桑决定放松一下,他去新华书店转了一圈,买了些书回来。其中有一本是著名的《精神分析引论》,在封面上有这么一行字“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书”,并不算太夸张的广告词。
走过心理学类书架的时候,不知怎么他就看到了这本书。要知道他本打算直奔另一头的畅销小说区。“精神分析”这四个字仿佛有着妖异的魔力,让秦桑不由自主地把书抽出来。
封面上印着弗洛伊德的肖像,弯曲的眉毛收拢着,瞳仁深邃。秦桑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把眼睛移开。通晓人类的精神世界,是一位雕塑大师必备的素质,他对自己说,并且记起来,曾经有朋友推荐他读一些弗洛伊德的作品。
窝进客厅的皮沙发里,秦桑撇开那些畅销的悬疑小说,翻开了弗洛伊德的这本大作。这和他想放松的初衷有些违背。
他已经做好了硬啃学术专著的准备,出乎意料的,这本书并不算难读。或许因为这是弗洛伊德讲稿的合集,当然优良的翻译也功不可没。
纸张的质量不是很好,反面的字会在这面透出来,化成一团团的暗影。一行接着一行读下去,暗影交织起来,慢慢构筑成一个奇异的世界。
文字的确还比较好读,可是三四十页读下来,不知怎么,头壳里像有一根根抽住的筋,箍着他的脑子,一伸一缩。这本阐述心理世界的书,每翻过一页,都要把秦桑的精神抽走一些。
秦桑闭起眼睛,打算歇一歇。
下午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进秦桑合起的眼皮,让眼球有暗红色的光感。在这赤色的世界里,刚才读到的东西,慢慢地浮了起来。那是些关于失误动作的精神分析,一种利用表面微不足道的痕迹,挖出深埋在地下的根须的方法。
这让秦桑想起了自己刚干过的一件蠢事。那是一个口误,发生在
前天。
那天他去赴个饭局,走进包房的时候,一桌人刚到了两个。
“看样子我到早了。”他说。
可是话到嘴边,竟说成了“看样子我得走了”。
四十多个小时后,秦桑已经几乎忘记了这次小洋相,弗洛伊德让他又一次想起这件事。
重新记起来的时候,秦桑很自然地明白了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因为这本书上有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案例。
曾经在英国下议院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当时的议长在主持一次会议时说道:“先生们,我看今天法定人数已足,因此,我宣布散会。”
弗洛伊德说,这位议长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口误,是因为他心里并不情愿主持召开这次会议,一直想着早些结束。而秦桑其实并不想去参加那个饭局。
秦桑在心底里不是很瞧得上饭局里的两个艺术家,嘿,肚子里没有几两干货,却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艺术家。此外,桌上更有几个很会劝酒的家伙,端起酒杯的时候就变身为冲向敌人高地的战斗英雄,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