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微笑我的殇





  至于皇寂,他会砸大把时间陪合箬逛街,绝不是因其有优于一般男生的耐性,或者比其他做人男朋友的有更强烈的责任感——而是他有些龟毛、要求完美的性格,导致他买一件东西可以精挑细选到令人乍舌的程度。 
  但好像,又不是对所有事都苛求极至;只在某些方面……可要具体说来,合箬就懵了。 
  ……好像,又看到一个高个男生在女装区转悠、被人当异类的场景了…… 
  接过皇寂替她选的款、店员帮她拿对码子的衣服时合箬心念着。低头时嘴角没显露地微微翘起。 
  进更衣间时,一位店员赶来递上一双鞋;一脸艳羡:“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好好哦……” 
  “男朋友?”合箬接过鞋,嘴笑成四万似的奸诈。“他是我老公。” 
  谁叫你没事乱跟人显好、跟人放电的?叫你死会了才好! 
  趁合箬在小小更衣间内忙着擦头发擦脚丫的空挡,店员殷勤地转向皇寂,“先生不再看看吗?或者……看看这边的男装?还有跟你太太试穿的那一款、同款的情侣装?” 
  “不用,刚才那些直接付帐。”他掏出钱夹取信用卡…… 
  “情侣装……太太?”猛地抬起头瞪直了电死人的丹凤眼。“谁说她是我太太?” 
  “是、那位小姐自己……”店员被他一电受了惊吓,口齿都不利落,“怎么……不是吗?” 
  皇寂唇角僵硬:那妮子又搞什么?! 
  “是、未婚妻。” 
  ……干脆把舌头咬断算了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她疯? 
  “结帐。”拉高手中信用卡,面挂无奈。 
  秋了,夜就来得快。刚过半小时,天已全黑。 
  正值晚饭时分,KFC里人满为患;皇寂合箬被挤到沿街落地窗那一长溜餐台坐着。 
  皇寂为她挑的一身,材质轻盈的长袖白衫,颜色较浅的收脚牛仔裤,外加墨绿色小尖头休闲鞋。加上擦完头合箬懒得再扎,就那么披散着过肩长发;带一些运动气息看起来又有点小OL的感觉。为她平添几分成熟的味道。 
  可惜这位伪OL正毫不介意自己的形象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对外直播,趴在长餐台上狼吞虎咽鸡腿鸡翅,一手一嘴的油汪;边上一位嘴角憋笑的俊逸男子拉住她的胳膊处理、呃……一摊看上去非常恐怖的伤口。 
  “好玩吗?”他忍着心中怪异,尽量笑问。 
  “恩恩、好吃!”她连手都来不及停。 
  “呵……”皇寂轻笑出声;她总有办法逗人乐。“都冷了还好吃。”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不是老实进店里来;可惜了一桶口粮。 
  “怕什、磨……恼细七、乐的……就细要吃一次冷的才好啊!”口齿严重含糊。 
  说完,合箬狠咬一口鸡腿后,伸过去碰到皇寂的嘴,“你尝一下?” 
  皇寂微缩眉头,不着痕迹地移开……她对谁都这样?“现场直播,你注意点。”指指窗外。 
  “切!不吃拉倒!”我自己吃!于是鸡腿回归狼嘴。“现场直播又怎样?没点剧情谁要看?这年头,没个噱头怎么抢收视率?”咽下大口后还舔一圈嘴巴。 
  皇寂哭笑不得;不得不先停下一只手,拿纸巾帮她擦嘴……怎么自己越来越像个保姆了!? 
  还有自己说话这语气?“这么大个人怎么跟几个小屁孩一起玩到浑身是水,衣服鞋子都湿了……” 
  “好玩嘛……我当小屁孩的时候都没这么玩过。那时侯这里没喷泉的,没享受过的现在享受下有什么不好?多好玩呀,嘿嘿……” 
  玩完了还有人来接,跟那些被爹妈牵走了的小朋友一样……丫真是重过了一把童年。不过自己真正的童年是,在外面玩到天黑透,风都起了饭点过了人都散了,也没人来找自己。 
  皇寂似能听出她未完的话,心上划过淡淡忧;不再追问,但还有一件事…… 
  “我说,说自己是我老婆也很好玩?” 
  “……” 
  合箬重新开工毫不文雅撕咬鸡肉的动作停滞了;嘴却舍不得离开……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她傻笑个没完。终于把嘴空出来,“好玩呐怎么不好玩?以前我做梦都后悔没嫁给你;搞得你一死我这辈子连嫁人的机会都没了……人寡妇好歹还嫁过一回呢!” 
  “……”皇寂脸都黑了……这丫头,永远可以说出气死人的话;就像她说的话永远会刺到他心一样。“你不是寡妇,嫁都没嫁过。有些话别乱出口,当心听者有意。” 
  “听者?你有意了?”她痞笑着挑眉。 
  见他脸又臭了臭,才挥手,“怕什么?你真成我老公不就好了?”她极端地无所谓。 
  转头看皇寂的黑脸刷白,合箬立马乐了。“那就今天嘛,就今天好不好?”说着,油腻的左手伸长四指,在皇寂脸前狠狠表明一把立场,“今天就剩不到四小时了;就今天当我、男朋友,好吧?”她突然好想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到这种地步? 
  可以、再请求你一下吗?……我们分开太久,久到我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没想过可以再见到你的。 
  其实,不止一次地怀念那个夏天。那时候路两边密密的大树,漆一般的绿叶;正午时金黄的阳光直直掉下。路面树影班驳,地砖上大大圆圆的光斑…… 
  走过很多地方,但那些、在哪里都看不到…… 
  我多想你再抱抱我,再摸摸我的头弄乱我的发……多想你能再握着我的手,牵着我踩过人行道上那一些亮白,一起沿河走过…… 
  突然发现那些路,再走多少次也不会烦…… 
  可以让我再靠靠你的肩吗? 
  她怎么了?上一刻还跟个半五百似的开玩笑,怎么才过了几秒、而已就……? 
  为什么看上去快要落泪的样子?为什么眼中这么痛苦?是想到了什么还是……? 
  不过她的提议……?听上去不算坏…… 
  “好。就四小时。”光答应不够,附送KISS一枚—— 
  欺身上前轻啄她油不腻歪又死拧抿住的小嘴,皇寂一点也不介意地笑笑。摸摸她的头,“还想吃什么吗?男朋友给你买?” 
  合箬脸上突地染成KFC惯用的大红色。 
  第一、第一次啊!就、就……?!这、这人怎么?怎么这样! 
  原来不要说大庭广众下,即使只有自己两个腻在一起,他们都还没吻过;甚至他两个连承认是在谈恋爱都磨叽到周围观众吐血罢看。 
  初吻啊!就这样没了!? 
  算了定义放宽些;没深吻,这次算初亲嘴、模拟式好了……? 
  可还是亏大了!合箬欲哭无泪。 
  “不吃了!”合箬随手抓起台上也不知用没用过的纸巾往脸上一抹,跳起来就拽皇寂。“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允许他在做出连自己也不能解释的举动后稍微愣神一下;反应慢半拍。 
  “去‘□’!” 
  此一言她还是用十分招摇的音调音量叫出——店内顿时躺倒一片…… 
  皇寂再次绷紧脸把车开得苦大仇深;因为无论怎么看,对刚才自己的言行合箬都没半点反省、或者说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意识到。所以他就容着她,没提一句。 
  顺着她所指方向行进的过程中,他还要遵合大小姐懿旨,在某家超市前停驻——买棒棒糖……还是一整盒的买了下来;他都不想记得自己是怎么顶着旁人的眼光把一盒棒棒糖运上车的。 
  最后到达目的地才发现,“□”是家PUB的名字。 
  早该想到;这丫头混得地方,名字都起得不着四六。 
  店内装潢倒是挺着四六。虽然规模不小,虽然舞池中央的人们在DJ带领下嗑药一般扭动身躯,释放高温强压下人体内的狂躁;但整个“□”的装修十分省俭,就是路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那种PUB的装潢。 
  从街上招摇的门牌下到地下来有挺长一段梯。进门后右手边长到夸张的吧台却只有大概十个位,在里面往返忙碌着的只有一名女子。 
  合箬叼着棒棒糖飞奔过去;要不是隔着台面,她大有直扑那女子身上的气势。 
  差不多进入了营业高峰,店内人声鼎沸,合箬要扯着嗓门喊,对方才听得见。“花花花花!我带了个男朋友给你看!” 
  仔细分辨后才消化合箬所言的花花手一抖,调酒杯哗啦啦落下。 
  “你个疯女人说屁啊?!”眼瞅一桌一地狼籍,花花头都大;没好气地对合箬吼,“你要能带个男人过来我就带个儿子给你看!” 
  “嘿嘿,你说的哦?那我要当你儿子的干妈!”合箬啜着棒棒糖也能笑得奸猾无比;她转身朝皇寂招手,“皇寂?过来过来我在这里!” 
  花花极力瞪大眼看那个年轻人一步步靠近,俊帅的容貌渐渐清晰地映现眼中。 
  “皇……寂?!” 
  亲眼见到了……这小子没怎么变;还是跟他那个表哥一样,一脸欠人揍的谦逊表情。 
  于是她转向合箬,目露凶光,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 
  “……”合箬咂吧着棒棒糖,照样笑得缺钙。 
  “昨晚上我怎么交代你的?恩?”压低声音,仿效地下党交流。 
  “我只有带他来;你小心不要此地无银了。”她笑得更嚣张,全身都抖啊抖。 
  挽上已在身旁的皇寂,“呐,这就我男朋友。服了吧?记得欠我一干儿子……Kimmo,这老女人叫花花……” 
  “你说谁老女人?”她最烦合箬没事就给人乱改称谓;还爱一对一对地改。 
  “你好。我是皇寂。”他浅笑有礼地问候。 
  “知道。”花花涂了烟熏影的媚眼懒散一抬,“这祸害就是你带我这来给我添乱的。”忙着擦桌的纤手甩着抹布指向合箬。 
  “屁祸害!我上你这是给你蓬荜生辉来了你丫别不知足!”合箬砸桌子反抗。“去!老规矩。” 
  花花白她一眼,转对皇寂,“你要什么?” 
  “有Gin Tonic吗?”/“Spumorni。” 
  花花各瞥了二人一眼,转身准备调只有合箬会喝的B…52和没什么人点的Gin Tonic。转身前留给合箬意味深长的一视。 
  合箬熟练地撇开脸避不见皇寂探询的目光。 
  “Spumorni?”皇寂动动脑子,修长的手指在台面上点点……而后招呼花花,“就给我Spumorni好了。” 
  合箬将头扭回,看皇寂对自己和煦地笑着。 
  “是我带你来这的?我先认识她?” 
  合箬点头。 
  合箬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进PUB的自己真丫纯得像杯水;就像皇寂给她点的那杯一样。当时花花的店刚开张,地址不在这;不叫“□”这么青楼的名字;Jimmy也不是合伙人。 
  皇寂牵着自己乐呵呵地进店跟花花打招呼,花花笑得一脸母爱。“小崽子,几天不见,哪找了个小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了啦!”合箬小手手摆啊摆,赶紧澄清。 
  “合箬,我妹。”皇寂笑,拉住那两只乱抽风的爪子捏在手里。 
  “恩恩,皇寂,我哥!”傻脑瓜子靠上他肩—— 
  瞎子才看不出来。但花花不点破;反而一拍桌子装成很吃惊的样子,“你来这才几天呀上哪摸出个妹妹玩?” 
  “你谁啊?”当时还小的合箬被人说成是“摸”出来的,口气冲了,“打麻将呢你摸摸摸?” 
  “麻将?小丫头你会打?”花花趴上吧台,一脸□地看着合箬,食指也一勾小丫头下巴。“也是,跟这两兄弟混在一起能学什么好!” 
  皇寂依旧笑着;却伸过手去轻推开花花的咸猪蹄。“姑且当她是我嫂子好了。” 
  接过花花推来的Spumorni,皇寂问合箬:“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一早就有发现,那条艳丽的红绳,挂在她细白的脖颈上,有分说不出的妖娆。 
  “恩?”她伸手摸摸才反应过来。“哦,护身符。” 
  戴着好久,都没什么特别感觉了。“我很惜命的。” 
  她端起专属自己的B…52,看着杯里张扬的蓝色火焰渐小;回视一眼笑得嫣然。 
  “惜命还喝这么烈的酒?”皇寂在她的唇与杯接触的前一秒,劈手截下B…52放到鼻子前闻闻,不赞同地皱起眉。 
  “怕什么?”合箬痞痞笑着,想要拿回自己的最爱。 
  却被皇寂做了个调换。“要喝的话,喝我这个。没那么冲。” 
  合箬看着Spumorni里冒着的泡泡,气得噘起嘴。“哼!”跟着跳下高脚椅,一溜烟、蹿没影了。 
  “去哪?”皇寂伸长胳膊想要拉她,却只来得及碰到她的衣服;有点焦心她一下就隐没在不断扭动的条条人影中。 
  “不用担心。帮我招呼客人去了。”花花擦着杯子踱了过来。这兔崽子哪有失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