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鲁西永 作者:春十三少(晋江2013.05.10完结)





  我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也不敢动。
  “几点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哥开口问。
  “九点多了吧……”
  “哦,”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外套,然后看着我,“谢谢。”
  我摇摇头。
  “你们吃过饭了吗?”
  “老早。”
  二哥把外套放在一边,站起身,说:“那就好,你们两个晚上都要早点睡。”
  看着这样的他,我忽然有点内疚,也有点心疼。他的成长经历可能也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但却从不抱怨一句,还常常默默地照顾身边的人。
  可是很少有人会关心他吧?
  因为他性格古怪,不易亲近,而且他是这样一个……从来不需要别人的人。
  二哥走过来,有些摇摇晃晃的,就在我猜想他是不是还没睡醒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喘着气,连呼吸也变得不稳定:“我好像……有点发烧。”
  肩膀吃了重力有点疼,但我的第一反应还是去摸他的额头,手才一放上去,我就吓得要跳起来:好烫!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了想,决定扶二哥进卧室。
  我手
  忙脚乱地把他安顿在床上,他虚弱地说:“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他按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转身去厨房给他弄点吃的。
  子安仍是一脸病怏怏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大概看我出来神色有异,于是问:“怎么了?”
  “二哥病了。”
  我把桌上的炒菜一盆盆挨个放进微波炉,然后把粥舀出来倒进锅子里,加了些水,放在炉子上加热。
  “二哥什么病?”子安一脸焦急。
  “我想是太累了吧,有点发烧。”
  “我去看看。”
  说完,大个子就要起身,我连忙走过去制止他:“你自己也病着呢,别再进去添乱了。你放心,我会照顾二哥的。”
  子安皱起眉头,那样子像是要跟二哥生离死别似的,看得我忍不住笑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他整个一张苦瓜脸。
  “没什么,”微波炉响了,我走过去把盘子拿出来,“你喝完热水早点睡吧。”
  我把热好的菜和粥放在托盘上,端进卧室。二哥闭着眼睛,半靠在床头,大约听到我进房间的声音,于是低声说:
  “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
  我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轻哼了一声:“照顾个鬼!”
  他大概没想到生病了也会挨骂,所以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我。
  “退烧药呢?”我不客气地问。
  “在……客厅的电视机柜里……”
  我去客厅找,很快就找到了。二哥是个极其有条理的人,各种药被标上标签,分门别类地放在抽屉里,一目了然。
  我拿了退烧药片,又倒了杯温开水,走进卧室。
  “你先吃点东西吧,一整天没吃没喝,还要买菜做饭,你以为你是铁打的?”我把粥递到他面前,碗里只有浅浅的一层,因为我猜想他吃不多。
  二哥闭目养神,没有动。
  “干嘛,要我喂你?”我抬了抬眉毛。
  他立刻睁开眼睛,伸手接过碗。
  我往他碗里加了一点小菜,看着他吃完,然后把退烧药片和温水递到他手里。他看了看我,估计是料到无法拒绝,于是轻蹙着眉头,把药片吞了下去。
  一吞下去,他整张脸都变了,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那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好像我给他吃的是毒药一样。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原来他这么大个人,竟然这么怕苦!
  我连忙起身去行李箱里找零食,我出门的时候带了很多爱吃的蜜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二哥应该是那种不会随便吃陌生人东西的人,因为我把装蜜饯的罐子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我没缩手,他想了想,大约实在是苦,所以还是接过来打开吃了。
  我看着他把话梅肉含在嘴里,脸上的表情立刻放松下来,忽然觉得,也许他很会照顾别人,但不一定会照顾他自己……
  我把托盘端了出去,温水还是留在他的床头柜上。等我回去的时候,他正掀开被子要起身。
  “你干嘛?”我瞪他。
  “我……还是睡外面沙发。”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虚汗,双颊发红。
  “你让我睡一天沙发会死啊?”我把他按回床上,一抬头,发现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尽管我们是亲兄妹,但现在还不算太熟,所以我想他大概是对我的动作不太习惯吧。
  “你就睡自己床上吧,生病了还那么多鬼主意!我睡沙发没事的,关键是你不能病倒了,不然谁带我和子安出去玩。”
  二哥思想斗争了一阵子,终于点头。
  “你快睡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母性大发,帮他掖了掖被子,关上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
  他闭上眼睛。
  “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说,“等你睡着了就出去。”
  他没有回答我。于是我在铺了羊毛垫的窗台上坐下,看着窗外的点点灯光。
  过了好一会儿,二哥忽然低声说:
  “你出去的时候,别关灯。”
  我诧异地看着他,发现他脸上的轮廓跟我们的爸爸是那么得相像。
  “哦。”我也低声答道。
  很快,二哥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想他应该是睡着了。我又坐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出去。
  经过墙角的书柜时,我不经意地发现隔板上有一个被放倒的相架,我站在那里,脑子有些嗡嗡作响,但下意识的,还是伸手去把相架扶了起来。
  照片上是两个人,一个是二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头上戴着方帽,脸上隐约还有些稚气未脱。他身旁的女人非常漂亮,尽管上了年纪,还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久到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我重重地放倒相架,转身走出了房间。
  


五(上)

  我在沙发上一觉睡到天亮。
  我是被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的,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厨房里有个人影在动。我抓起手边的眼镜戴上,发现竟是二哥。
  “你怎么……”我怔怔地看着他。
  “去洗脸刷牙,起来吃饭了。”二哥依旧是穿着白色的棉布衬衫,晨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在他肩膀上,像是镀了一层明媚的光。
  “你不是在发烧吗……”我仍然没反应过来。
  “好了。”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奶锅,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有你们这两个家伙在,我哪敢生病。”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在他讨人厌的性格背后,隐藏着的也许是一颗善良的心。
  过了一会儿子安从房里出来,还是有点病怏怏的,可脸色比起昨天好了许多。
  “二哥,”吃早饭的时候,子安说,“要不然我在家休息,你带姐姐出去玩吧。”
  我刚想说话,二哥就哼了一声,说:“你管好你自己吧,自己弄成这样还要指挥别人。”
  子安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专心地喝粥。
  等到安顿好这位小祖宗,二哥对我说:“想去哪里?”
  我一脸错愕:“你还生着病……”
  “我没事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发烧的痕迹。
  可我还是本能地伸出手去探他额头,他一下子别过头去,躲过了我的手。我的手僵硬地伸在空中,他大约也有些尴尬,便轻咳了一下,说:“我没事。”
  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我坐在餐桌旁,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泄气。可是转念一想,要一个人接受自己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如何,我们是兄妹,这其中的纽带是割不断的。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们开着车,驶上了巴塞罗那的街头。
  我得说,关于巴塞罗那,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仅止于奥运会和伍迪艾伦的电影。甚至于西班牙这个国家,我所知道的也仅止于斗牛士以及足球。我一直觉得这个国度的奔放热情跟我二哥那种清冷谨慎的个性实在不太相符。
  此时此刻,坐在我身旁的他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宽阔的马路两边有着各种华丽的欧式建筑,他却一点也没有要跟我介绍的意思。
  “你是建筑设计师?”我忍不住想逗他说话。
  “准确地说,是我想成为建筑设计师,但现在的我离那个目标还差得很远。”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觉得他似乎有点妄自菲薄。他也看了看我,然后忽然笑了一下:
  “我今天带你去看些东西。”
  没多久,二哥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带着我徒步前往热闹的主路。刚拐了一个弯,我就被街角排队的队伍给吓到了。其实这条队伍若放在上海的任何地方,都不觉得突兀,只是在欧洲呆了两个星期,除了机场和租车公司之外,很少看到有人在马路上排队。
  二哥今天戴上了墨镜,像是汤姆克鲁斯在《壮志凌云》里戴的那种,他走到队伍的最尾端,向我招手。我却呆呆地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建筑,实在有点搞不懂西班牙人。
  这是一栋……怎么说呢,相当“诡异”的建筑。它一共有四五层,就坐落在街角,跟旁边的房子连成一排,可是非常吸引人眼球。房子的外墙是深灰色带些土黄,就像一般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一样,但墙上布满各种蓝色和绿色的玻璃石以及砖瓦装饰。它每一层有三个阳台,每个阳台的护栏造型就如同《剧院魅影》里的怪人脸上戴着的面具。在这座楼房的最顶端,是一张巨大的屋檐,这屋檐的形状像是一顶巨大的海盗帽,阳光照耀下,“帽子”上镶嵌着无数蓝色和绿色的“珠宝”,仿佛一座魔幻的海底宫殿。
  二哥伸手拽了我一把,我才发现自己挡了道。他嘴角扯着一抹微笑:“你别像个乡下姑娘第一次进城似的好吗。”
  我不服气地扁了扁嘴:“我就是乡下姑娘又怎样……”
  二哥嘴角还是噙着笑,但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这栋房子叫做Casa Batllo,是高迪的作品。”
  购买门票的队伍移动得很快,二哥买了两张票之后,就把我带进了这座充满神秘主义和魔幻色彩的建筑。这里的游客几乎人手一个语音导览器,二哥却没有帮我借,我正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你觉得一个建筑物如果可以感动人的话,是为什么?”
  我对于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不知该怎么回答,可我还是想了想,答道:“因为很好看?”
  二哥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微笑还是不屑。他没有给我答案,也许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他只是摘下墨镜,顺手架到我的鼻梁上,然后开始介绍这位建筑界大师的作品。
  我把墨镜推到头顶,跟着他上了二楼。看着二哥说话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了我们的父亲,远在挪威的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他是否会想念我,是否会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原来,亲人的意义就在于牵挂。这世界即使崩塌,即使我们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心里却记挂着一些人,无条件地记挂着他们——这就是亲人。
  我好像有点明白爸爸的那一席话,他曾告诉我,我可以通过二哥了解他,当时我将信将疑,而现在,我似乎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我们也许不愿意承认,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子女是父母生命的延续。这种延续并不只是容貌、外表、习惯……这种延续就如同是一个深深的烙印,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已融入我们的血与骨之中。
  “你看,”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顶楼,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光影交织的长廊,而这低沉的声音是二哥的,他就站在我身后,他的气息就吐在我□的脖颈上,“这就是高迪的设计的精髓所在——拱形是他的建筑的基础。”
  眼前的长廊的确叫人震撼,但我还是心不在焉地跳了开去,因为刚才他的气息吐在我皮肤上的那一下酥麻感实在叫人不太好受。
  “?”二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却只好搪塞地笑了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奇怪的是,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从Casa Batllo出来,二哥又带我去了邻街的另一栋建筑大师高迪参与设计的建筑,叫做Casa Mila。这栋公寓楼最有特色的地方在于顶楼的雕像,跟刚才的魔幻风格相比,这个公寓顶楼则是完完全全的神秘主义风格。
  二哥告诉了我很多东西,比如大师的生平,比如他作品的奇妙之处,比如什么是哥特风格……我实在没有听进去多少。可是我很喜欢看他滔滔不绝的样子,他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跟我说很多话,平时他简直是惜字如金。
  我们直到下午三点才坐在街边的小饭馆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