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鲁西永 作者:春十三少(晋江2013.05.10完结)





  可是,我竟越想心越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似的,怎么逃也逃脱不了。
  在这沉重的思虑中,我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依旧是噩梦连连。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点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要到中午了。我坐起身,觉得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浑身都没有力气。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刺眼,我勉强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想看看外面,结果刚走到落地窗前,腿一软,就跌坐了下去。
  没有二哥在旁边救我,这一跤着实疼得我龇牙咧嘴。然后,二哥忽然就打开门冲了进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
  “没事吧?”他的眼里有一种让我心惊的关切。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阳台上……喝咖啡。”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像是不想被别人看到破绽的样子。
  我点点头,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他在阳台上能看到我倒在落地窗前的情景,所以……他才能立刻出现吧?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薄被,盖在身上,几乎要我整个人埋在里面。
  二哥坐在床边,似乎想说什么,但我立刻打断了他:
  “我头有点晕,还想再睡一会儿。”
  “……”他沉默地看了看我,眼里闪过一种稍纵即逝的落寞。
  他点点头,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饿的话就跟我说。”
  我躺下来,用被子蒙住自己。我听到他向房门走去的脚步声,然后,那脚步声又停了。我听到他说:
  “Marie早上打过电话来,说爸爸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我倏地扯下盖在头顶的薄被,看着他,“爸爸?”
  他点头。
  “爸爸来这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来……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Marie没有说。”
  我垂下眼睛,点了点头,重又蒙上被子。
  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终又消失在房门口。
  我没有睡着,我只是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想心事。我忽然好想冲出去买机票,恨不得立刻带着所有行李奔向机场。可我知道,现实是,我不能这么做。
  到了下午,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没过多久,竟下起丝丝小雨来。
  我的眼皮一直不停地在跳,心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我又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一场始料未及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傍晚时分,我起床洗了个澡,在热水的冲刷之下,我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换了衣服下楼去,我已经饥肠辘辘了。可是楼下一个人也没有,我在厨房转了一圈,找到一些面包圈和乳酪蛋糕,随便塞了一些进肚子里,终于不再饿得让人心慌。
  我回到客厅,魏梦和Emilio从屋外走进来,雨似乎停了。两人都皱紧眉头,在用西班牙语交谈。魏梦看到我,一下子就停止了对话,对我微笑。可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没事了吧?昨天魏明把你抱回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他说你应该只是情绪激动晕过去,不然Emilio要请医生来看你呢。”
  “我没事了……”我不自在地苦笑。
  “饿了吗?”她又说,“我马上开始准备晚饭。”
  说完,她就往厨房走,Emilio则对我挥挥手,转身回到院子里去。
  “对了西永,”魏梦转过头看着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把魏明找来,我有话跟他说。”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缓缓走上楼去,敲了敲二哥的房门,发现他并不在房里。我又去敲子安的房门,也没有人。
  他们会去哪儿?
  魏梦既然让我找他来,那他应该没有出去。我下楼去,发现他的车还停在车库,于是我又折回来,穿过客厅,往另一边的起居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子安的声音,我从没听到他如此压低声音说话,所以迟疑着没有进去。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子安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只字片语。
  我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喊了一声:“子安,你看到二哥吗?”
  我转过屏风,然后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发现跟子安一起站在窗前的,就是二哥。
  子安回过头,不安地看着我,我诧异地发现,他的眼眶有点红,眉头也紧紧地锁着。二哥的脸色则是苍白的,一种无力的苍白。他伸手拍了拍子安的肩膀,似是安慰他。
  “姐姐……”大个子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我有点事,先上楼去。你跟二哥聊。”
  说完,他大步向我走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悯。
  我诧异地看了看他消失的背影,又转过头看向二哥。他就靠在窗台前,日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愈发沉郁。
  我其实并不想跟他讲话,可是既然答应了魏梦来找他,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妈妈……找你。她在厨房。”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西永……”二哥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听上去有一种异样的困顿。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你相信命运吗?”
  “……”我仍然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徒劳无功。
  如果我不了解男人,那么也许,我最不了解的就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相信有一个造物主,为我们每一个人安排了他(她)该做的事、该去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真的不知道。因为我没有信仰。
  就在我们沉默地看着彼此的时候,忽然听到魏梦在大门口喊叫:“魏明!”
  二哥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低下头看着我,认真地说:“你最好相信,不要怀疑。”
  说完,他几乎是飞奔出去的。
  我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冥冥中,我似乎知道将有什么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我跟着他走出去,院子里停着一部车……然后,我看到了爸爸。
  他跟之前几乎已是判若两人!
  他那卷曲乌黑却又整齐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银黄色的发丝。他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坐在轮椅上,他仍然穿着儒雅的衬衫西裤,可是他瘦了好大一圈,双颊和眼眶深深地凹陷着,手背上插着一根输液管,旁边吊着一大袋透明的液体。
  “爸……”二哥走过去,低□,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猜他们两父子平时很少如此亲近,因为做父亲的眼中竟有满满的惊喜和安慰。
  子安走到他们身后,扶着轮椅的手柄,默默地看着他们。
  魏梦放开Emilio的手,似是跟他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也走过去,站在他们身旁。
  唯独我,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二哥放开爸爸,子安推着轮椅往我这里走来,二哥和魏梦一人握着他的一只手,我却依旧怔怔地站着。
  子安推着爸爸,来到我面前。他憔悴的脸上,仍带着一抹和蔼从容的微笑。
  “西永。”他喊我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又立刻紧紧地抿起来,我真怕我一旦发出声音,那便是厉声的尖叫。
  二哥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转身对子安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推着爸爸进去了。
  我看着爸爸消瘦而憔悴的背影,几乎要追过去。
  “西永,西永……”二哥拉住我,“他累了,先让他进去。”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二哥,我想此时我的脸色一定也跟他刚才一样苍白。
  “跟我来。”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刚才的那间起居室。
  “你坐下。”
  我摇摇头:“他怎么了……”
  二哥见我不肯坐,只得耐心地又劝了我一次。
  我抓着他的手,低声问:“你告诉我,他怎么了……”
  二哥看着我,眉头微锁,眼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病了。很严重。”
  “什么病?”
  二哥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我,像是鼓足了勇气似地说:“肺癌。”
  “……”我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于是不停地眨眼睛。
  “下午Marie打给我,我才知道……原来他查出来很久了。但他谁也没说。”
  “……”
  “他
  没有去奥斯陆办什么画展,而是去了医院治疗。”说到这里,二哥流下眼泪。
  但他很快用手抹掉泪水,看着我,说:“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来这里,是想……死在我们身边。”
  我捂住嘴,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哭喊出来。
  二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悲痛和怜悯。
  “西永……”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伸手抓住我的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
  “你——”他张了张嘴。
  “魏明!”
  “二哥!”
  楼上同时响起了叫喊声。
  我和二哥立刻冲了出去,循着声音来到二楼。
  爸爸躺在床上,痛苦地拍着胸口,旁边的护士正在给他打针,他那瘦弱的左手手腕上几乎能看到所有的皮下血管。
  “爸爸!”我和二哥同时喊道。
  路天光看着我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便闭上眼睛,似是沉沉睡了过去。
  随行的医生和护士都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只能死死地盯着二哥的侧脸,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他们说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是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像是好消息。
  他们又交谈了很久,魏梦才走过来搂了搂我的肩膀,说:“我们出去吧,让他休息一会儿,他已经够痛苦了……我只希望他能安静地走。”
  我怔怔地看着路天光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那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她弥留的那些时光。痛苦,就如同转轮一样,再一次向我袭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房间的,我只觉得我也累了,太累了。
  我回到自己房里,倒在床上,回想这一个月以来的种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贺央的电话。
  此时上海已是午夜,但他还是很快接了起来,可见还没睡。
  “怎么样,”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也许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机票买好了?”
  “……没有。”
  也许我的声音有些沉闷,或是与平时不同,所以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你怎么了?”
  从刚才到现在,我的眼泪一直没有掉下来,可是在听到他这一句“你怎么了”的时候,我却再也无法抑制地掉下眼泪,我再也无法抑制地呜咽起来。
  贺央吓坏了,在电话那头不断地喊我的名字,我却只是捂着嘴哭。
  最后,我哭着对电话那头的他说:“你来好不好,你来这里好不好……”
  贺央愣了一秒钟,立刻说:“好!我明天就来!你在哪里?”
  


八(中)

  草草对付过晚餐后,所有人都没有离开餐桌,大家都满怀心事的样子,连一向乐天的子安都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魏明,你上去看看你爸爸,就算他没醒,你陪在他身边他应该会高兴的。”魏梦说。
  二哥点了点头,站起身,往楼上走去。子安立刻跟了上去。
  Emilio搂着魏梦的肩膀,吻了她一下,两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也离开了。
  其实我很怕,我怕他们叫我跟二哥一起去陪爸爸,我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怕我会失控。
  可魏梦似乎一点也没有要我上去的意思,而是开始慢慢地清理餐桌,还问我是不是要再吃点别的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放在身前,“但是,能给我一杯酒吗?什么都好……”
  魏梦看着我的眼睛,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然后点头。
  不一会儿,她拿来两只高脚酒杯和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给两只杯底倒了浅浅的一层,递了一只给我。我接过来,仰头一口就喝光了,又把酒杯递还给她。
  她一言不发地又倒了一点进去,放在我面前。这一次,我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你还爱他吗?”我忽然问。
  魏梦像是一点也不吃惊,微微一笑,开口道:“爱,有很多种定义。如果你是问我还有没有像爱一个男人、一个丈夫那样去爱他,我的答案是:没有。”
  “……”
  “可是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像爱一个‘人’那样爱他,我想那是有的。他毕竟是我儿子的父亲,我们曾是一家人。”
  “你不恨他吗,”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到底是在问谁,“他曾经……伤害过你。”
  “我恨过,”魏梦喝了一口红酒,“可是恨一个人,就跟爱一个人一样,也不太好受。”
  “……”
  “而且,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