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话依然+番外 作者:寂绪(晋江2012.8.21正文完结)
依然低下头喉咙突然一阵发紧,她突然想起岳离拥抱自己的胸膛,那才是自己的天地,没有束缚,没有尊卑,有的只是安心,和同病相怜的宽慰。
依然坐在灯光下面,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穿睡衣,从前,她都是贴身穿什么,晚上睡觉就穿什么。现在她看着这件睡衣领口天蓝色的花边,抚摸纯棉柔软的质地,却没有半点拥有一件从未有过的新东西的喜悦,因为这种全新的体验除了一点什么也没有证明,那就是连别人日常的生活,对她来说都是奢侈的享受。而她之所以会奢侈这一次,是因为要尽量体面一点。而只有没有脸面的人,才要费力去表现得体面。她也终于知道了所谓贫穷与富有的差距,像是关家,就连保姆都会有一间自己从未见过干净柔软的房间。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依琴来这里工作以后人渐渐胖了,连皮肤也越来越好。
依然站起来走出去,听见拖鞋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很短促,很空旷。
依琴忙忙碌碌地切菜,依然走过去伸出手:“我来吧。”她当然不是愿意伺候人,但是如果依琴忙来忙去而她闲在一边的话她会想打自己耳光。依琴也很理所当然地把刀递到她手上去客厅抱孩子了,依然来这儿,她以后会轻松不少。
修丽有点怀疑地看了看依然小声问依琴:“她行吗?”
依琴很自信地笑了笑:“放心,她九岁就锅碗瓢盆样样拎得起来了。这样也好,我也多个帮手。”依琴极力地想证明依然并不是白住在这儿的。
依然听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还真是来做小保姆的。我当然九岁就什么都会做,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看了看坐在修丽旁边一脸笑容的关靖颀——同学?怎么这么不同,这么不等同呢?
依琴听着依然切菜急促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对着厨房喊:“你切那么快干什么?仔细切了手!又没有人赶着你去投胎!”
紧接着就是“刺啦”一声葱花滚到油锅里的声音,湮没了依琴的声音。
在关靖颀看来做饭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当他面对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时他不停地尖叫,说着类似“你太厉害了”“你简直是师傅”的话。
修丽坐下来笑呵呵地看着依然,说:“坐下吧,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一起吃就行。”
而这种善意却让依然更加不自在,因为这让她感觉像是恩典一样,只是不在意规矩,也就是说其实规矩是存在的,他们并不平等。她不屑一顾地笑了一下:“我不吃,不饿。”她说着摘下围裙塞到依琴手里回到依琴的房间——在来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除了占他们家一块地方绝对不占他家一点便宜。
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她越是划分的这么清楚,故意表现的骄傲与自尊,只能越证明她心里感觉自己和他们距离有多遥远,身份有多悬殊。对于真正亲近或同等的人,你是不会因为给予或获得而感到会被人看轻的,比如岳离之于依然。可面对关家,她就会在乎。
KTV令人眩晕的灯光里,岳离皱着眉头又一次甩开柳薇。柳蔷回过头拿着酒杯对柳薇笑了笑小声说:“没事。”
周围开始有人不断地起哄。
“不是吧,岳离,出来玩连女人都不沾了?你不会是得病了吧?”
“别瞎说,忘了?人家有个交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哈哈哈……”
“不会吧,岳离,你可不像个怕老婆的人。”
……
岳离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不想理他们。
“要我说这女的也是个完蛋货,靠这么死管硬拉地拴着男人有什么用!”
“就是,让男人在外面不管怎么玩,都离不开她,那才是本事呢。”
“哎,关键她不是没那个本事吗,当然就得强管,这么下去,早晚岳离得踹了她,是吧?”
……
所有的起哄声停止了,因为岳离突然把柳薇拉过来按到沙发上粗暴地亲了下去——他就是要证明,就算他有千百个女人,心也永远在依然身上。
柳薇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周围的人又是一片不怀好意的起哄。荆晓涵一边笑一边抓起一把瓜子摔在众人脸上:“一群流氓!怎么不拱人点好事?”
岳离点燃一支烟常常地吐了一口说:“这会都闭嘴了吧?”说完拉上柳薇,摔上门走了。
依然躺在床上,月光隔着窗帘,在她的睫毛上洒下一片影影绰绰的玉石白。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中的无奈,演绎在她的睡梦之外。
☆、(9)
一季又一季的秋风扫过苍穹下这片混沌的城,沉重的雾霭荡涤了头顶的天,别离再见,它们都不会改变。
依然轻手轻脚洗漱完回到依琴房里背好书包,依琴睁开眼睛开着她,迷迷糊糊的:“怎么这么早啊?自己收拾点吃的吧。”
“我不吃。”依然轻声说——整个房子里的人都还没有起床。
“你不吃他们也认为你吃了,何苦自己饿着。”
“不想吃。”依然伸手准备去拉门。
“哎等会儿。”依琴抬起头,“你爸昨晚打电话来说回去把你的自行车找到修好了,还骑自行车去上学吧,省一点是一点,不坐公车,一个月下来能省好几十块呢。”
依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依然把她的那辆自行车从楼道里推出来,看着楼下一排排的私家车和门卫老头子复杂的眼神,她突然笑弯了腰伏在自行车上。她抬起头,跨上自行车出了小区大门。
关靖颀坐在桌子旁边,豆浆的热气萦绕在空气里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他一边嚼着油条一边和依琴说话:“琴姨,依然还没起呢啊?要迟到了。”
依琴一边盖糖罐一边摇头笑了笑:“她早就走了。”
“啊?”关靖颀有些吃惊地看了看手机,“那……她吃饭了吗?”
“没有。”
“哦。”关靖颀鼓着腮应了一声,“怎么不和我和连漪一起啊?挤公交车多慢啊,还不舒服。”他微微偏着头,阳关在他的侧脸洒下一层灿烂的色彩。
依琴的脸有些烫了起来脸上讪讪的,停顿了一会儿说:“她是骑车去的。”
“啊?”关靖颀很吃惊的样子,“一个女生,多不安全。你也放心啊?”
依琴的脸好像着起了火,不能给儿女一个和别人一样优越的生活,为了这个,她已经足足在心里歉疚了二十多年。而她知道,眼前这个从小在蜜罐里吃饭,在金堆里长大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是永远不会理解这种苦处的。她生硬地笑了笑把关靖颀的书包拿了过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没事的……吃饭吧,豆浆要凉了。一会儿连漪也该来找你了。”
早晨稀薄的阳光洒在平坦的马路上,依然穿过校门口的短桥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感觉脸上铺满了灰尘。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荆晓涵从后面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带着一脸的残妆。
依然看着她那张掩饰不住疲惫的脸问:‘昨晚又没回家吧?“
“哦,今天早上回去的。起晚了,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取了书包就跑。”荆晓涵一边挽着头发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又和乔羽一起啊?”
“昨天吗?没有。”荆晓涵眨了眨她潋滟的大眼睛。
“你疯了?”依然叹着气摇了摇头:“我说你和乔羽,明明谁都不忠于谁,还在一起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前不是也说过男人就是贪玩的孩子,但在怎么玩走得再远只要知道家在哪,记得有家记得回家就行吗。女人也一样啊。我们俩就是这样,只要无聊的时候有个固定的地方歇歇脚就行。总不能居无定所天天在外面跑破鞋吧?总有跑累的时候。像你和岳离那样我们两个可不行,累。”荆晓涵很轻描淡写地说。
依然忍不住笑了,普天之下估计只有荆晓涵用这样的形容词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和自己的男朋友,她摇头:“行行行,懒的管你们。”
两个人走进学校,然后在走廊分手。他们这样的友谊最适合这样的两个人相处,不过分干涉,也不过分挖掘,理解不失尊重,亲密不失距离。孤僻的依然只适合这样的关系,神秘的荆晓涵也只适合这样的关系,所以她们两个看似完全不同的人才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
依然坐在教室里偶尔抬起头看看窗外,树叶开始向下飘了,一年又要过去了。依然偶然间回头看见关靖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没理他转回来,然后想起他早晨递给自己豆浆时那一句“总不吃早饭是不行的”。依然真的佩服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这一点,即使是这种关心被自己冷淡地拒绝他还是不生气,依然不知道他是真的没那么讨厌还是虚伪。当然,无论是哪一种,依然想这都和她没有关系,因为她确信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如果此刻她可以窥探未来,她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她对这个男孩儿的人生,影响到怎样的地步。
阳光遍布在这座城市,街道、河流,全部涂满了金色的光辉。岳离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前狠狠拉开了窗帘,阳关瞬间刺进来,让柳薇急促地闭上了眼睛。她裹着被子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前岳离被强烈的光线笼罩的颀长的背影。
岳离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皱了皱眉头。有的时候他会厌倦,厌倦这种生活,在不同的灯光下邂逅不同的女人,在不同女人的温度和体香里互相游戏。有的时候他会厌倦这样的自己,想这是最后一次,会想安定下来,从此以后只有一个女人。他会想带着依然逃跑,跑到一个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地方。他甚至想只要依然愿意他想带着她殉情,那他就再也不会对不起她了,再也不必被一些隐隐作痛的现实牵绊。可他似乎身不由己,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身不由己。
他现在背对着床上的柳薇,心里就像是被火灼伤一样让他焦躁难忍。
他转过来把衣服穿好,柳薇坐在床上,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她说:“你就这样想走了?不想给我个说法吗?”
岳离看着她的脸声音很低沉:“不然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岳离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嘴角,说:“你要出来玩儿,就玩儿得起。”
柳薇眨了眨眼睛:“那我如果不是想和你玩玩儿呢?我如果是想当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想那个小姑娘那样呢?”
岳离看了她一会儿,关上门出去了。在他关门之前他回头对柳薇说:“依然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意见。”
柳薇看着那扇轰然关上的门,用手死死地抓着被角。
明媚的阳光白炽化了头顶仓皇的天,岳离站在水库边的堤岸上,耳边全部都是轰隆作响的水声,湮没了整个城市的喧嚣,那些细若纤尘的水滴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扑到他的脸上,像是清晨的雾霭。这是他和依然第一次接吻的地方,在他被凌威打伤之后出院的那一天,在他们承诺只要还相爱就不分手之后,他们在这里,第一次接吻,在震耳欲聋的水声里,却像是浮在柔软静谧的云端,直到很久以后的现在,那种感觉,他仍能清晰地体会,真切的如同昨天一般。他伏在栏杆上不停地吐着烟圈,一个男人,是应该学会负责任的,但他如果对每一个女人都负责,他势必就不能对依然负责。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完全找不到方向。从丢了方向那天开始,就彻底迷途。从选择了那天开始,就没有退路,不能回头,是这样吗?他的放任,他的挣扎,狠狠伤害的,不只是他自己。
他将手中的烟蒂从栏杆上扔下去,看它在巨大的波浪里翻滚了一下,便立刻消失在剧烈作响的白色泡沫里,毫无痕迹可觅。
即使是秋天,正午的阳光也依旧刺眼,铺在平坦的马路上,升腾着摇摇晃晃的热气。荆晓涵走在马路上,用手遮了遮直接晒到脸上的太阳。她顺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紧接着她看见一路嬉笑从对面走过来的乔羽,他的手上,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然后乔羽也看见了她,停了下来,手似乎有些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哪里,只能依旧僵硬地牵着,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意思,像是讨好,又像是威胁。
荆晓涵突然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朝他们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
“逛街啊?”荆晓涵很自然地打招呼然后看了看乔羽身边的女人,“呦,换口味啦?喜欢乖巧型的了?以前不都喜欢辣妹吗?嘿嘿,好好逛啊,花钱大方一点。”她笑着拍拍乔羽的胳膊,也不管乔羽有些撑不住讪讪的样子,把包往肩上挎了挎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在走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