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这话可是当真?”房仲那么老江湖的人,此时也不仅变颜变色。
温老大低低喝道:“不准胡闹!”洗老五道:“噫!这就奇了,大哥你若不出手,小弟们怎能不用点手段?”温老大无奈道:“好,好,待我葬了俞慧再说!”他之所以帮忙房仲,全是出于爱屋及乌之心,由于文开华跟随过俞慧,所以他怜爱上文开华的房仲,也生出了袒护之心。
房仲朗声道:“那就快点动手,本座代你们向赖兄讲情,稍缓片刻,始行出手便是!”
说罢退出屋外,轻飘飘地飞回岸上。
温老大把俞慧遗尸抱起,当先纵上岸去,他手中抱住一人,跃过两丈江面,若无其事,赖珞一瞧便知他功力深湛,登时暗增戒心。
这赖珞做事,一向沉稳细心,念头一转,向身后排列得齐齐整整的五人招招手,其中之一上前来。赖珞道:“有烦宋粮兄偕同王仲兄搜查附近三十丈之内,瞧瞧文开华在不在?”
原来房仲也知道关于文开华之事,无法守得住秘密,所以跟赖珞说过,顺势说是文开华出手帮助岭南派之人,是以落败退走。马腾等人自然不敢泄露他爱文开华之事,好在这只是不关重要的细节,是以反倒为他掩饰,落得卖个大大的人情。
温老大把俞慧放在棺中,两行泪水忍不住直流下来,洗老五一面叫岑老四把于二姐找回来,一面动手钉住棺盖,随即放在原先的上坑之内。
房仲记得土坑中本来埋得有人,此时不见影踪,大是奇怪,问道:“坑内那个人呢?敢是还未曾死?”
藏匿在数丈远,一丛杂树底下的另一个土坑内的赵岳枫,大为紧张,心想但愿他们别透露我的姓名,免得武阳公有所防范,那时连最后一点点机会也消失了。原来他被岑、洗二人一顿讥骂之后,突然间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自从跟武阳公决斗过之后,名传遐迩,四海震动,打那时起,他已经没有个人,此身只属于武林公有。
正因此故,连僻处岭南的岑老四,洗老五,都说出他对不起天下人的话。这时他记起初入师门之时,曾经信誓旦旦,决意终此一生,为天下打抱不平,除奸去恶,除暴安良,现下若只为了儿女私情一死,九泉之下,岂有面目去见师父?
他才兴起献身天下之志。便听到一阵蹄声,赶快找到这个土坑藏起身形,如果不是恰好心情大变,那是决计不会躲避的了。
且说温、洗二人听了房仲问话,温老大这时自家还来不及悲恸掉泪,哪有心情理会?洗老五心念连动,他晓得若是讲出赵岳枫两字,这一帮人定必集中全力找他,那时他们兄弟数人,便可扬长回返岭南,但他担心的是赵岳枫如果不想活命,任得铁柱宫之人打杀或是擒拿回去,岂不是使天下之人大所失望?
这洗老五为人阴险自私,事实上并不担心天下人失望不失望的问题,却是考虑到赵岳枫万一因此遭难,天下武林得知是他透露消息,只怕纵是逃到苗峒之内也难逃这些人的报仇毒手。
他终于不敢说出真相,道:“那厮死不死谁也不知,我们把他丢落江中啦!”
房仲面露喜色,道:“原来已经随波逐浪漂流而去,妙得很!妙得很!”
这话只有洗老五省得,当下道:“茫茫大海无所不容,区区一点情愁爱很,更不在话下。”
赖珞皱一皱眉头,却不询问。一会儿工夫,岑老四拉了于、姜二人赶到,俞慧棺枢也埋葬在泥土底下。温老大决然起身,抖掉身上的尘土,厉声喝道:“你们想怎样打法,先说个明白!”
赖珞沉声道:“贵派的联防之术,举世无双,本座不敢小看,这样好了,本座和房堂主两人联手,对付你们五人,尊驾意下如何?”
温老大傲然道:“行,就这么办,但须得严令别的人不许出手捣乱。我等若是侥幸取胜,想来贵宫主人便将出手?”
玉轴书生房仲接口笑道:“诸位如果能使本宫老山主出手,贵派名头将可凌驾于三门四派之上。诸位好自为之,动上手之后,死伤勿论,本座保证刚才入土的棺木绝不被本宫侵犯就是!”
温老大面色一变,转眼望住岑、洗等人,道:“你们记着,刀剑无眼,伤亡无怨这句话!”
赖珞此时略略推测出他们与房仲之间,定有什么秘密,所以房仲以那口棺木要挟他们,不让他们泄漏。他虽是极想知道,但目下却不便出言探询。于是假装不知,喝道:“诸位放心好了,本宫上下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之人,绝不能动你们的棺木……”
温老大喝一声好,左手比个手势,那四人立刻散布开,各占方位。只听一声划空尖响,一枚大铁钩破空急袭赖珞,温老大这一发难,于二姐也发出细小鱼钧攻敌。姜三姐的柳叶双刀,岑老四的单刀和洗老五的钢挫,一齐凄动堵截敌人闪避之路。
赖珞铁掌疾拍,一股劲力迅猛涌出,挡住铁钩。温老大心头一凛,钓竿一颤,改变手法,那枚大铁钩不再盘旋飞驶,单在赖珞身前身后数尺之内迅攻密袭,攻势比刀剑还要锋锐迅快。
玉轴书生房仲岂敢怠慢,玉轴扬处,疾卷入阵。
黑煞手赖珞的一双拳头足足可以抵住温老大的铁钩,玉轴书生房仲玉轴则胜过于二姐,迫得她丢掉钓竿,用十只钢指近身攻敌。
铁柱宫威震天下,稳居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黑道领袖的地位,同时压倒三门四派,这等声威自是不能幸致,赖、房二人身居内堂堂主高位,近年又得武阳公略加指点,武功更是不同凡响。
这两人联手出斗,威力又加添许多,霎时间已迫得岭南派五人紧密联防,已成有守无攻的局势。
温老大、于二姐那等自负之人,一旦施展出联防之术,便变得甚是心平气和,毫无火气。
赖,房二人放手进击,竭尽所能。但见四周草木惬伏,劲气旋卷,战况极是激烈。
铁柱宫的五名手下,此时已聚首,包围在战圈四面,早先奉命搜查文开华的两人,早就转回来,他们眼见房、赖二人占尽上风,个个意态暇豫,放心观战。
第三十二章 萌旧情欲火焚双身
不知不觉中,房、赖二人已攻了将近百招之多,岭南派五人依旧稳如磐石,无隙可乘。
赖、房二人内力深厚,气脉悠长,越战越勇,招数发出之际,劲道只有加强而没有丝毫衰退之象。
铁柱宫的另外五人,每见赖,房有佳作妙招之时,都大声喝彩助威,如此又战了一百招左右,他们一则已厌于再喝彩,二则赖、房二人奇招已尽,没有什么可以喝彩的,于是全场只有拳风、掌力以及兵器劈风之声。
虽是如此,赖、房二人仍然一派凌厉攻势,局面毫无改变。
赵岳枫瞧了这老大一阵工夫,已知难分胜败,除非是请得武阳公御驾亲征,否则谁也破不了这联防之术,当下大是放心,提起包袱,悄悄跃出土坑。
他向西南方奔去,走出数里,斗然问停住脚步,内心情绪甚是紧张。
在他身后左面的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荆钗布裙,甚是朴素,然而这等村家装束,却掩不住她的灵秀美丽。
她早就移开目光,不瞧赵岳枫的背影,赵岳枫惶乱地想道:“我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
想来我过去跟她道别,她决计不会使我难堪……”
转念又想道:“这可也说不定,她恨极了我娶了梁珍姐那等女人,故此给我一个难看也未可知……”
这两个想法,来来去去,总难遽下决定,因此呆站了不少时候。
文开华表面上不瞧他,但心中却没有片刻不是想着有关他的问题,这时大觉奇怪,忖道:“他原本是个磊落光明之人,怎的如今变得如此古怪?他不走也就罢了,却何故不转回身躯?难道还想我去求他?先去跟他说话不成?”
想到此时,不禁忿然,旋即又消了气,暗想:“我只当是个死人,不加理睬就是,管他做出什么古怪之态?”
不过她双眼却不由得回到他的背上,这背影对她是如此熟悉亲切,因此忍抑埋藏起来的哀伤,又悄悄泛起心头……赵岳枫陡然转回身子,说道:“在下猜想文姑娘一定会给我一个难看……”
文开华几乎想笑,无奈满腹辛酸过于浓重,以致无法笑得出来。
她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找来?”
赵岳枫叹口气,道:“在下实是难以忘记姑娘往日的恩情,今日此刻大概已成永诀,所以……所以须得向姑娘恭敬辞别!”
文开华心中一阵酸痛,但故意更加冰冷的道:“简直答非所问,你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赵岳枫抗声道:“决计不是答非所问,正因在下感到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此生万难报答,所以拼着碰一鼻子灰,也要道别辞行。唉!碰个钉子比起别的事算得什么……”
文开华直向肚中吞咽泪水,极力装出讥讽的笑容,道:“奇哉怪也,赵大侠几时学得这么佳妙的口才?料想苏秦复生也不过如是……”
她干涩地笑一声,又道:“但你这一套留起来向别人使用吧,我听着只当你神智不清或是梦中吃语而已!”
赵岳枫瞪大双眼,满面痛苦的表情,他这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但觉心中堵塞得万分难过。
文开华别转头,伸手到头上诈作折技,借机暗暗用衣袖拭去忍不住的泪水。
然后又回头望他,淡淡道:“我瞧在俞大姊的面上,特地回转来,要把破他们联防之法,告诉他们,我瞧说给你听,也是一样。”
赵岳枫说道:“他们正在对付房仲,赖珞二人,大概要拼到明日才能结束,我……”文开华迅快接口道:“不用说啦,我晓得你现下决不肯为我做任何事情,算了,我自家去告诉他们!”
赵岳枫几次想辩白并无此心,都被她拦住,暗想她处处误会,实是无从辩起,于是郁郁地嗟喟一声,转身走开。
可是他并不曾走远,只是转到树后,隔断了双方的目光,便站住脚,不时从枝叶隙缝中,偷看她的动静。
文开华自然晓得他在树后,对于他此时的举动,甚感奇怪,想了许久,还推测不出,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不是说要走了么?怎的又不走了?”
赵岳枫沉吟一会儿,才道:“在下只是暂时不想走!”他显然不是说真话。文开华更为奇怪,忖道:“他从来都坦荡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今日大改常态,真是教人莫测高深……”
她越是猜不出,就越是好奇,眼珠一转,几个念头掠过心中。但她都一一放弃,只因她深知赵岳枫此人若是决意不说的话,任教如何威迫都不中用。
她踌躇再三,忍不住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此时两人相隔只有尺许,简直是呼吸相闻,彼此都嗅到熟悉的气味。
赵岳枫被她的举动震撼得心头狂澜排空,突然间展开双臂,文开华茫茫然投入他怀中,已忘了自家为何走到他面前。
两人紧紧搂做一块,赵岳枫喃喃道:“我莫非在做梦?唉,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竟是多么的需要你!那一段日子,我几乎发狂了……”
文开华听他说出如此深情的话,更加迷醉。在他怀中扭来扭去,恨不得与他融化成一体。他们以前夜夜同裳共枕,都不曾像今日如此刺激热辣,两人的体温同时升高,心跳加速。
赵岳枫已不是以前那个佰懂无知的粗鲁男子,他的手自然而然的落在文开华娇躯上峰峦起伏之处,两个人的情焰欲火,熊熊烈烈地燃烧起来……在最后关头之时,文开华惊醒了,恢复大部分理智,她极力思想赵岳枫的可恨可鄙,因此,她已经能够容容易易就推开赵岳枫。
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人心便是这般难测。文开华明明控制得住她的感情,也不是没有气力推开赵岳枫,然而,她偏偏没有一点抗拒,心中自嘲自怜地想道:“算啦,反正我已经不会看上别人,此生除了他之外,再不许有第二个人碰触,既是如此,推开他又如何?”
她遗憾地闭上双眼,渐忘了这件事,而再度迷醉在他的坏中……霎时间云散雨停,巫山梦醒,两人整理好衣裳,仍然相偎相倚地坐在树下。
文开华一派温婉娇态,无限柔情,把别后之事絮絮告诉赵岳枫,赵岳枫只是聆听,不敢把自家之事说出,原来他晓得文开华眼下虽是无限温柔,可是一旦提起那梁珍姐,她可能拂袖而去,故此不敢触及这话题。
文开华终于把自家之事讲完,便问道:“你呢?你的经过一定十分奇怪,比方你碰见单水仙啦等等,快说给我听。”
赵岳枫心想一说起单水仙,势必要提到梁珍姐,心念一转,突然跳起身,道:“不好了,咱们净顾谈话,不知那边动手情形如何。若是岭南派之人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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