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黑煞手赖珞突然间生出毒念,细细忖想一番,觉得此计实是唯一逃命之法,于是不动声色,低声道:“咱们且隐在此林之内调息一会儿,能恢复多少便是多少,若是被赵岳枫寻到,咱们好歹联手与他一拼!”
房仲道:“赖兄此言极是。”当下一齐隐身树丛之内,两人各以后背相抵,结彻跌坐,调元运气。
那边赵岳枫云旗两展,就把马腾等三人击毙,但觉胸中郁闷全消。文开华走过来,道:
“痛快,这五人在宫内地位身份仅次于外七堂堂主,都是残酷嗜杀无恶不作之徒……”赵岳枫道:“我回头再埋葬他们尸体,现下要去收拾房仲、赖珞两人。”
文开华心中一紧,脑海中泛起房仲潇洒俊逸的面貌身影,没有答腔。
赵岳枫又道:“并非是我心黑手辣,而是马腾临死之时喝出我的名字,已被赖、房二人听去,若不取他们性命,不久此事就将传遍江湖。”
文开华微恼道:“你要杀就杀,何须向我絮话?”
赵岳枫一手把她纤腰搂住,讶道:“你怎么啦?好像不大快活!”
文开华被他强健有力的臂膀一夹,登时全身皆软,偎倚在他身上。
赵岳枫又道:“其实我也不用出手,只须找到房、赖他们,交给温老大五人对付就行啦!”
文开华但觉他话中有刺,突然挣出他的手臂外,道:“这就奇了,你爱怎样对付他们就怎样对付,何须向我唠叨不休?”
赵岳枫见她态度忽变,一时摸不着头脑,怔了一会儿,道:“你到底气恼什么?”文开华冷冷道:“随便你怎么想,哼!你以为我在乎房仲被你杀死么?”
赵岳枫这时才恍然大悟,道:“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文开华皱起双眉,道:“你别以为占有了我的身子,就可以话中带刺,哼!我的心不一定全给了你……”
赵岳枫见她气恼难消,心知目下越描越黑,最好等她气消以后再解释。于是装出听到异声之状,侧耳倾听,接着轻轻道:“我们一同去瞧瞧可好?”
文开华香肩一耸,道:“你不要管我!”赵岳枫心想她一向极是温柔,怎的变成如此奇怪?莫非凡是女子献出身子之后,性情便会转变。此念一生。不知不觉泛起厌恶之感。须知他吃足了梁珍姐的苦头,心中已有成见。当下迅快奔去,耳中听到文开华衣襟拂风之声随后追来,他只装出煞有介事一般,一直向前面搜去。
顷刻间已奔出里许之遥,只见前面是片密密的树林,在朝阳之下显得甚是宁谧。
他正在顾盼之际,忽见温老大等五人赶到,文开华观察过四下形势,早就判断出房、赖二人定是匿隐林中无疑。她智计过人,原是不必故意用心寻思,计谋也会浮上心头。这时一见到岭南派五人,便有了计较。
她一飘身落在温老大等人及赵岳枫之间,比比手势,双方见了都明白她的意思,便都不发一言。
她招一招手,温老大奔到她身边。文开华低低说了一番话,然后走到赵岳枫身边,低声道:“你如此这般,便可找到他们。”
赵岳枫面色奇异地变了一下,文开华道:“我晓得你心中想问我为何要帮你找出他们的下落,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目下不能告诉你。”
她冉冉走开,赵岳枫只好疑惑地依计行事。
这时赖、房二人已经恢复不少气力,尤其是赖珞一则功力较为深厚,二则房仲早先勉力从丹田中逼出话声,比他更为亏耗真元,恢复得也慢些。
他们正在静坐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步声传来,各自心头一震,提聚功力准备应付。这阵步声有轻有重,显出这几个人功力高下不同,当下己猜出必是岭南派五人。
他们忽然停住脚步,接着有人低声说道:“你们怎么啦?脚下都弄出声音?”这话声正是温老大的口音。
岑老四应道:“我累死啦,伤处也痛得吃不消!”
姜三姐也道:“我也支持不住啦,休息一阵,否则此时若是碰到敌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如何使得?”
岑、姜二人话声中透出极是衰疲无力,房、赖二人不约而同地用手肘碰碰对方背脊。温老大沉吟一下,道:“要知道你们功力远远及不上敌人,如果不趁机找到他们再擒下去,再过一时三刻,他们可以完全恢复功力,而我们却仍然疲乏难支,那时若是碰上他们,可就非死不可了!”
洗老五道:“话虽如此,但现在我们早已支持不住啦,唉!咱们若不是得罪了赵岳枫,他便不会拂袖而去。只要他在此地,房仲、赖珞二人何足道哉!”
岑老四怒道:“老五你怎的说出这等长他人志气的话?”温老大说道:“老五这话也是实情,那房、赖二人若是得知赵岳枫已走,必定放心大胆地现身出来。”
他话声一顿,沉吟片刻,才道:“目下闲话少说,三妹四弟五弟留在此地调元运气,好好休息一阵。我跟你们二姐一同搜索敌人下落,若是不在此林之内,定必远逃无疑,我们还须设法查出他们去向,你们三人不可离开,耐心等候我们回来。”
姜三姐呻吟一声,说道:“大哥二姐放心去吧,哼!日后若是碰上房仲,我非多剁他几刀不可,他刚才的一轴好生凶狠!”
温老大安慰她几句,然后与于二姐一同去了。赖二人极是老练沉稳,此时仍然不声不响,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才互相碰顶一下,一齐起身。
他们小心地潜行过去,先窥看那三人动静,只见他们跌坐在一块两丈方圆的空地上,个个都露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尤其是受过伤的姜三姐和岑老四为甚。
房仲首先哈哈一笑,纵了出去,道:“姜姑娘有意剁我几刀,故此特地出来受死。”黑煞手赖珞一扑出来,便即出手向岑老四劈去。他的掌力极是凌厉狠毒,卷起一片狂风怒飙,威势骇人。
岑老四迅即滚开,甚是狼狈。洗老五跟着跃退,竟不敢上前出手。
黑煞手赖珞心头一震,迅快回眸四顾,果然一道人影从浓密树叶中飘落,手握一面大旗,英风飒飒,气概武威。
紧接着温老大、于二姐也现身出来,他们岭南五人迅即集合在一起,挡住另一条去路。
赖珞冷冷道:“他们不战而退,本座便知另有情由,果然有强援在后,无怪胆敢在此歇息。”
玉轴书生房仲难过地摇摇头,道:“赖兄,咱们明知他们可能是放饵诱敌之计,偏生坠入谷中,好不气恼!”
赖珞道:“房兄不必难堪,想当日武宫主耗尽心智,仍然测不准赵岳枫去向行踪,可知此人实是智勇双全之士,咱们纵是死在他手底,也不算遗憾。”
赵岳枫朗声道:“赖兄好悦了,在下今日重踏江湖,还不想令天下武林同道得知此事,所以一步也放松不得,两位动手之际,须得尽出全力,以免后悔,在下言尽于此,两位请动手!”
话声一落,便即横旗作势。岭南五人连忙退得远些,免得妨碍他施展。
房、赖二人从未见过这等兵器,这时看他横旗作势,威力已笼罩住这片空地,若是分头逃走,总有一个得毁在此旗之下,因此谁也不肯作逃走的打算。
赖珞喝道:“好!房兄咱们一齐上!”房仲握紧土轴,突然厉声道:“赵岳枫你可曾见过文姑娘?”
赵岳枫犹疑一下,忽然有人应道:“实不相瞒,我和他一向都在一起,只有最近分开!”声音娇跪悦耳,正是文开华的口音。
房仲仰天长笑道:“好!好!这样说来,房某在你芳心之中也还占有些微地位。”黑煞手赖珞浓眉一皱,已想好脱身之计。只听文开华又道:“现下我暂且回避……”赖珞大喝道:“文姑娘且慢……”
文开华道:“赖兄有何见教?”赖珞道:“兄弟有句要紧的话,关系到姑娘终身祸福,有意奉告!”文开华讶然从林中出现,只见她虽是村女装束,荆钗布裙,不施脂粉,但自有一种醉人的冷艳之态。
这时连索来深沉之极的黑煞手赖珞,也不觉呆了一呆,道:“兄弟第一次见到文姑娘恢复女儿装束,竟不知如此美丽,不在武宫主之下。”
文开华淡淡一笑,道:“赖兄过奖啦,我不过是庸脂俗粉,怎敢与武宫主相比,更别说贵宫现在的那位宫主了。”
这几句话乃是说给赵岳枫听的,赵岳枫专心窥伺大敌,所以不理会她这话。
房仲痴痴地望住她,心中好不颓丧失望。假使昔年便瞧出了她的伪装,目下便已是他的妻子了,何须失望痛苦!
黑煞手赖珞又道:“但在兄弟讲出这句要紧的话之前,须得先与赵大侠请教数招……”
文开华一听便知他是借以试探赵岳枫武功,而可以不被赵岳枫杀死。不过他一定有要紧的话可说,却又是毫无疑问,只是一任她如何猜测,都想不出赖珞有什么话说。
她点点头,道:“赖兄即管动手,但若是在数招之内被赵岳枫杀死,却与我无关。”赖珞微笑道:“他未必就有这等本事,即使真有这等本领,谅也不敢就下毒手,赵大侠,兄弟讲得对不对?”
赵岳枫一向光明磊落,毫不迟疑地点头道:“不错,为了让赖兄说出有关文姑娘一生祸福之言,在下决计不会施展杀手。”
赖珞向房仲点点头,道:“房兄,咱们上啊!”
房仲内心极是仇视赵岳枫,恨不得一轴扫死他,焉会推辞,当下与赖珞并肩迫近赵岳枫。
赵岳枫持旗作势,喝道:“两位请!”却没有丝毫骄傲浮躁之态。
房、赖二人各自运聚全身功力,突然出手,一左一右,动作迅快如电。这两人皆是当今武林高手,联手之威极是强猛,只瞧得岭南派诸人都暗暗心惊,想不到师门联防之术如此精妙,居然能抵挡得住他们凌厉的攻势。
赵岳枫云旗圈扫出去,这一招似慢实快,似守实攻,云旗拂风猎猎作响,也是威风凛凛,并举世无双。
房、赖二人的攻势完全被他封住,他们久经大敌,眼见对方大旗威强无比。若是以硬碰硬,自必吃亏,登时不约而同地改用小巧手法,闪转腾挪,乘隙进击。
只见赵岳枫纵横旗影中,裹住两条兔起鸽落的人影,霎时间已斗了七八招之多。赵岳枫大喝一声,手中云旗突然化为两截,也施展出小巧手法对付他们。
要知道赵岳枫目下功力虽是不及当日上阴风崖力斗武阳公之时,可是比起房、赖二人又强胜得多。这时手中云旗化作短兵器,先抵消了两人以巧制拙之长。接着仗着强劲功力,迫得对方招数往往递不出手。再加上他博通三门四派的剑法绝艺,招数之中诡奥无伦。只斗了六七招,房、赖二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瞧得岭南派五人既惊且佩,不住地呐喊喝彩替他助威。
赖珞奋力挣退数尺,喝道:“且慢……”赵岳枫旗影已经掷到,闻声呼地掣了回去,但旗边的垂穗仍然拂中赖珞面颊,登时割破几条口子,鲜血直冒。
赵岳枫跃退数步,接上旗杆,说道:“赖兄有话请说。”
文开华终是感激,轻轻道:“谢谢你啦!”房仲瞪他一眼,忖道:“此人果是豪侠胸襟,又长得英俊挺拔,无怪女孩子们都倾心悦慕……”
赖珞走到房仲身边,斗然间伸手扣住他腕脉,另一只手按在他背后腰间的命门穴上,劲力欲发未发。
房仲面色一变,却已说不出话。文开华冷冷道:“赖兄此举未免过于卑鄙无耻……”黑煞手赖瑶仰天笑道:“虽是有点近乎卑鄙,但形势迫得兄弟不得不如此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笑声一歇,接着又冷冷道:“闲话休提,且说正事,房兄有文姑娘爱护荫庇,今日决计不会死在赵岳枫旗下,兄弟因黄泉路上乏伴同行,所以把房兄拉去,文姑娘意下如何?”
赵岳枫莫名其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开华自然了然于胸,晓得赖珞利用自己对房仲感觉还不错的这一点,迫她选择以下两途之一,这两意途一是劝说赵岳枫不要出手,放过了他们。一是任得房仲与他同归于尽。
倘若赖珞不是瞧出文开华对房仲也甚为关心的话,他自然不会以同归于尽的手法,威胁文开华为他们讲情。再说黑煞手赖珞为人何等心黑手辣,当真是一点点亏都不肯吃的人,明知自己若是首先死在赵岳枫手中,剩下了房仲一人,文开华一定劝赵岳枫饶他一命。那时节变成只有房仲一人生还铁柱宫,这个亏他决不肯吃。
黑煞手赖珞阴沉地道:“你若不明白,不妨问一问文姑娘。”
赵岳枫茫然转眼望住文开华,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开华沉吟半晌,道:“我先问你一句话,那就是倘若我向你求情,饶了这两人性命,你肯不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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