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文开华沉吟半晌,道:“我先问你一句话,那就是倘若我向你求情,饶了这两人性命,你肯不肯答应?”
温老大厉声道:“那怎么行?赵大侠毋须犹疑,迅速出手除去这两名敌人。”
于二姐接口道:“不错,纵虎归山,后悔莫及,今日决不可存有侧隐之心,也不要顾什么情面。”
洗老五冷冷道:“自古以来要立大功建大业之人,务须手段狠辣,毫不迟疑才是,古语说:当断不断,自食其乱。赵大侠为了整个局势打算,切切不可答应文姑娘的要求!”赵岳枫被岭南派诸人一说,冲到口边要答应她的话重又咽回腹中,为难地瞧着文开华。
文开华面上泛起一丝苦笑,道:“算啦!你不用解释了。”
黑煞手赖珞心中大吃一惊,额头上又不禁流下冷汗。
文开华忖思了一下,向黑煞手赖珞瞪眼喝道:“你还不放开他?”
赖珞怔了一怔,旋即会意,仰在大笑道:“妙极了,若是咱们合力还敌不过赵岳枫,那就死而无怨啦广话声中已放开手。
房仲略一运气,便即恢复原状。斜腺着赖珞冷冷道:“赖兄手段好生毒辣,教兄弟大感寒心!”
黑煞手赖珞道:“若是房兄不满,可待咱们都活着离开此地,始行计较不迟!”
他终是老奸巨滑之徒,轻轻一句就使房仲平息内衅之心,转而同御外悔。房仲低低哼一声,心想这话也有道理,若是一同死在赵岳枫云旗之下,任凭是天大恩怨也自烟消云散,须得保住一命之后才有暇计较这段过节。
文开华跃到他们身边,钱挎已经掣在手中,大声道:“赵岳枫,我跟房兄赖兄联手斗一斗你的云旗。你是一心一意要建立千秋大业之人,想来不会把这等事放在心上。”
赵岳枫不觉呆了,道:“你……你怎么啦?”
文开华容色冷冷,再不说话,要知往昔赵岳枫为了勤练云旗十八展,虽是与她同裳共枕了许久,都不曾稍稍理会她。故此文开华一听到岭南诸人以大功大业的话劝他。而他表示接受之时,她便触起这一段旧恨,暗想他每逢为了建立功业,便可以置我于不顾,倒不如现在就跟他斗翻,以后永远不再理睬他……赵岳枫喃喃道:“千秋大业……唉!千秋大业……”
言下果有难以顾及私情之意。此时,所有的人都不做声,单等赵岳枫在私情与功业之间作一抉择。
须知目下的局势在赵岳枫而言,乃是决计不可泄漏出未死的秘密,才能保持主明客暗的优势。不然的话,武阳公得知他尚未死去之事,无疑会用全力查出他的行踪,然后找他决战。以赵岳枫目前功力未复之前,绝难抵挡得住武阳公的十般兵器。
赵岳枫与武阳公之间全是为了拯救武林,才形成这等誓不两立之势,换句话说,赵岳枫是为了天下武林才跟武阳公过不去,因此他在公私之间,殊难速作决定。
过了一阵,文开华叫道:“赵岳枫,你敢是怕我们三人联手之势么?哼!哼!你若是连我们三人也赢不了,自然更不是武阳公敌手,有什么千秋大业的话趁早少悦!”
黑煞手赖珞微感奇怪,忖道:“她为何要拿言语激赵岳枫出手?莫非她爱房仲更甚于赵岳枫,所以决意与赵岳枫反脸?不对,不对,她若是极爱房仲的话,自该放软态度设法使赵岳枫放走我们……”
想到此处,陡然间大为惊凛,继续想道:“哎!不好了!原来她极爱赵岳枫,所以激他出手杀死我们三人,方可成全他一生功业……”
他想出了这个道理,顿时汗流狭背。只听赵岳枫沉声道:“你这话说得极是,我如果赢不了你们三人联手之力,岂能跟武阳公作生死荣辱之斗!”
他这两句话说得意气消沉,黑煞手赖珞暗暗松一口气,岭南派诸人却大为失望。
却见赵岳枫精神一振,朗声说道:“想那武阳公乃是天下武林的公敌,残酷嗜杀,以毁灭正义为乐。赵岳枫若是能够为世除害,何惜区区一身的安危悲喜……”
岭南派诸人不觉大声喝彩,温老大说道:“赵大侠这话痛快极了,这等胸襟果然不是常人可及!”他口气之中流露出无限钦慕敬佩,几乎要五体投地来表示。
于、姜、岑、洗等四人眼见大师兄性情忽然作此改变,心中都暗暗感到奇怪。
赵岳枫道:“温兄好说了,今日之事还须仰仗大力。”他只不过是谦逊一下的意思,但温老大却会错了意,怔了一下,突然间奋然喝道:“好,你把文姑娘交给我便是!”赖、房二人都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忖道:“若是此人出手绊住文开华,今日之局定是有死无生。”
文开华冷笑道:“难道他对付武阳公之时,你们也出手助他?”
温老大豪情飞扬,洪声道:“这又有何不可,我岭南派从今日起参与此事,甘原供赵大侠驱策,好叫武林之中也得知三门四派之外,还有岭南一派!”
赵岳枫十分感激,道:“在下先行谢过温兄及诸位,不过今日之战,温兄暂时不用出手,文姑娘对在下云旗路数毫无所悉,正好借他们三人联手测验在下实力。”
黑煞手赖珞心想原来文开华不识得云旗路数,今日之战,只怕还是难以取胜。尤其可虑的是赵岳极大可在取胜之际,单单对自己下毒手,放过文、房二人性命……再者赵岳枫赢了这一仗,气候便成,一则他假死之事不会传扬出去,二则确定了他勇往直前之心,大凡一个人定下了这等决心坚志,终必能够成功无疑……他诸般权衡之下,决定纵然今日难以逃生,也不能让赵岳枫立下志气,建立千秋不朽的大功大业。恶念一生,便首先大喝道:“多说无益,即速动手!”
赵岳枫云旗一展,朗声应道:“好,在下要出手啦!”
黑煞手赖珞使用出铁柱宫独创的切口暗语,道:“两位请先掩护本座左右侧翼,待本座先从中路攻坚。力尽之际,再改由文堂主主攻,如此轮番调换,以免失去主动之势……”
赵岳枫及岭南派之人,只听赖珞口中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文开华虽是才智过人,但一听赖珞居然自愿首先主攻,显然有补偿刚才对房仲无礼之意。勉此时一则要成全赵岳枫,好教他再度尽力与武阳公周旋,二则她已下决心远离赵岳枫,今日纵使死在他云旗之下,也等于离开他一般。
当下点头道:“好,咱们三人同心合力与他决一死战,第二次轮到我主攻便是。”她说的也是切口暗语,故赵岳枫他们也听不懂。
这一刹那间,赵岳枫突然得文开华在他们之间,自行划下一道鸿沟,似是难以逾越,心中不觉泛起惆怅凄凉之情,长长地叹口气。
温老大大喝道:“赵大侠,劲敌当前,不宜分心,这不仅是你荣辱生死的关卡,也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得失关头,你最好暂时把个人忘记。”
赵岳枫瞿然道:“温兄这话极是!”
文开华和房仲一齐散开,黑煞手赖珞一向是铁柱宫四奇之首,发号施令已习惯。当下长啸一声,暗示房、文二人先出手扰乱敌人视听,然后才由他出手主攻。
文、房二人闻令一齐补上,铁柠与玉轴双双并出,威势惊人。
赵岳枫云旗呼地一扫,登时把两般兵器震开。黑煞手赖珞大喝一声,奋拳迎面攻人。他们三人皆是时下一流高手,合力之下,威势又不是二人联手时可比。赵岳枫虽是功力手法都冠绝一代,此时被赖珞迎面急攻数拳,也不禁连退三四步。
岭南派众人都凛然失色,姜三姐首先低语道:“二姐,咱们得出手才行。”于二姐颔首道:“不错,万一赵大侠命丧此地,咱们也没有一个活得了广她转向温老大道:“大哥,上吧?”温老大寒着面庞,不言不语,双目没有片刻离开战圈。
赵岳枫连退数步之后,忽然间挥旗反攻,霎时间已笼罩住三人身形,一时稳住局势。温老大透一口大气,道:“好了,以后最多也不过如此是!”
正说这时,赖珞已被云旗旗尖拂中大腿,直跌开去。岭南派众人由惊凛而变为欣喜,不由得脱口大声叫好。
只见文开华迅如闪电般冲上,代替了赖珞原来的位置。手中三尺铁杵连施绝艺,呼呼连发数招,加上房赖二人侧翼进击,又把赵岳枫迫退数步。
那黑煞手赖珞被旗尖拂中之时,幸得文,房二人侧翼猛攻,故此得以借势翻开,毫未受伤。
文开华铁杵法路数与赖珞双拳风格完全不同,是以赵岳枫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然而数招之后,但见云旗猎一声拂去,把她身躯卷住,向空中抛起。
赵岳枫昔年曾经败在文开华铁杵之下,故此时对她出手特别小心在意。尤其是这一回对方三人联手来攻,更是小心应付,尽出全力,却不料对付起三人,除了开头几下被攻之际不易抵挡之外,只要一稳住阵脚,便立刻可以取胜。竟是比对付二人又容易一些。
他岂知这云旗十八展乃是中原数十年来不传之秘,为武学之中最上乘的功夫,尤于冲锋陷阵之时更见威力,因此越是人多进攻,就越易取胜,至于那岭南派五人的情形又不相同。
因为岭南派五人同时出手,只是布下严密的联防之势,坐待对方力竭落败,并不进攻,于是云旗的威力便相应减弱。
他卷住文开华娇躯之际,房仲舍命进攻那是不用说了,奇怪的是黑煞手赖珞也忘命扑上,一手抓住旗帜边缘,一手拉住文开华手臂。
这两人不要命地抢救文开华,其势已难以抵御,何况赵岳枫决计没有加害文开华之念,故此文开华容容易易就被赖珞拉开七八步之远。
赵岳枫旗杆一挑一送,房仲哼了一声,连退至五六步,手中玉轴飞上半空,掉在数丈之外。
他摇摆了几下,这才站稳身子,但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连忙运功压住。心想赵岳枫若是乘势上来,那就有死无生,难逃大劫。
谁知赵岳枫只是怔怔地站着,眼光也没有瞧他一下。房仲大感奇诧,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黑煞手赖珞满面阴森笑容,一只手抓住文开华手臂,一只手按在她后背心要穴之上。
房仲气得一口鲜血直喷出去,接着提气聚力,大喝道:“赖珞你是人不是?怎的如此反复无常,背信忘义?”
他这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内脏已经受伤,但却能立刻运功出手,只是动手之后,伤势便更难医治。
第三十三章 表痴心赖珞险逃生
赖珞阴冷笑道:“房兄何必气坏了身子,不错,兄弟今日两次得罪,举动可鄙。但一个人若是死了,纵是名存千古,流芳百世又中何用?”
温老大不觉怔,洗老五却自语出声道:“是啊,一口气不在的话,留芳遗臭都是身后之事,与我毫不相干,唉!有时我觉得此理无可辩驳,但有时候又极是钦慕烈士豪杰,觉得虽死无馅……到底孰是孰非,还待细细推究……”
人人都留心倾听他的自语,只因这些话都是他们想过念头,而不得答案的疑难。
独独赵岳枫奋然仰天大笑道:“洗兄这话差矣,大丈夫立身处世,须得择善固执,岂能斤斤计较有无得失?既是明白羽毛、泰山的分际,自当勇往直前,生死何足紊挂心头……”
黑煞手赖珞冷冷笑道:“这话讲得容易,谁不会说,但要做到可就难啦!除非活在世上事享都不遂心如意,把死字看得谈了,才肯去做为名舍生之事。”
洗走五道:“你们的话都有道理,而且我都曾想过,就是因此难以决定。”
玉轴书生房仲陡然间面色大变,仰天长叹一声,说道:“而今才知昔年误入歧途,总因妄自尊大,不喜受世欲礼法拘束,以致加入黑道,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洗老五急急问道:“房老师忽发此言,必有所感,可许赐教以?”
黑煞手赖珞凛然一惊,想道:“房仲忽发此言,必有足以说服众人的大道理,莫要被他煽动之下,以致赵岳枫连文开华的性命也不顾惜,出手来攻,那时节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念一生,迅即大喝道:“闲话少说,本座只问赵岳枫你一句话,那就是你要文姑娘生抑是要她死?”
这话虽然没有提及他本人的去留,却也就等如这么说了。
赵岳枫迟疑一下,道:“我自然想她活在世上!”
赖珞纵声一笑,又道:“房堂主你怎么说?可别节外生枝,爽爽脆脆的一句话就行了。”
房仲摇摇头,道:“这还用得着问么?赖兄若肯饶她一命,兄弟愿把头颅双手奉上!”
赖珞冷冷道:“兄弟与房兄无怨无仇,要你的头颅作什么用?既是如此,兄弟就请文姑娘相陪一程……”
岑老四喝道:“不行,这厮太靠不住,若是到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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