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单水仙放心地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这里邓当返身入房,华劭已经盘膝跌坐,默默运功。
但见面包血红如火,生似是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在面部一般。
邓当与他同门学艺,知之甚详,暗暗惊想道:“这厮真了不起,目下已经年逾四十,仍然保持着纯阳之体。根基扎得越发深厚。我若不是童身已破,还可以在短时间内赶上他。但如今……唉!虽有进步,他亦继续精进。只怕此生很难与他并驾齐驱的了……”
他走到华动身边,等了片刻,华劭头上微微冒出稀薄的白气。这正是华劭运聚本身真火穿行经脉调治内伤时的征象。
邓当暗自忖道:“此刻我出手的话,他的生死祸福就决定在我一念之间了,我若是以本身功力增强了他那一点真火的力量,在他体内经脉一连运转十二周天之后,那内伤便痊愈大半,登时可以勉强应敌……”
目下正是危机重重之际,因此借重华劭力量这一点非常的使他动心。
他又继续想道:“反过来说,我明着助他疗伤,但在紧要关头之时只须把他这一点真火盆窜入旁的穴道,他立时走火入魔,轻则瘫痪如死,重则送了性命,这一手即使是老山主回来细查,也无法入我以罪,也不能挽救他。”
这两个矛盾的念头在他心中冲突排荡,一时之间,委实不能取决。
只见华劭自从头上冒出稀淡的汗气之后,血红的面色就渐渐淡退。即便是外行人见了,也知道他是功力不继,无法运转那一点纯阳真火。
邓当手掌伸出,缓缓向他背后命门穴上拍落,但手掌还未碰到他身躯,忽又停住。
他那张俊美的面上闪动着复杂奇异的表情,内心中的挣扎表露无遗。
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消逝,不知不觉已是天亮之时,曙色从窗外透入。
邓当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此时转眼瞧见天色已明,心头一震,举步走出房外。
走到外面,一名手下过来报告说,昨夜伤的两人一是弓箭队,一是暗器队。死的两人都是火器队的。
此外,根据本宫外围人马的线报,那三凶人都弄了十支长矛,守在出城要道,不知作何打算?
邓当忖想一下,走出客店门外,只见本宫标记纹龙铁柱仍然插在门口侧边。此时街上尚无行人,可是看得出四侧的店肆都有这一天不打算做生意的迹象,所以连学徒们都没有到门外打扫。
他巡视了一会儿,回到店内,把十大高手的一骑周奔雷招来。
周奔雷大步入室,躬身施礼,道:“总管召见,不知有何谕命?”
邓当道:“你的责任是驾驶,若是马车驰行之际,车马出了毛病,你须负全责!”
周奔雷道:“这是属下的责任,总管放心。”
邓当缓缓道:“你的车马最怕的是敌人用什么手法?”
周奔雷道:“若是在险隘山谷狭路,怕的是擂水滚石,不过,只要有速驰的机会,擂木滚石也不易阻得住属下所驾马车!”
他话声微微一顿,又道:“倘使得深谷之内前后被堵,那就最怕火攻,不过,这等情形不易发生。”
邓当眉尖一皱,道:“你有没有想到敌人也用弓箭远射马匹?”
周奔雷踏前两步,低声道:“属下在马匹身上要害之处,都暗中装置得有软甲,寻常暗器弓箭都不易伤的,在肉厚之处另外披有硬甲防护。”
邓当面包销霁,道:“很好,这一次若是平安交差,本总管自会向老山立报功,你当居众人之首!”
周奔雷躬身道:“谢谢总管抬举!”容色之间,喜不自胜。
要知这周奔雷往昔在江湖上便以驾御及骑术享名一时,自被武阳公收罗旗下,武功方面一日千里,已成为武林名手,若是再得武阳公欢喜传授更深一层的武功,则他回自可雄霸一方,名震天下。
他正要辞出,邓当又道:“且慢,你说在马匹肉厚之处装上硬甲,为的是何故?”
周奔富道:“属下累积多年经验,悟出两个道理,一是马匹要害的装备必须轻便隐秘,不可被敌人瞧破,否则对方得悉底细,除非不出手暗算则已,一旦出手,必定凶毒无比,难以抵御。”
邓当点点头,道:“这是示敌以弱的计谋,相当高明。”
周奔雷又道:“第二个道理那就是马匹肉厚之处装上硬甲,才能训练马匹躲避暗算,只怕马匹到底灵性有限,不能像人类闪跃腾挪,敌人的暗器来时,多半不易躲开全身,所以属下训练马匹躲避之时,专门以厚肉上的硬甲迎接弓箭暗器。”
邓当道:“妙,妙,这一来马匹只须稍为移动一点点身躯就行啦!”
周奔雷大为得意,道:“总管明见,那些马匹果然如此才能训练成功。”
邓当沉吟一下,道:“那三凶的功力你是知道的,以他们的功力手法,用沉重飞矛对付马匹,你瞧搪得住搪不住?”
周奔雷大吃一惊,想了一想,道:“搪不住,以他们的功力掷出飞矛,属下这两匹健马虽是十八骏驹之中最好的两匹,可是它们纵然躲得开致命之处,但无奈那硬甲仍然吃不住劲,势必被飞矛透甲而入,伤了马匹筋骨。”
邓当顿时显得十分失望,缓缓道:“他们每人备要十根长矛,我瞧定是为了对付马匹之用,眼下暂时不能出发,须得解决了这个困难才行。”
他挥手命周奔雷退下,自个儿寻思好久,便匆匆出店而去。
过了一顿饭之久他才回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单水仙因见没有出发的迹象,又见华劭伤势如故,毫无起色,便把邓当召来询问。
邓当道:“属下刚刚出去了一会儿,现在已下令准备随时出发,咱们只要出得城门,就可望平安抵达嵩山了。”
他随即把三凶备妥长矛以及周奔雷的看法说出来,单水仙讶道:“那么你怎的又令随时出发?”
邓当道:“属下出去之时,召集投顺本宫的江湖人物,命他们设法分头去偷那三凶的长矛,倘若得手的话,咱们立刻乘机冲出此城,只要到了城外,咱们都护卫在马车四周,那时三凶纵有长矛,也不必顾虑了。”
单水仙道:“在街道上果然无法抵御,但他们长矛虽失,难道不会立刻去买几根应用?”
邓当道:“属下派人查过,本城从来没有长矛出售,所以咱们此计若是成功,对方根本无处去弄,属下正在奇怪他们从何处找到的长矛?难道晓得无法硬攻,须在狭窄街道下进犯,所以带备了这些兵器?”
单水仙道:“不对,瞧他们昨夜的气派来势,可知他们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本宫杰出人才极多,部署严密,才失手而退……”
她沉吟一下,又道:“知道咱们虚实的,只有文开华姊姊,这些长矛一定是她准备的。”
邓当不觉大为佩服,道:“属下因为参详不出这个疑团,所以感到处处被制,难以布置,现在蒙宫主点醒,这就好办了。”
单水仙虽是聪明过人,可是要她勾心斗角面对有关生死之事,便毫无办法。
她道:“那么你想想看吧!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邓当道:“请宫主放心,关于华总管的内伤,属下细查之下,发觉力不从心,若是勉强出手,一个不巧便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其时我们两人都不能应敌,形势就十分可虑。”
单水仙道:“这话有理,但你不帮忙他,他便难以痊愈,对我们也大有影响。”
邓当道:“属下细想之下,窃以为这事不可草率,若是短时间内赶到嵩山,那就不必多说,若是旷日持久,则华总管仗着深厚功力,数日之内伤势可以减轻许多,那时属下再出手助他,便是两全其美了。”
单水仙认为此计甚为妥善,便不再问。
这一日在客店中江过,据手下报告,那三凶一反常态,十分耐心地在要冲之处守候,矛不离手,因此毫无偷取的机会。
不过,所有能够接近三凶的人,譬如送饮食的店伙都由铁柱宫之人冒充,只要一有机会,便可以立刻下手。
到了晚上,客店内严密戒备,不再准备出发,只因晚间出发的话,那三凶根本无须长矛,就可以出手侵袭,在路上不比客店可以布置得稳如铁桶,此所以邓当的命令是白天再设法偷矛,好在此去嵩山不过百里之遥,一日工夫准可到达。
这短短的路程却不易走完,他们在客店内一晃眼便过了五日。
单水仙命邓当到华劭房内商议,华劭躺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
邓当日日劝慰单水仙,其实他心中比谁都焦急。加以单水仙十分温柔地照顾华劭,使他妒嫉不已。
单水仙道:“已经过了五日,还不能出发,我越想越觉得不妥。但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妥?”
邓当道:“属下也想不通对方为何如此耐心地守候?他们竟不觉得烦躁?”
单水仙道:“他们难道在等候什么人?”
华劭道:“一定是有极大的阴谋!”
邓当道:“华兄虽是疑得有理,可是他们能有什么阴谋?”
单水仙缓缓道:“什么阴谋我想不出,但有一件事却可以确信的,那就是我爹爹一定有困难,无法到此救援我们。”
关于武阳公不能来援这一点,华、邓两人都不是没有想过,但由于他们一则深信武阳公武功天下无双,谁也阻他不住,似乎没有可能难住他。二则他们实在不敢细想下去,怕自己先丧失了勇气。
目下单水仙这一提及,华、邓两人都皱起眉头。单水仙又缓缓道:“眼前虽是平静无事,但这正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因此,我们尽可能多想想各方面,譬如说,你们有没有考虑到万一真的抵敌不住人家,咱们是来个同生共死?抑或撤退以保存实力?”
华劭目瞪口呆,道:“怎样保存实力法?咱们纵是就此退返铁柱宫,敌人也会赶到!”
邓当微微一笑,道:“华兄没有听明白宫主话中之意。其实她是说咱们舍弃了她,以免被敌人通通杀死,是这样保存实力法。”
华劭勃然变色,道:“宫主想都不必作此想,属下宁可血溅当场,也不愿眼见宫主被敌人擒去!”
邓当道:“这话痛快得很,属下如有二心,当遭万刃分尸之厄,神明鉴之。”
单水仙道:“你们不必发誓,我信得过你们的忠心义气,唉!只是这许多龙骧虎跃的健儿竟为我一人而死,教我如何能得安心?”
华、邓二人深知这位宫主有许多古怪念头,就以这事来说,她身为宫主,乃是万金之躯,别说区区二三十条性命,就算全官上下数百人通通为她而死,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也就是说,在他们心目之中,单水仙比全宫上下数百条性命还要珍贵得多。
然而她却不是这么想,因此在华、邓二人看来,她的想法甚是古怪。
他们正在商议之时,突然间一名壮汉奔到房门,大声道:“禀告两位总管,敌人长矛已经解决!”
邓当露出兴奋之害,厉声道:“传令出发!”那壮汉洪亮地应一声,转身奔去。
片刻间单水仙和华、邓二人步出店门,蓦然间蹄声大作,二三十匹骏马一齐出现,而那辆特制马车也驶到门口。
单水仙摄衣登车,一面说道:“华总管,到车上来!”
邓当听了面色顿时变得十分焦黄难看,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得以与宫主同车。
眨眼间大队人马拥往马车驰去,声势极是浩大,路人纷纷躲避。
出得城外,竟未见那三凶现身拦阻,众人更加兴奋,放马飞驰。
走了三十余里,前面一条河流阻住去路,河中之水居然甚深。
连马都停在岸边,邓当讶异地回顾,马鞭一挥,两骑分头沿河驰去,查看何处可以渡岸。
邓当大声道:“属下记得此河河床虽宽,但向来河水既少又浅,只有当中有那么一点点水流,眼睛却变成这般宽深,不知是何缘故?”
华劭沉吟道:“属下记忆之中,这处也是一道大半干涸的河床,这就奇了。”
单水仙道:“也许是山中有雨,因此河中水涨!”
邓当摇摇头,寻思了一下,才猛然醒悟,道:“宫主请看,此河河水宁静之极,竟不流动,莫非是人为的?”
话犹未毕,一骑如飞而至,正是向下游查勘的手下,驰到切近,在马上面躬身道:“下游约摸三里之处,筑有一道高堤,把河流拦住。”
邓当冷冷一笑,道:“咱们难道就过不去?”举鞭一指,道:“你们两骑先涉水而过,试一试河底软硬和深浅!”
话声甫歇,便有两骑直冲入河,涉水走出丈许,便须泅水。那两人拉缰浮泅而过,一上河岸,立即分散查看四下动静。
邓当等他们发送讯号回来,这才转眼望住周奔雷,问道:“你怎么说?”
周奔雷洪声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