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云悦老僧道:“诸位略事休息之后,便须继续追赶,咱们目下有武姑娘助阵,深悉对方虚实,比起第一次得手的机会自然大得多,至于受伤的人,便暂时留下休息调养,好在此事乃是武林共享之举,不愁没有同道参加,所以咱们这一方实力有增无减,诸位若无异议,就如此进行。”
大家都不反对,于是留下八个受伤的人,大众纷纷上马沿河追去。
铁柱官方面也伤了两人,加上前次受伤的共是四名,战力又减弱了一点,再者他们眼见群雄人人奋勇进扑,置生死于度外,可以想见对方有必欲擒下单水仙的决心,邓当苦苦筹思良策,马车内的单水仙和华劭也在谈论此事。
单水仙仍然极力劝他们舍下自己,但华劭自然不肯答应,邓当也跃到车上,参加商计,单云仙见众人个个忠心拥护,渐渐说不出劝他们舍下自己的话。
此时马车驰上一条平坦大路,速度甚快。邓当道:“咱们既然不能前赴嵩山,也不能回返宫中,那就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华劭道:“不错,幸好这次大家带的金银及干粮都够多,这方面不须忧虑。”
单水仙缓缓道:“倘若要奔避敌人,咱们便专拣深山无人之处走去,只要找到险峻可守之地,就停下来歇息或过夜,敌人攻得急了,咱们便走,如此或行或止,主动之机在我,对方疲乏难支之时,自然停止追击我们。”
华、邓二人大喜道:“宫主此计甚妙。”
单水仙又道:“可惜华总管不能出战,大大削弱了实力。”
邓当道:“只要有机会的话,属下定必全力帮助华兄疗伤,请宫主放心。”
单水仙瞧出邓当这一次说的是真心话,大感宽心,便集中精神寻思一件事。
邓当跟华劭研究逃亡的路线,初时主张北行,渡过黄河,再向北走,只要越过河南省境,踏入山石,便都是山野丘陵。
这条路线固然很好,可是他们却考虑到一点,那就是窜入这等险峻荒凉,人烟稀少的地方,万一武阳公有心驰援,也极难联络得上,再者他们都隐约晓得武阳公业已南下,这一北走,岂不是把距离拉得更远?
再说掉头向南逃亡的话,由于敌人料想不到,开始时可以叫他们上个当。
主意已决,便改向南窜,车马行程甚是迅速,数日之后已逃入伏牛山脉区域。
此时坐骑已显出不支之态,他们在山中寻到一处地方,细加观察之后,便卸鞍歇息。
一路上他们都尽力赶路,绕避村庄市镇,不论昼夜,都没有卸鞍休息,都是略想即走,把行踪弄得极是飘忽迷离,目下已在群山之中,这一处歇脚之处尚可据险拒敌,所以准备休息半日和一夜,预计到翌日早晨动身之时,牲口都可完全恢复。
单水仙第一次离开马车,缓步走到一道山泉旁边,掬水梳洗,四卫如形防影般紧紧守护,寸步不离。
她略事洗盥之后,回头一瞧,只见烟火冲霄,不禁大惊道:“他们竟生火造饭,这炊烟岂不是要把敌人引来。”
前卫林钧躯身道:“宫主有所不知,事缘这一次带出来的箭数目甚多,皆是上品雕翎雀柳好箭,粘贴雕翎的胶怕湿,须以火烘,再者弓箭手所携的良弓,棋忌霉湿,稍一不慎,便有朽解之患,因此迫不得已生火取炭,以便烘弓培箭。”
单水仙道:“原来如此,我怪惜他们啦!”举步走回去,但见岩穴之内已经铺好厚褥,供她歇息。
邓当命人出猎,此时已捕杀不少飞禽和山中走兽,便在火上烤烧,香气四溢。
众人饱餐一顿,轮流休息,单水仙吃得饱饱的,不知不觉沉沉酣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惊醒,睁眼一望天色,已是昏暮之际。
她忽然感到不对,急遽地坐起身子,向外面望去,只见人人都刀出鞘,弓上弦,离此十余丈远的第一道防线,传来紧密的弦声和喝骂声。
四卫屹立岩穴外面,凝神戒备,她不觉轻轻叹口气,起身出去。
前卫林钧道:“敌人追到,以致惊扰宫主清睡!”
单水仙道:“仍然是那些敌人么?芳佩姊姊可在其中。”
林钧道:“她虽在队伍中,却没有出手前冲……”说时,微微流露出忧色。
单水仙道:“你们都怕她么?”林钧道:“昔年武姑娘得宠之时,老山主把所有手下之人的武功弱点破绽都密传于她,并且教给她克制手法,因此属下等谁都不怕,就单单怕她一人。”
张猛接口道:“虽然最近老山主已传授精妙手法给属下等,可是动手相搏之际,总会不知不觉使出以前苦练过的招数手法,其实武芳佩姑娘定然不会错过良机,一举制我们死命!”
单水仙道:“不错,她不但在气势和心理上已震慑住你们,况且武功高强,实在不易抵挡……”
她沉吟一下,又道:“华总管呢?”杯钓道:“华总管到前面督战,咱们一共有三道防线,总可以防守得住。”单水仙道:“我出去瞧瞧!”
她在四卫拱护之下,走到第二防线,暮色中但见数丈之外便是一道天然的石门,甚是狭窄,石门两边的岩石不特高直数丈,而且外面陡峭,里面却可以供人上落和藏身。
耿滔亲自把守石门,极少发射,此外两边巨岩上各有三名弓箭手,居高临下,不让敌人迫近。
华劭见她出来,便道:“这等天险之地,敌方人数再多,武功再高,也难得手。”
单水仙低声道:“敌人短时间之内虽是不能得手,但等到明日视线清晰之时,可以设法从崖上攻下来,那第二道第三道防线都是咱们人力布置而成,决计挡不住他们猛扑之势。”
华劭道:“宫主不必过虑,咱们最多见一步走一步,他们舍得拚命,咱们就奉陪!”
忽听耿滔暴喝一声,看,远处便有人惨呼一声,华劭道:“瞧来耿滔比我们还有用,对方已经伤折了三人之多!”
单水仙心想此举徒然迫得对方一步步走向拚命之路,可是这刻却不便说出这话,挫伤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们的勇气。
远处传来怒骂之声,隐隐听到什么剥皮拆骨的句语,大概是对方又死了一入,激起他们的怒火。
单水仙叫邓当过来,道:“我们非立刻离开此地不可!”
邓当道:“还望宫主赐示情由。”
单水仙道:“此地只宜暂守一时,目下夜色已临,自然对咱们有利,可是等到天亮,咱们就很难逃得出重围了。”
华劭讶道:“宫主的意思是……”
单水仙接着道:“我的意思咱们立即准备,此地只要三人把守,其余通通束装上鞋,马蹄用厚布包扎,冒险从左侧的险峻小径逃走。”
邓当沉吟道:“此法极是冒险,万一敌人已分出高手在那边堵截,咱们就得伤亡甚大。”
单水仙道:“那边的岗哨至今没有警讯传来,据我猜想对方还未发现此路,须知对方纵然有诱咱们人伏之心,但连伤三人之后,决不会仍然按兵不动。”
华劭道:“宫主别忘记武芳佩姑娘及文开华姑娘都是才智过人。”
单水仙笑道:“你们大可放心,她们虽是智谋出众,可是对方那一批人份子复杂,不像以前她们带领你们之时,指挥如意,我敢断言她们虽是沉得住气,但其他的人一定不能忍耐,定会从那条险道夹攻,现在既然毫无动静,非冒险一试不可。”
华、邓二人心服口服,立刻下令,不久,这儿只剩下耿滔和另外两名箭手把守。
其余的人都牵马踏上险道,由枪、矛、刀、剑四兵在前头开路,悄无声息地穿过险狭山路。
一路上果然没有人拦截,等了一会儿,天色全部黑齐,耿滔及两名手下赶到。
大队人马摸黑逃窜入山中,虽然天黑地暗,山路崎岖,却难不住这些武林豪客,那周奔雷更是施展出一身本领,马车驶行得甚是平稳。
天明之时,他们已逃出甚远,单水仙下令众人留意各处可供据守歇息的地点,纵是绝路也不要紧。
走了一程,果然找到一处地方,乃是一处高岩洼陷的巨大洞穴,右边七八丈远便是一个水潭,崖上一道巨大瀑布冲泻而下,封住道路,那个水潭一直通到洞穴之前,宽达六七丈,左边峭壁插天,底下靠潭水之处有一条只有尺许阔的窄路。
任何人想到达那潭水后面的岩洞,非从这条狭路通过不可,否则就是泅水而过,但想泅水的话,除了硬穿过瀑布,就是从正面攻上对面潭岸的巨岩上,那些巨大高峭的岩石伸延到左边狭窄石路边,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险关。
这处地方只须守住正面,左右后三方都不是人力能够飞渡得过的。
然而此地的缺点正也在此,敌人固然极难攻入,他们也很难逃出。
邓当查看这四下形势,皱眉道:“这是一处死地,咱们进驻之后,万难冲出。”
单水仙道:“那潭水流入岩洞之内,生像一道小河,咱们沿着这道河水或者可以出去。”
邓当道:“这岩洞权是高大宽广,河道从当中穿过,直入洞底,属下进去瞧了一下,洞底石壁挡路,再也无法进入,这道水流深入山腹之内,说不定有十里八里的长度,属下相信人马无法沿水出去。”
她点点头,道:“脱困之法慢慢再想,目下你们先去准备粮食准备坚守一段时间,须知咱们人马皆尽疲乏不堪,急需休息,如果勉强奔逃,等到牲口完全倒下,人也差不多了,其实敌人一旦赶上,咱们都只好束手被擒了。”
华、邓二人深知这是事实,倘若昨夜敌人不曾追上,好好休息过一晚,便又可以支持四五天的奔逃之苦,但昨晚不但没有休息,反而竭力逃走,如今人人皆有困倦疲惫之色,果然非休息不可。
单水仙又道:“我想来想去,必须找到这么一处妥当地方,才能让华总管养伤,你也可以专心助他运功疗治内伤,等他好了,我还有一个办法,是不是行得通却要到那时才知道。”
华、邓二人只好依从她的主意,下令布防,一面又挑派数人出猎。
那些弓箭手在耿滔指挥之下,砍了数十根巨竹堆积岩洞之内,此外又搬运了无数大小石头。
晌午时分,各事布置就绪,起火烤烧野味饱餐一顿之后,人人倒在石头或地面呼呼大睡。
单水仙的行宫设在岩洞最深之处,靠近滚滚而流的河水,四面架起布慢。
华劭就在不远之处跃坐运功,他仗着功力深厚,这数日的辛劳艰苦竟不曾使伤势加重。
到了日暮时,敌人已经追到,守紧出路,这一回他们深具戒心,先派人手四下踏勘,直到确知那壑谷当真是绝地之后,这才着手进攻。
文开华显得愁眉不展,房仲用尽心机也探不出她何故发愁,虽是百般劝慰,仍不中用。
她已经不管运筹帷幄之事,这责任自然而然落在以智谋著称的武宫主身上。她决定不蹈险强攻,宁可费上十天八天甚至一两个月的时间,困住对方。
群雄大多数赞成此计,认为对方纵然还有长箭暗器可用,但总有一日饿得全无力气,束手就缚。
于是齐齐动手布置障碍,以大石或巨木填塞道路,使马匹不能通行。
他们先选十八人,分为四组,日夜轮流佯攻,消耗对方镖箭,连带使他们不能安心休息。
双方都采取久战之计,局势顿时沉闷,耿滔破开巨竹,削成长箭,末端夹着叶为箭羽,这等粗制之箭自然远远比不上雕翎箭,须知箭中以雕翎箭为上品,角鹰翎箭次之,钨鹞之翎为箭羽又决之,鹅雀之翎是最下品,雕翎箭发射之时,去势快疾,又能抗风,不歪不斜,威力最大,因此这等以身叶为羽的竹箭,虽以强弓挽射,亦不能及远。
不过铁柱宫这一方有了这许多的竹箭和石块,夹杂在劲箭暗器中使用,仍然极具威力,而且用个三五日不虞匾乏。
晃眼过了两天,群雄方面折损了两三人,原来都是性情暴躁之士,不耐慢慢围困,强行冲上,被镖箭射杀。
文开华更是愁虑,心想邀约武林群雄擒拿单水仙,和消灭铁柱宫势力之举,本意是设法使单水仙脱离那邪派四凶人的罗网,顺便灭削武阳公的力量,正是一举两得,哪知局势演变之下,无法控制,眼下群雄这边伤亡了十人以上,其中各家派都有,这一来已激起了公愤,若是擒住了单水仙,各派决计不肯轻轻放过了她。
眼下她虽有纵放单水仙之心,也无法办到,再想到日后与赵岳枫晤面之时,这件事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铁柱宫这一方战志甚是高昂,原来单水仙见邓当忙于帮助华劭运功疗伤,无暇督战,心想这些人到底是为了自己卖命,便不住地慰问他们,四下巡视,众人都被她绝世容光所摄,没有一个不是深愿为她战死的。
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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