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但双目神光外露,宛如两颗寒星。
他面上也流露出惊讶之容,望着那些亡命奔逃的道人们,双眉紧锁,似是用心寻思。
赵岳枫的惊讶更不用说了,要知道这位紫心老道人乃是武当派前一辈高手,白沙、白霞他们见他出现,应该欢喜才对,就算这紫心道人有点神经失常,不一定会出手帮助他们,却也不该惊惶至此,难道是他们围攻自己之举违犯门规,十分严重,所以大惊之外,急忙逃去不成?
正在寻思之际,紫心道人已经举步走过来。赵岳枫迎将上去,躬身行礼,道:“老前辈仙驾忽降,敢是因为此间的纠纷而来?”
紫心老道人霜眉一皱,答非所问地道:“贫道记得那一干人好像是我的徒子徒孙们,怎的一下子都逃走了?”
赵岳枫闻言忖道:“原来他仍然神智不清!”口中答道:“晚辈也不明其故,正想向前辈请教。”
紫心老道人眼睛一瞪,道:“我好像曾经见过你,哦,对了,你是那天和阴风崖对敌之人,对不对?”
赵岳枫不管他是不是神经失常,仍旧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辈说得是,在下是东海门赵岳枫……”
紫心老道人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东海门……东海门……贫道好像有个好朋友也是东海门的……”
赵岳枫听他提起师门中人,恭声接口道:“先师是铁蓑渔隐莫平。”
紫心老道人举手一拂白髯,道:“我与令师只见过数面。”他的神情似乎已恢复正常口气,举止中流露出一种出尘超俗的豪华风度。
紫心老道长接着道:“令师一向隐居东海之滨,我们睽别已久,不知近况如何?”
赵岳枫沉声道:“先师已于五年前仙……”
老道人轻轻啊了一声,惋惜地摇摇头。赵岳枫接着道:“我师叔是铁桨霜刀金阳,老前辈一定见过的了!”
紫心老道人双眼一睁,道:“不错,就是他,想当年三门四派选出一队高手,同赴阴风崖铁柱宫,那一役,所有助纣为恶的黑道豪雄全部丧生在我们七人手下,可以说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金兄的铁桨和那柄锋快霜刀都变了颜色,全是鲜血……还有那少林寺的云和道兄满口佛号,念诵个不绝,可是下手之际,又狠又辣……”
他停住口,面上飞越的豪情突然敛去,皱眉道:“贫道至今不解的是那十面阎罗武阳公一身武力,己达出神入化之境,若是拼将起来,我们最少也要合三人之力,才能抵挡得住那无量变化的诡毒杀手。然而武阳公却迟迟不出手,直到手下党羽全部被诛,七人合力对付他一个人之时,才拼命支撑残局……他为何不早点出手?难道他不喜欢那一群当代黑道高手,故意要葬送在我们手中?抑是他自以为能够赢得我们七个人的力量?”
这位老道长一面沉思,一面捋髯。单水仙拉一拉赵岳枫的衫角,低低道:“大哥,你看紫心老道长虽是凝眸苦思,可是目光闪烁不定,此中必有隐情……”
赵岳枫讶道:“何以见得?”
单水仙道:“老道长岂非全然猜不出其中原因,但他似乎心中有所避忌,不肯向可能想得通的路去想……”
她停歇一下,接着道:“你不相信,不妨以一针见血之法,直接问他,要他无法自我瞒骗。”
赵岳枫道:“你的想法看法都比常人玄妙古怪,但是……为兄却不妨试上一试。”
他朗声道:“前辈暂勿苦思,晚辈胆敢请问一事。”
老道人从沉思中醒来,道:“你说来听听!”赵岳枫道:“老前辈寻思当年那武阳公一直不肯出手的疑问之时,可另有可疑之处,老前辈却不便从这条路上细究?”
紫心老人瞿然一惊,瞠目瞧着他。赵岳枫暗暗叹口气,想道:“二妹的念头虽然玄灵古怪,可是却颇有道理呀!”
老道人缓缓道:“你说得不错,但如果贫道往这一条路想去,就变成不义之人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着道:“你既是金阳兄的师侄,贫道跟你说说也不妨事!当日武阳公好像故意使自己陷入危局,自遭三门四派选出来的七个高手环攻,生死只是俄顷之间的事,可是他从我们七人现身之时开始,以迄被我们合力围攻之际,他一双眼睛,牢牢盯住峨嵋派的玉环仙子玉环道友,而到最后,他身负数伤,行将不支之际,却是从玉环道友那一面冲出重围,奔入那座死关之内。”
赵岳枫听得目瞪口呆,不敢做声,心中却暗自忖道:“照他这样说法、分明峨嵋派的玉环仙子与那老魔有什么不妥之处!哎,那怎么可能,玉环仙子乃是峨嵋派极负盛名的高手,听说虽是艳若桃李,可是冷若冰霜,又是出众之人,断然不会与那万恶的魔王……”
他想到这里,自己觉得对前辈大是亵渎不傲,连忙打住思潮。
紫心道人拂髯叹息一声,道:“其时我们人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负了一点伤,玉环道友忽然看出伤口都有绝毒,必须急求解药,但时间已经无多……”
赵岳枫双眼睁得大大,细听下面如何发展。
紫心老道人接着道:“玉环道友说,在这阴风崖周围二十里路之内,长有一种异草,高达五尺,宛如七彩长虹一般,极是好认。但只有这一丛生长在阴风崖附近,还有就是长于海外神山之上,我们找到这一丛彩虹草之后赶紧将草心摘下嚼服,因为只有那么一根草心,所以只能救活一人,加以时间无多,根本无法大伙儿一道走,只好分散找寻,各碰机缘。”
这位老道人凝目望着天空,满面悯然之色,似是想起昔年之事,不胜惆怅。
赵岳枫心中虽是急于想听下文,可是却不敢出言打岔,生怕自己一开口,这老道人突然不肯再说下去。
老道人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我们问明白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剧毒便发作。这还是我们大家功力深厚。才能将毒迫住,到三个时辰后才发作出来,如是旁的人,只怕一个时辰也支持不到,当下我们大家约定,不管找到找不到那彩虹草,都在三个时辰之后在阴风崖东面十五里路的求仙峰上聚集,大家在临死以前,再见一面。”
他停住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瞠目出神。
过了一会儿,赵岳枫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道:“老前辈,你没有赴约么?”
紫心老道人不说地望他一眼道:“谁说的,想我们这一干人没有一个不是当世的豪杰之士,千金一诺,说过要在求仙峰上见面,自然非践约不可!”
赵岳枫紧紧接口道:“对不起,晚辈失言了。敢问老前辈那位峨嵋玉环仙子可曾赴约了么?”
紫心老道人道:“她是第一个到达求仙峰上之人。不过……不过少林寺的云和老禅师却一直没有抵达那求仙峰头……”
赵岳枫道:“这就奇了,二十年来晚辈也未曾听说云和老禅师的下落,这一次晚辈前赴阴风崖铁柱宫时,在路上众人谈起昔年之事,少林寺的冰峰大师坦白告诉大家说,名列少林两神僧之一的云和老禅师二十年来一直不曾返寺。”
紫心老道人缓缓道:“我正是在寻思此事,要知当日我们三门四派一共七位高手之中,大家心中有数,论起武艺高强,功力精深的话,要以云和老掸师为最……假如这位神僧在场的话,那一次的龙争虎斗绝发作不起来!”
赵岳枫大讶道:“听老前辈口气中,似乎后来你们曾经动手搏斗?”
紫心老道人哼了一声,道:“贫道这样说过么?”
赵岳枫心中想到:“不好,这位老前辈要关起话匣子了……”一面想口中却应道:“老前辈没有亲口说出,是晚辈自己猜测之言。”
紫心老道人道:“你只是个年纪轻轻的人,最好不要妄测前辈们的事。”他说话之时,自有一种威严气度。
赵岳枫躬身抱拳道:“老前辈说得是。”
紫心老道人又陷入沉思之中,单水仙轻声对赵岳枫道:“小妹听江湖上传说,那三门四派推选的七位高手,二十年来都未曾在人间见过一面,尽管三门四派之人守口如瓶,少林、峨嵋、华山等门下弟子提及此事时,都说是这些老一辈的高手们均在深山隐修,可是二十年来从无一人现身露面,这话到底有没人相信?”
她的声音虽低,可是紫心老道人却似乎都听到耳中,蓦地抬头向天,大声道:“江湖上之人以为我们七人到哪儿去了?”他的话虽是紧接着单水仙的话而发,但眼睛却不瞧她。
赵岳枫身为三门四派中人,自然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对这七位前辈高手作何猜测,心中也想知道,故此定睛望住单水仙。
单水仙柔声道:“江湖上传说纷坛,与三门四派没有仇怨的人相信二十年前赴铁柱宫的七位高手虽然将武阳公迫入死关,但七人也身负重伤而死!另一个说法是:有些与三门四派结有仇恨的,则深信七大高手尽被武阳公击毙,而那武阳公也负伤在身,惟恐三门四派继续派人侵袭,所以自己封闭死关。”
紫心老道人朗声道:“不对,贫道已经说过,武阳公实系在我们七人围攻之下,无法支撑危局,等我们身上剧毒发作,是以逃人天下皆知的死关之内……”
单水仙立即接口道:“然则老前辈乃是取食过彩虹草草心,所以解去剧毒,活至今日。
其余的几位却因毒发身死,是也不是?”
紫心老道人冷冷一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不过了——”
单水仙躲在赵岳枫背后,不让那老道人瞧见,接口道:“难道老前辈你没有服食彩虹草草心,居然活了下来?”
紫心老道人道:“贫道从来未服食过彩虹草草心,你瞧我可曾死了没有?”
赵岳枫一直搭不上口,这时急忙插嘴道:“敢问老前辈,你们七位之中,可有人见过那彩虹草?”
老道人道:“我等尽皆见过,那丛彩虹草就在求仙峰对面的天屏峰峰顶,这种异草果真是高约五尺,叶如水仙,但比水仙长得多,而且七彩缤纷,十分悦目!”
单水仙道:“哪一位前辈服食了这种彩虹草草心?”
老道人摇摇头,道:“谁都没有服食过,我们六人在求仙峰顶会齐之后,华山的屠龙师太是最后到达。”
单水仙道:“老前辈等一等,你们一共是七人联袂前赴阴凤崖铁柱宫,怎的刚才却说六人?”
紫心老道人点点头,道:“这又是个不可解之谜,少林寺的云和老掸师在阴凤崖上分手之后,没有到求仙峰与我们会聚,其后我们曾经找了一阵,也没有找到……”这位老道长湛湛眼神之中,突然又露出混乱的光芒,似是清醒以后,往事想得太多,神智又渐渐错乱。
单水仙轻轻叫声“不好了!”赵岳枫为之一怔,回头道:“什么事?”目光到处,只见这个美丽的少女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亮。一点不像平日那么胆小心慈的样子。赵岳枫心中大感惊讶,觉是她这副样子似是曾经见过,用心一想,突然记起前日在汉水江边,她要跟那武宫主斗智之时,曾经现出这种机锋智慧的样子。
单水仙指一指紫心老道人,又迅快作个手势,表示说那位武当高手快要发疯。赵岳枫低低道:“谁晓得呢?”单水仙迅快打几个手势,赵岳枫这一回可不知她意思何指,不由得剑眉一皱,茫茫地望住她。
她连比两次,赵岳枫还是糊里糊涂。单水仙伸手掀住他的耳朵,拉到嘴边,低声道:
“这位老前辈大有用处,小妹这就诈作晕倒,你可趁他心智尚未全失,请他出手救治,等他俯身诊视时,你已贴住他身体,可即出手点住他的穴道。”
赵岳枫听完之后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以,他是……”底下前辈高人四字还未说出,单水仙已经推开了他,向左方草地上奔去。赵岳枫疑惑万分,大声叫道:“二妹……二妹……你上哪儿去?”
单水仙奔出十多步,突然一跤跌在地上。身躯挺直,动也不动。
赵岳枫愣一下,忖道:“我还未曾答应她,她就做了。”那位紫心道长目光闪闪,向单水仙望去,眼中神情带着万分迷乱。
沉寂了片刻,紫心道人袍袖一拂,举步向单水仙走去。赵岳枫生怕老道人发起狂性,伤了二妹,连忙也跟过去,只见那老道人弯腰俯身拉起她一只手腕,诊察脉息。
这紫心老道长是武当老一辈中的高手,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懂得医术。他明知虽是快要神经错乱,但恰恰这时单水仙突然奔跑,忽又跌倒,这一来使他心神一分,反而恢复正常,定一定神之后,本着侠义慈悲之心,举步走去替她诊脉,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赵岳枫走到他身边,他已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听单水仙的话,突然点住老道人的穴道。可是脚下却不知不觉向老道人身躯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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