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你既是服了,那就待打发老头陀之后,你自家私下了断!”文开华欠身拱手道:“多谢宫主恩典!”便即退开一旁。
一梦头陀道:“宫主这回派何人出战?”武官主道:“等一等!”接着挥手道:“有烦郑江两位堂主动手押下文开华,打入死牢!”
金蛇老人郑凯和七指翁江奎应声起身,文开华秀美的面上泛起挣扎之容,原来他心中两个念头正在纠缠斗争,其一是束手就缚,另是把握时机,出手抵抗。
他的目光掠过单水仙的面上,忽然长叹一声,丢掉铁杵,转过身子,双手倒剪。郑凯和江奎两人一个出手点他穴道,一个取绳缚手。转眼间便把文开华双手双足捆牢,带出厅外。
武宫主道:“有烦房乌两位堂主出手对付老头陀!”单水仙叫道:“怎么叫二敌一?”
武宫主冷冷道:“闭嘴,此地岂容你大呼小叫的么?”单水仙尖声道:“我一定要叫,你倚仗人多,纵是胜了也不能教天下心服!”
一梦头陀道:“单姑娘不必多说,老衲既然上得铁柱宫,已将生死置诸度外,他们是否按武林规矩出手,都由得他们!”
玉轴书生房仲、太原乌魔娘已经离座而出,两人都掣出独门兵器。房仲道:“大师一身武功有超凡入圣之能,宫主命我们二人出手,正是瞧得起你之意!”
乌魔娘接口道:“想当日三门四派高手来犯,没有一个蒙宫主这等看重。今日老和尚你若是赢得我们二人联手之势,立时名震天下,正是成全你的意思!”
单水仙忍不住又插口道:“哟,这样说来,一梦大师还得向武宫主拜谢啦!”
武宫主冷冷道:“等他赢得了再说!”左手暗下做个手势,黑煞手赖珞立即点一点头,房仲使的是一支玉轴,乌魔娘用的一把三股金叉,两人交待过场面话,当即分头进攻。
起先都是试探招数,迅快进退,使人眼花绦乱。
一梦大师傅通天下武术,功力极是深厚,但对这两人也不敢有丝毫轻视,随手拆解,眨眼工夫已拆了十余招之多。乌魔娘首先怪啸一声,欺身迫攻,手中的三股金叉凌厉刺劈,加上一头长达腰际的头发回旋飞舞,暗藏绝妙招数。玉轴书生房仲也施展出全身本事,身形进退如行云流水,手中玉轴横扫时雷霆万钧,直戳时阴险狠毒。
一梦大师被这两人一轮猛攻,似是只有防守之力,险象环生。外七堂群雄个个喜动颜色,大声喝彩,为房乌二人助威。单水仙翠眉颦蹙,含怒凝愁,捉摸不出战局到底有何等样的结果。
那房乌二人连续施展杀手,猛攻了五十余招之多,每一招发出之际,都感到对方万万无法躲闪得过,然而事实上老头陀一直都逃过大难,二人不禁锐气渐消,攻势松驰了不少。
但此中变化只有局中之人感觉得出,外表上看起来那房乌二人仍是气势如虹,着着抢占先手。
武宫主不时凝目打量单水仙,似是疑云满腹。单水仙无暇理会,一直瞪着战场。
满厅彩声忽然消沉,只剩下兵刃劈风之声。原来老头陀忽然连发奇招,力挽危局,他这几招出手威势极尽阳刚强猛之能事。这时忽地一拳捣出,拳力宛如狂潮怒涛,对面的玉轴书生房仲挡之不住,震退数步。乌魔娘从左侧闪电攻人,金叉拦击老头陀发招的右手,满头长发疾洒出去,缠卷左臂,老头陀这一拳招数还未用足,迫得煞住,左手曲时一撞,一股力道应肘而出。乌魔娘的长发登时散飞。
他这两招已显示出一身坚强莫当的威力,全厅之人都大感震凛。黑煞手赖珞早已准备出手,可是直至这刻,武宫主还未下令,只好蓄势待发。只见老头陀拳势一变,缓缓劈出一拳,左手同时封住乌魔娘攻袭之势。玉轴书生房仲手法何等迅快,玉轴由上而下,啪一声击中对方小臂。哪知这一击不但不能敲断对方手臂,反而感到一股力道撞到胸口之间,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提气轻身,一个筋头直翻开去。总算他应变得快,借势卸去大部分拳力。但站定身子之时,仍然感到真气浮动,胸口隐隐生疼。
第二十二章 创奇招智困老头陀
老头陀转过身躯,对正乌魔娘缓缓一拳劈去,乌魔娘得见玉轴书生房仲狼狈情形,哪敢封架,刷地纵开寻丈。但她身形一动,老头陀也跟着纵起追去,依然保持相等距离,原来老头陀拳势虽是缓慢,但身法却迅快如电。尤其是他乃是主动之势,事先预测得出对方将会闪避向何方,是以乌魔娘万万摆脱不了他这一拳之厄。
武宫主到得后来,全神瞧着单水仙,凝目沉思,战局变化似是浑然不觉。
黑煞手赖珞眼见乌魔娘十分危急,不禁大喝一声,离座扑去。他身法虽快,无奈老头陀武功精深,左手一招“倒提金钟”,便把他迫得煞势落地。
这时老头陀右手那股沉重如山的拳力已经罩住以乌魔娘的身形,耳中忽听武宫主尖声叫道:“你是峨嵋玉环仙子的什么人?”老头陀心头一震,转眼望去,只见武宫主揪住单水仙胸口衣服,话声甚是恶毒。他这么一分神,拳上劲势泄去大半,嘭地一响,乌魔娘被震退八九步之远,没有倒下。
老头陀疾出一拳,又把黑煞手赖洛震开数尺,侧耳聆听单水仙怎生回答。原来他这一年偕同单水仙回到她生长之地访寻她的姑母,但这个女尼已经神秘失踪。其时单水仙义父还在京师,他们又到了京城,见到她的义父。她义父倒是坦白得很,告诉一梦头陀说,他只知这女尼姓秦,法名大悔,十七年前在皖鄂道上相遇,蒙她出手击退仇家遣来的几名刺客,从此这女尼秦大悔便一直在他乡间定居。单水仙在当日见面之时,约是两岁左右,他收作义女。
十六年来他一直浮沉宦海,罕得返乡,对于秦大海、单水仙身世实在毫无所知。老头陀失望之余,便和单水仙到处访寻,结果毫无头绪。这刻听到这话,明知单水仙答不出什么话,但仍然忍不住留神聆听。
单水仙愣了一下,道:“你怎会有此一问?”
武宫主道:“最近我看过她一幅肖像,竟和你有七八分相似!”一梦头陀心中道:“想是那幅肖像画得不好,若是见过玉环道友本人,才知道她们两人十足相似,岂只七八分?”
单水仙缓缓道:“我也愿意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我自懂事以来,从不知自家身世来历……”
武宫主松开手,道:“这话可是当真?”话声甚是沉重严厉。单水仙道:“一点不假!”一梦头陀也大声道:“老衲可作证明!”武宫主回头道:“那么老和尚你知道不知道她的身世?”一梦头陀道:“老衲带她查访一年之久,毫无所得!”武宫主道:“你们想不想知道?”一梦头陀和单水仙都大感讶异,膛目而视。武宫主道:“太简单了,她就是玉环仙子的女儿!”
一梦头陀啊了一声,颔首道:“这话有理!”单水仙道:“这位玉环仙子现下在什么地方?”
厅中没有一个人开腔,过了一会儿,一梦头陀道:“老衲正因怀疑你的姑母就是玉环道友……”她哟了一声,道:“你该早点跟我说啊!”
一梦头陀道:“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见到了她,你自然明白一切!”
大厅中又肃静无声,武宫主面色阴晴不定,似是考虑要不要向她下毒手,但谁也不晓得她为何要加害这个不懂武功的女孩子。
一梦头陀缓步向她走去,黑煞手赖珞,玉轴书生房仲、太原乌魔娘三人迅疾纵到,拦住他的去路。一梦头陀知道硬闯的话,须得费去不少气力,当下朗声道:“宫主敢是有意加害单姑娘?”
武官主冷笑一声,道:“你想从我的态度上推测,是也不是?”话声未歇,突然伸手抓住单水仙的胸口,厉声道:“不错,我要取她性命!”当即举手骄指,向她胸口死穴点去。
一梦头陀大吼一声,抡拳猛劈,意欲闯进去抢救。但那三人都是当世黑道一等高手,联手合力之下,抵挡住他前闯之势。
武宫主指尖快要沾到单水仙胸口死穴之时,突然远处一阵雷鸣似的语声透人厅内,道:
“佩儿不可下手!”武宫主理也不理,指尖疾落,点中了单水仙死穴。那阵雷鸣也似的话声再度响起,仍然是那句话。
单水仙哎的一叫,跌倒地上,武宫主蓦地回转身子,双眼凝望厅门,似是等候发话之人进来。
一梦头陀眼见单水仙已被武宫主点中死穴,虽是因此激发了满腔仇恨杀机,几乎疯狂,但他到底具有数十载修为之功,当下压抑住狂怒之情,纵退寻丈,心想只等武阳公那老魔头进来,拼出高下之后,再作计较。
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屏息肃立,过了片刻,仍然无人现身入厅。
武宫主面色略见松弛,道:“房乌两位堂主身上可有妨碍?”
房仲、乌魔娘齐齐道:“不妨事!”武宫主道:“这老和尚似是大有来历之人,本宫不可轻视之。便请赖房乌三位堂主一齐出手,我也亲自参战!”
众人索知这位武宫主不但武功超卓,智谋更是高人一等。目下这等慎重其事,高手尽出,可见得这个老头陀必非寻常高手!
赖珞,房仲、乌魔娘三人应声举步上前,光形成合围之势,武宫主冷叱道:“即速进攻!”那三人齐齐应一声遵命!立时各施绝艺奋勇扑攻。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一梦头陀陡然记起一事,两道霜白慈眉一耸,双拳并出,砰砰硬接数招,势若疯虎。武宫主冷笑道:“你拼命也不济事!”语声中掣出一口长约两尺,宽达四指的金色短剑。看起来比平常之剑宽短厚重得多,与令箭有几分相似。她款步迫近战圈寻暇觅隙,待要出手。她的面色本来就比常人白皙,现下加上微青之色,简直不似活人。
一梦头陀大喝一声,双拳翻飞,冲开一条道路,脚下迅快夺路奔出战圈。外七堂堂主见他乃是向厅门奔去,都纷纷喝叱,抄兵刃纵扑拦截。谁知一梦头陀身形快逾闪电,一眨眼间已冲出厅门。
大厅外面左边数丈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只有一道四尺高的矮墙围住。右手数丈外就是插天石壁,一根粗如磨盘的黝黑铁柱,高约三文,插在那片光滑石壁之前。
一梦头陀面向那片光滑石壁,叫道:“武阳公你可敢现身与老头陀比划比划?”
大厅内一片混乱,武宫主叱喝一声,登时人人都停止奔扑。当下武宫主率着赖、房、乌三人纵向大厅,他们也不绕过去拦截老头陀逃生之路,只是打横排列在大厅门外文许之处。
那一片高插入云的光滑石壁离地四丈之处,有个丈许方圆的洞口,此时寂静无声。
一梦头陀目光更是凝注那洞口,又大声叫道:“武阳公,你在那石洞内躲了二十年,岂不气闷?”
武宫主冰冷的声音应道:“老头陀想是二十年前来过本山之人,是也不是?”
一梦头陀道:“你最好问一问你令尊!”武宫主道:“用不着问啦!你就是少林寺云和老僧!我告诉你,你虽是练成少林达摩神功愣迦金刚力,但我父仍然不屑出于!你若能把我们击败,那时候你不找他,他也会现身找你!”
一梦头陀道:“老衲非是善忘之人,这话早先已经听你说过,何须再说一遍?”
武宫主不觉一怔,忖道:“他答话中隐含玄机,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当下微微冷笑,心中迅快寻思。
一梦头陀厉声道:“武阳公你到底出不出来?”话声余响未歇,一阵雷鸣似的声音从大厅内传了出来,道:“大和尚不但武功大有精进,连心机智谋也和昔年不同,老夫该当与你见上一面!”
这阵语声竟是从厅内发出,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一梦头陀转回身躯,道:“敢情好,是你出来?抑是老衲进去?”
说话之时,厅中涌出七八个人,却是外七堂众堂主。武宫主摆手道:“进去吧!”一梦头陀道:“姑娘做得了主?”武宫主道:“厅中之人既已奉命离开,自然是要你进去,这便是家父的意思。”
一梦头陀微微一笑,道:“好聪明的姑娘,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好好记住老头陀的话!”当下举步走去,拦在前面的人纷纷让开。
武宫主皱起双眉,寻思他话中之意。一梦头陀经过她身侧之时,向她颔首微笑一下,这才迅快踏入大厅之内。
大厅内只有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但见此人服饰华丽,唇上留着一抹黑须,衬上剑眉虎目,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厅内虽然没有刀剑光影,但自然而然笼罩着一股森森杀气。
一梦头陀目光一扫,只见地上已不见了单水仙,当下合十道:“一别之后,流光过隙,匆匆二十寒暑,施主丰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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