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绿萍秀眉微展,似是心中十分受用,道:“老禅师过奖了,婢子命比纸薄,哪里谈得上文武双全?”
老头陀眼光扫视屋中一匝,已见到一道铁闸,默记心中,道:“此地老衲恐怕不便久留,只看那几位的紧张神态便不问而知了!”
绿萍道:“老禅师神目如电,猜得不错。话虽如此,但若然老禅师有所赐教,婢子还可担当一切,请老禅师稍坐片刻,恭聆教益!”她挥一挥手,向那三名大汉道:“你们且退到外面去!”
一梦头陀忖道:“看这形势,倒像是铁柱宫有意让老衲救出文开华呢!”只见那三名劲装大汉恭敬地应一声,通通退到外面。
绿萍肃客人座,亲自奉上香茗,道:“老禅师名震天下,一代高手,居然肯纤尊降贵,让婢子接晤请益,实是三生之幸!”
一梦老头陀见她如此谦恭有礼,谈吐典雅,虽是心中疑惑,仍然生出好感,道:“姑娘这等推许老僧,倒教我汗颜不已,老衲尝闻说铁柱宫规矩甚严,姑娘此举若是犯禁,岂不可怕?”
绿萍微笑道:“这个婢子自有分寸,不劳老禅师过虑。听说老禅师和本宫死对头赵岳枫赵大侠甚是相熟,他几时驾临此地?”
一梦头陀道:“老衲本来和他约好在少林寺见面,后来听到种种消息,老衲以为他会直奔此地,所以先行赶到等候,谁知他机智过人,竟是续赴洛阳夺回敝寺失宝,这一着不但老衲失算,连武宫主也大感意外,是以铁柱宫高手尽集此地……”
他目光落在铁闸上,又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绿萍道:“婢子实在不便奉告!”老头陀道:“老衲竟忘记了,年纪太老啦,快不中用了!”
绿萍转眼望住铁闸,道:“听说赵大侠武功突飞猛进,威强无匹,那一日在洛阳仗剑所破铁窗而出,只不知这扇铁闸拦得住拦不住他?”
一梦头陀没有回答,心中忖道:“她屡次提及赵岳枫,不知是何缘故?”却听她又接着道:“婢子曾经和赵大侠动过手,那一次是在三门四派攻山前夕,他的武功还不怎样惊人,但目下听到种种传说,赵大侠几乎已天了无敌,婢子便时时忖想到他到底能不能攻破这道铁闸……”一梦头陀道:“他迟早会到此地来,若有机会,可教他试上一试!”
绿萍道:“对,对。……”声音中透出喜悦之意。接着解释道:“婢子不知如何老是想到此事,须得赵大侠试过之后,婢子才能安心!”
一梦头陀深知世上有些有性格固执,每每为了一个疑惑在心,终生不欢!当下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对不起,老衲想进去瞧瞧!”
绿萍被他扣住腕上脉穴,不但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一梦老头陀心中大是恻悯,但此时己是骑虎难下,道:“钥匙可在你身上?”她眼睛转了一下,不知是何意思。一梦老头陀年逾古稀,不须避嫌,探手一摸,果然摸出一根巨大的钥匙。他运出内力闭住她的穴道,这才松手,纵到铁闸之前。
他很快就打开铁闸,里面便是一道石阶直入地底,下面隐隐透出灯光。
老头陀心想此事必须尽快,免得外头三个大汉发觉不对,报警召人。当即跨入闸内,飘落石阶之下。目光到处,只见这下面又是一个房间,摆着两张床,还有方桌椅子之类,两个汉子正坐在桌边。他以最迅快身法扑过去、连发两掌,砰砰两声,那两人一齐翻跌地上,他接着用脚尖点住他们的穴道,原来这两拳只是将他们击昏。
左方墙上有一道铁栏,他取出袖中藏着的两根钥匙一试,其中之一,恰好开得那锁,推开铁栏,里面便是一条寻丈宽的甭道,共有三道铁门、都紧紧锁住。他跃到右边第一道铁门外,道:“文施主可是在这里面?”
铁门内传出文开华惊喜的声音,道:“正是晚辈,大师赶紧打开铁门!”他声音中尽是紧张之情,一梦头陀微微一怔,忖道:“听起来倒像是真的急于脱困呢!”
当下用余下的钥匙开门,哪知弄了一阵还开不得,文开华长叹一声,道:“完啦!晚辈竟是注定要葬身此地!”一梦老头陀迅快转身出去,搜查那两个汉子的身上,没有发现钥匙,回到里面,道:“既是没有钥匙,老衲只好用拳试上一试。”
文开华赶快退开一边,一梦头陀运起神功,提聚真力,一拳劈去。
砰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那道铁门受拳之处凹了许多,门边四周石屑簌簌掉下。
这一拳虽是威猛霸道,看来再加两三拳,便可击破铁门,但一梦头陀却退开几步,瞑目调息。原来这一拳劈不倒铁门,那股反震之力极是强大,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这股反震之力便受不了,饶是不曾重伤,但体内真气浮动,胸口热血翻腾,已无法出手作第二击。
文开华道:“大师速出去,免得被他们赶到,把你关在铁闸之内!”
一梦头陀道,“文施主这话有理,但老衲不能达成任务,未免愧对施主!”
文开华道:“大师先出去要紧,晚辈命贱如蚁,不比大师身系武林寄望,切切不可延误!”
一梦头陀也知道时机危迫,不敢多说,说声再见,立即飘身纵出。
刚刚奔到石阶底下,便已听到铁闸移动之声,心细必是敌人想关起铁闸,当即提一提真气,一跃而上。
那道铁闸恰好砰一声关上,一梦头陀大喝一声,抡拳劈去。
一声大震,铁闸迅急打开,外面两名大汉惨叫一声,被铁闸撞得飞开老远。
一梦头陀举步踏出闸外,只见屋内还有数人,却都被他这等惊天动地的声势骇住,没有一个敢上来拦阻。一梦头陀却先发制人,冲过去抡拳疾劈,嘭嘭嘭连响数声。便有四五名大汉跌倒地上。只剩下两人,一是金蛇老人郑凯,一是七指翁江奎。这两人见他声威凛凛,不禁心寒胆颤,正待走避。一梦头陀迫到两人之间,右手一拳向郑凯击去,左手使个擒拿手法,迅即抓住江奎。
郑凯见他拳势极强,急忙发掌封闭,一面踏步避开。嘭地一响,老头陀的拳头击中他掌心,一股拳力冲得他立脚不牢,身形像陀螺般打个急旋。
另一边的七指翁江奎见他擒拿手法平常,惊凛之心登时消去大半。身子一例,右手竖掌反切对方腕脉,左手捏拳突起中指骨节,迅击敌人肋下穴道。招式才发,忽觉敌人五指之上隐隐有一般力道强劲异常,勾搭住右手手腕,使他掌切之势施展不出。说得迟,那时快,他左手一拳已击中老头陀肋下穴道,拳头击中之处宛如败草破絮,毫不着力。
老头陀五指一勾,已抓住江奎腕脉,借势一拉,江奎不由自主旋荡到右边来,砰一声撞翻了郑凯,老头陀脚尖一踢,闭住郑凯穴道。
门外传来人声,老头陀抓住江奎的手腕,奔到门口,只见武宫主率领着玉轴书生房仲、黑煞手赖珞、太原乌魔娘等三名高手赶到,接着又有七八个次一等的好手奔到。
老头陀喝道:“通通给我站住,不然老衲先震死此人!”武宫主心想死了一个江奎不要紧,但这等做法不免教其余的手下寒心,只好停住脚步。
一梦头陀外表上虽是镇定如桓,其实心中猛然打个冷战,忖道:“文开华若是施行反间之汁,倒也罢了。如若不然,老衲今日可就害死他啦!”
武宫主道:“你和文开华到底有可渊派?”
一梦头陀摇道:“他是你铁柱宫得力手下,老衲怎会跟他攀扯上关系?”说时,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接着便道:“老衲探牢之事既已被你们发觉,以后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乌魔娘冷冷道:“这个自然,难道我们都是死人不成?”
一梦头陀道:“老衲只好向宫主请教请教,那下面共有三间死牢,其一囚禁的是文施主,老衲在下面时已经问出。但其余的两间囚禁的是什么人?”
武宫主双眉微剔,道:“我不能告诉你!”一梦头陀点点头,道:“这就行啦!”武宫主道:“你本来想找什么人?”一梦头陀道:“老衲也不能告诉你!”武宫主道:“我们交换一下如何?”老头陀点头同意,武宫主挥手着众人远远避开,然后道:“大师何不先放下江堂主?”老头陀放开手,道:“老衲忽然想到今日此举若是连累到文施主,于心实是不安!”武宫主道:“我应允不将大师今日之事算在他的帐上!”
这时屋内传出呻吟之声,武宫主请他下手解开诸人穴道,一梦头陀甚是爽快,如言一一解开,然后和武宫主两人回到静室内。
武宫主道:“我先说抑是你先说?”一梦头陀道:“老衲痴长数十岁,这回占点便宜如何?”武官主道:“可以,我便说啦!我实在不知另外两间死牢中禁闭之人是推!”
一梦头陀没有露出讶异之色,道:“那么是男是女,以及人数多寡你总晓得?”
武宫主道:“当然晓得,原先这一男一女乃是囚禁在别处地方,我在四年前奉命重建此处地牢之后,才去提解收押此间。”
一梦头陀霜眉紧紧皱起,心想:“这又是一宗伤天害理的大仇大怨!”口中问道:“他们有多大年纪?被令尊囚禁了多久?”
武宫主道:“这个我可没敢询问家父,当时我提解他们之时,只见这两人已无复人形,双眼将瞎,在路上走了数日,才敢稍为睁目让天光透入眼中。我也颇有好奇之心,是以曾细加观察,见他们两人彼此间一直都没有开声说话,似是互不相识,举止迟钝,似是不懂武功之人!”
一梦头陀道:“他们可有特异标志?”
武宫主道:“没有,五官还算端正,现在该轮到你说了!”
一梦头陀心想:“我原是为了设法打消她疑心我是救文开华,所以故作神秘,想不到此中果然大有溪跷,只不知这两个可怜人是谁?”他沉吟片刻,才道:“老衲静坐之时,忽然记起武林中数十年前流传的两句话,无意之中又得知那边有座死牢,因此设法下去瞧瞧!”
武宫主道:“是哪两句话?”
老头陀道:“就是‘云旗飞扬,铁柱销溶’这八个字!老衲的见闻已不算孤陋寡闻,但这两句究竟是何意,仍不深悉,只知云旗二字代表一派武功,能够轻易击破你家的铁柱神功!”
武宫主点头听着,神色甚是郑重。老头陀道:“因此老衲想到这死牢建造得如此坚牢,防守如此严密,自然不是专为文开华之流而设,你说这想法可有道理?”武宫主道:“然则大师此刻已悟出几多道理?”一梦头陀摇摇头,道:“全无半点道理,只怕要问问令尊才有答案!”话声未歇,门外突然传进来一阵雷鸣似的声音,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这阵雷鸣似的话声只震得屋瓦簌簌作响,声势极是骇人。一梦头陀道:“老衲只想知道‘云旗飞扬,铁柱销溶’八个字作何解释?”武阳公的声音应道:“这八字只是武林中以讹传讹,老夫不须解释!”
一梦头陀道:“死牢中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被你囚禁了多久啦?”
武阳公道:“你这和尚很爱管闲事!”一梦头陀道:“不错,老衲为此也甚感烦恼!”
武阳公道:“你既如此烦恼,何不出家为僧?哈,哈!”
一梦头陀也不觉一笑,道:“未着袈裟嫌多事,着了袈裟事更多,此两语堪为老衲写照!”
武阳公道:“佩儿可即离开,勿阻他深思。和尚你须记住老夫共有破少林二十一招,若是你寻不出破解之法,这二十一招当即为流传江湖之上,凡是少林之人,动辄得咎!”
一梦头陀心头沉重之极,道:“老衲晓得!”武宫主随即退了出去。
一宿无话,翌晨一梦头陀命人召请武阳公,不多一会儿武阳公已经踏入静室之内,一梦头陀道:“老施主这一招‘活劈山僧’诚是绝佳之作,老衲苦思一昼夜,方始悟得破解之法!”当下将手法详细说出,武阳公心中暗惊,原来他虽是研创出二十一手专破少林武功路数的招式,但对付起像一梦大师这等高手,只有五六招可用。而这一招“活劈山僧”却是其中最是妙绝的两招之一。
他淡淡一笑,随口又说出另一招“焚寺烧僧”,便即退出。
一梦头陀足足冥思苦索了一整天,仍无头绪。这一夜他哪里合得上双眼,脑中翻来覆去只想这一招的破法。清晨之际,他觉得极是疲乏,当下起身走出室外,清冷新鲜的晨风吹得精神一振,忽然墙角传来文开华的传声叫道:“大师,大师……”
他过去应了,文开华道:“现下有敌人侵山,大师何不出去瞧瞧?”一梦头陀道:“你怎生晓得?”文开华道:“大凡有敌人入侵,全宫各处均有警示,此处亦不例外,那些防守之人正在戒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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