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
石。
他一直走入去,又走了十来丈远,但觉地上碎石刺得脚板生疼。他向四下查看一阵,自个儿摇头叹口气,拣了一块体积巨大高耸的岩石爬上去。
在巨岩顶端纵目四看,只见头顶云雾沉沉,周围都是如林石笋或巨岩,竟已难辨方向。
他索性躺下来,闭目休息。过了一会儿,忽然好像听到远处传来猿啸人叱之声。
过了一会儿,声息寂然,他皱眉寻思道:“猿啸之声,必是那头白猿所发。但人陀之声,分明是女子口音,莫非那头白猿乃是有人豢养的?”
这个想法使他不寒而栗,只因那头白猿如果是有人豢养的灵物,则攫去自己衣服之举,必是受人所指挥。他只怕豢猿之人既是女子,而又指使白猿攫走衣物,令自己赤身露体,这等作为,未免太恶作剧。如果那女子再耍此花样出来,当真比被人杀死还要难过。
过了一阵,他突然听到细微的脚尖擦地之声,顿时为之大惊,缓缓翻个身,贴着石头蠕蠕爬到边缘之处,找到一处缝隙,向下面张望。
目光到处,恰好见到一个少女背影绕过一根石笋。
这时,他心中泛起一阵恐惧之感,生怕这个少女会找上来,那时真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阵,又有一个女子出现,低头望着地上,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看她的态度举动,似乎是留心察看地上的痕迹。
这个女子沿着向前那少女的同一路线,绕过那根石笋,便奋无踪迹。
这一回他可就看清楚这个女子的衣着,却是个佩剑少女,作侍婢装束。
而最令他惊骇震动的,便是这个婀娜佩剑侍婢手中捧着一堆衣服,极似是自己的东西。
不久工夫,那名侍婢又回转来。他定睛细看时,谁说她手中捧着的不是他的衣物!
他暗暗吸一口气,几乎要振臂扑下去。但一运真气,顿时感到左腿酸疼无力。立刻压抑住扑上去抢回衣物之心。事实上他纵然左腿无事,也未必当真敢扑了下去。只因他目下赤身露体,没有寸丝半缕掩蔽,如此形状落在一个女子面前,试问成何体统?
那名侍婢就在巨岩之下停步,有好几次抬头回望,因此他已看清楚这个待婶面貌秀丽颇有几分姿色,不过她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所以他无法猜测出她到底为何停留在岩石之下。
过了一会儿,那个佩剑侍婢仍然没有走开。岩石顶的他可就暗暗心头打鼓,忖道:“莫非她已发现石上有人,故意停在下面,诱我自动现身去抢回她手中衣物,或者是特地来戏弄我,教我在这上面空着急?”
他既不能出声询问,因此只好继续疑惑猜测。
又过了半盏热茶时分,倏然一道人影飞落那名待婶身边,却是一位宫装美女,发上插着的金步摇直在摇颤,风姿动人。
他认得出这位宫装美女正是死对头武宫主,心头一凛,屏息噤声,静伏不动。
那名侍婢躬身道:“启禀宫主,婢子沿着小鹃所留的粉迹,追过那边石笋之后,就失去线索,是以在此守候宫主驾临。”
武宫主想了一想,突然长叹一声,道:“赵岳枫到底是死是活,大概一时无法知道的了……”
那侍婢道:“这些衣服一定是他的么?”
武宫主颔首道:“当然是他的,我难道还认不出来么?”
那名侍婢又问道:“那头白猿似乎也懂得武功,真是骇人听闻的事,宫主后来可曾追上了它?”
武宫主道:“那头孽畜脚程太快,最后听它在一片森林内隐去踪迹。以我看来,此猿必定有人豢养,授以武功。若是寻常兽类,岂禁受得起我神功一击?何况那猿尚会变化招数,手法精微奥妙,指爪所罩之处,俱系人身大穴。”
那侍婢道:“这头白猿既然有人豢养,宫主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武宫主微哼一声,道:“这个自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以我猜测,豢养此猿之人,大概不出这附近二十里之内,待明日我命所有好手遍搜这二十里以内地面,务必把那人找出来。一则可免有强敌暗伺之虞,二来亦可根究出赵岳枫的生死……”
她突然停口,侧耳倾听了一阵,蓦地腾身向对面石笋之后电急扑去,似乎有所发现!
在那方巨岩顶端的赵岳枫因视线被石笋所阻,故此不知她如此迅急向那边扑去是何用意。
不久,武宫主突然出现,手中还多了一人。
那侍婢上去,哎的一叫,骇然道:“竟是小鹃……”她把赵岳枫的衣服丢在地上,伸手去接着武宫主手中的人。
只见那个被武宫主带回的侍婢全身衣服破碎了多处,血迹斑斑。头面上虽无血迹,但青一块紫一块,显然仍然受伤不轻。
赵岳枫一方面十分惊讶这侍婢小鹃怎生会弄成遍体鳞伤,另一方面却渴切希望这几个女子赶快就此回去,忘记取回他的衣物。
武宫主取出伤药,迅快给小鹃服食敷涂,片刻工夫,药力已经生效。待婢小鹃长长呻吟一声,睁开双眼。
她见到眼前站着主人,顿时镇静下来,不等主人询问,已开口道:“婢子走了一段路,忽然记起应该洒布特制银粉,以便认路回去,却不知何时已经中止。心中一惊,觉得此地大大不善,连忙寻路回转……”
她喘息一阵,又接着道:“婢子往回走了一阵,好像已爬上一座奇高的山蜂,四周云雾茫茫,景物时隐时现,那时节头脑中已迷迷糊糊,只觉那山峰高不可测,使婢子疲乏不堪。
最后,婢子已支持不住,忽然一脚踏空,便向下峰滚落,当时就晕原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转过来。”
武宫主道:“你现下已不要紧,此地虽然乱石如林,宛如天生,但其实有人利用天然险恶形势,摆成一座奥妙奇幻的大阵。你所说的山峰,其实只是一方巨岩,你从那边上来,在这一头滚下,弄得遍体鳞伤。如果不是被我听到声息,你别想生出这座乱石大阵……”
两名侍婢都露出骇然之色。武宫主道:“小翠可把小鹃放下,让她休息一会儿!”
那个身材修长健美的待姆小翠应一声,把小鹃稳稳放在地上。
赵岳枫可就暗暗紧张着急起来,暗自忖道:“她们在下面休息,说不定会跃上来查看四周形势……”
小翠轻轻道:“请问宫主,这座乱石大阵几时被人摆设在此?”
武宫主道:“我十年前来到此地,这座大阵已经存在,据山主说,这座乱石大阵当他三十年前抵达此地时,亦已经屹立此处,因此谁都不晓得此阵究竟摆设了多久?是何人摆设……”
她停顿一下,接着道:“我却忽然有个想法,那就是利用此地天生形势摆下这座乱石大阵的人,大概就是豢养白猿的人,相信那人仍然活在世上!”
她倏然住口,似是凝神查听,接着踢足走到巨岩底下,提气向岩顶纵上。
眨眼之间,她已跃到上面,环顾四方,似乎毫无发现,很快就跃下巨岩。
光着身子的赵邱枫这时挤伏在巨岩外侧的一道裂缝之内,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丝毫声息。
原来当他想到武宫主可能上来查看这一着之后,心中极为紧张,立刻采取行动,手足并用,谨慎小心地往后蠕退,直到岩石外侧的一道裂缝处,缓缓挤入去。他终不免弄出一点点声息,立刻就惊动了那位灵警无比的武宫主。幸而武宫主心中已有成见,认为这座乱石大阵决无人能够出入,更不会这等知机,停留在阵门后十丈的限度之内。若然超过十丈之限,心神就立受阵法禁制,唯有在限度以内,才能保持清醒。
不久,她们已动身离开,出阵而去。赵岳枫大大松一口气,但怕她们走而复转,所以再等候一会儿,才敢爬出石缝,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但愿自己的衣服仍然留在地上。
他缓慢地爬行到边缘处,低头一望,只见地面空荡荡的,人影固然杳然,那堆衣服也不见踪迹。
赵岳枫失望地叹一声,坐起身子,开始按摩左腿,一面调运功力,催动血气流通。
过了一会儿,已经觉得可以稍为用力,心中叫声侥幸,暗想如果早先摔下峭壁之时,没有预先听天煞文开华说过下面是浅水泥沼,因而在下坠之际,拼命保持头上脚下直立的姿势的话,不管是倒栽入泥沼或横着摔落,这么高的距离,任是铜皮铁骨之人,也非死不可。饶是他一直保持笔直挺立的姿势掉下,但落在泥沼中时,左腿震得一阵剧疼,人也几乎失去知觉。
这时,他可就想起那个身型容貌以及声音举止均极像女子的天煞文开华,此人近数年来方始崛起于江湖,不但做杀人劫货的黑道勾当,还有贪淫好色的恶名,却想不到当真像传说中的人妖模样。
这还罢了,最令他感到不解的,就是文开华实在没有理由要指点自己生路,尤其可怪的是文开华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表面上他和其余六煞相差有限,但事实上他用出全力之际,几乎还高出于四奇之上。还有就是他的手法家数,竟不知是何来历。其中有几手威力绝大的招数,却颇似南荒门中不传绝艺……
他呆想了一阵,终不得要领。当下缓缓从巨岩上攀爬下地,用心在地面上查看,果然发现有几点银粉。他沿着有银粉的道路走去,终于走出那两根像是门户的石笋之外。
他再次回到浅水泥沼岸边,辩明方向,径朝西北方奔去。经过在岩石顶一阵休息及运气按摩,那条左腿虽然仍比不上平日灵活有力,但如果只是用以奔走,却已无妨碍。
翻过两座山岭,只见一道山泉从一面峭壁上急泻下来,发出阵阵水声。
赵岳枫不再寻思,举步跟着那股山泉走去。走到傍晚时分,大约已走出四五十里地。
忽然见到前面不远的山坡上,灯火隐现。赵岳枫暗暗大喜,忖道:“我等天色再黑一点,才到那村子内设法弄件衣服蔽体……”
于是他坐在山泉边,尽量休息。天色黑齐之后,赵岳枫一跃而起,直向灯光隐隐的山村奔去。
不久工夫,他已到了近处,放目一瞥,发觉这山坡上只有十来户人家,其中有灯火的大概只有三四家,可知此地的人家生活贫苦,极是俭省。他因此怔了一怔,忖道:“这等穷苦人家,我怎能下手偷取蔽体衣服?”心中一面忖想,脚下一面移上前去。
倏然间大吠之声大作,顿时群犬相应,闹成一片。赵岳枫虽然听出吠声老在原地,可见得猛犬已经锁住,但他一生仗义疏财,抑强扶弱,哪里干过这种宵小勾当,心中无端端一阵惊凛,转身急急奔开。
他又回到山泉旁边,甚觉灰心,垂头丧气地找了一个岩洞,再弄些树叶干草,铺在地上,倒头便睡。
黎明时光,他紧紧卷缩成一团,仍然冷得全身发抖,终于冻醒过来,两眼一睁,肚子中饥火立时上焚。这时当真是饥寒交迫,心中泛起无穷凄凉滋味。
他只好起身打坐用功,过了片刻,身上寒冷减退,肚子也不似早先那般饥饿难当。
他走出石洞外,迎着朝阳旭光,陡然间激起满腔豪情,适才的无限凄凉已经烟消云散。
空山寂寂,只有鸟语之声。他记起昨晚企图盗取衣服之事,忽地醒悟那十余户人家,一定是山中居民,世代以打猎维生,是以家家户户,都养得有灵警猎犬。想起猎户,登时心中有了计较,举步向林青深处奔去,转眼间已隐没在林峦之中。
不久,赵岳枫提着一头野兔,奔到深山荒谷之中。但难题来了,他一向习于熟食,此刻身上寸缕皆无,自然更别说火折之类,因此虽然手中提着现成的野兔,却无法烤熟食用。
于是他四下找寻可用的石头,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一根长长棒形石头,一端尖锐。另外找了两块燧石,再检来好些干燥木头。
他先用坚韧的山藤,绷住那根尖锐石棒,在木上急转,这种原始的取火之法可真不容易,幸而他身负武功,双手比普通人要灵活有力得多,钻转了许久,那块干燥木头已经发热,他便再用燧石敲出火星。
这样反复试验了好多次,终于被他生出火来。他高兴得长啸一声,小心地把火势引旺,接着飞奔到树林中捡了一大捆干柴来。
之后,他把兔子烤熟,饱餐一顿,却已是下午时分,这时精神大振,便四处查看形势。
在隔邻谷口的一座山坡处,发现了一个宽大的石洞,于是把火种搬到石洞中,并且捡拾了许多干草树叶,充作晚上睡觉时的垫褥。
目前他已不须发愁,食物方面,除了烤熟的鸟兽之肉以外,尚有一些野果,也寻到了遮风雨的居处,晚上的寒冷已可用火堆驱除。
他变得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大自然之中,身上连一点点文明的痕迹也没有,完全彻底地回到史前先民那种穴居的生活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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