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女官 作者:邹源根(潇湘2013.6.2完结)

　　场上响起妇女们一片嘤嘤的低泣声。
　　方文英缓缓蹲下身子，揣着喜来媳妇粗糙干裂的双手，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淌。
　　白里红等几位妇女赶紧伸手，将方文英和喜来媳妇双双扶起。
　　喜来媳妇突然破涕为笑：“村长，看见您平安归来，我好高兴好激动，一激动，我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方文英嫣然一笑，欲说无语。
　　这时，李春生朝妇女们直嚷：“方总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请大家往两边散，让出一条道。”
　　妇女们纷纷往两边散去，俄而，一条通道便在妇女们中间形成。
　　方文英垂手直立，向大家深鞠一躬，然后，一边招手一边向李家屋走去。
　　李家屋座落在石桃最大最平坦的一块盆地中央，周围被田地环绕，东边可远眺仙桃源景点，西边紧邻石林景点，南边是石桃河，隔河相望是邓家屋，向北五华里是仙人浴温泉景点。李家屋是石桃村的核心区域，是通往雷家屋、文家屋和曾家屋的必经之地。房屋为青砖马头墙合面结构，南北走向，绵延数百米，历史悠久，恢宏气派。南面与公路连接口建有一大型古老石廊，石廊眉首题写“江南奇村－－－李家屋”，传说是陶渊明游览此村时的亲笔题字。
　　方文英刚踏进石廊，喧天的锣鼓声、鞭炮声骤然响起，数百名男人列队迎候。
　　这时，邓家宝西装革履，手捧鲜花，快步走向方文英，先深鞠一躬，然后郑重地献上鲜花：“欢迎方总平安归来！祝方总早日康复！”
　　“谢谢！”方文英接过鲜花，笑容可掬，深深的三鞠躬，“各位父老乡亲，文英实在受不起大家的敬，你们的情，你们的恩，文英一定、、、”
　　她哽咽着，声音渐变微弱。突然，她埋下头，发疯似地朝自己家踉踉跄跄跑去。
　　鞭炮声、锣鼓声嘎然而止。一双双无比惊讶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李良栋、李春生、邓家宝、李银娇、温丽娜、白里红、、、、、、几十个人拔腿追了上去。
　　付副县长淡定自如，一笑一摇头，对邓彪说：“老村长，没事了，通知乡亲们撤了吧！”
　　邓彪扯开嗓门喊：“乡亲们，大家请回吧，方总没事的。”
　　“方总咋的了？”有村民担心地叫嚷开了。
　　付副县长清清嗓子，安慰道：“大家尽管放心，方总只是受不了你们如此盛情的礼遇，没事的。散了吧，你们在这，只会让她更难受。”
　　邓彪继续高喊：“请大家回吧，让方总安安静静地歇一会。”
　　村民们这才开始恋恋不舍、陆陆续续地离开。
　　付副县长马上给李春生打去电话：“你们把方总安顿好以后，马上撤出来。”
　　方文英径直跑回了家，坐在了正房门口的一把竹凳上，整个人成了一泪人儿。
　　当李良栋、李春生、、、十几个人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却淡然一笑：“我没事，只是太激动了。”
　　李良栋松了一口气：“你差点把我给吓死。”
　　“我真没想到，大家会以如此厚重的礼仪来迎接我。这礼仪太重啦，我受不起啊！”方文英动情地说。
　　白里红挑了挑眉，道：“方姐，你知道咱石桃人都尊称您啥？”
　　“啥？我能是啥？我跟你们一样，是石桃一普通百姓。”
　　“你太谦虚了，咱石桃人都尊称您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女神，是仙女。”
　　李春生瞟她一眼，正要开口时，接到了付副县长打来的电话。接完电话，李春生对大家说：“咱们撤吧，让方总好好休息休息。”
　　“你们去吧，我留下陪方姐唠唠嗑。”白里红移过一把椅子想坐下。
　　李春生拽住她的胳膊拉着就往外走，白里红翻他一眼：“要走你先走，我可想陪方姐多坐会儿。”
　　“不行，你没看见方姐身体很虚弱，经不起折腾。再说，这是付副县长的命令。”李春生一个劲地拽着白里红走，其他人见状，也不依不舍跟随着走出屋去。
　　此时，家里家外渐渐恢复了宁静。
　　“来，喝一口，散散寒气。”李良栋递上一杯刚烧开的热茶。
　　方文英轻轻呷了一口：“还是咱石桃的茶水好喝，香香甜甜，舒心又爽口。”
　　“这还用说，要不，你咋会嫁到石桃来。”
　　“我嫁的是你，又不是石桃。”
　　“当初你是嫁给了我，可后来你当上干部后，就改嫁给了石桃。”
　　“你胡扯什么呀，我方文英这辈子只嫁你一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是说，自从你当了总经理和村长以后，你的心里就只有石桃啦，整日为石桃的事奔波，早把我和儿子置于脑后。”
　　方文英听了，心里一阵酸痛。她凝视着李良栋，话题一转：“这么久没见着咱儿子啦，心里怪想他的，咱们腾个空，去把儿子接回来，顺便看看妈，一老带一小，过得也不容易。”
　　“这事犯不着你操心，我早就安排好啦！”
　　“糊我吧？”
　　“谁糊你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偷偷给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们今天上午就可以回石桃。她听了挺高兴，说上午就和儿子过来。”
　　“你没告诉她我的实情吧！”
　　“我哪敢呢，我怕她老人家知道了一时受不了。”
　　

　　　　　　　　
第33话　母亲的唠叨（1）
　　第33话　母亲的唠叨（1）
　　方文英和李良栋说得正欢时，外面传来杂乱而细碎的脚步声。
　　方文英侧耳细听，露出笑来：“准是妈和儿子到了。”　　　　　　　　　　　　　　　　　　　　　　　　　　　　　　　　　　　　　　　　　　　　　　　　　　
　　话音刚落，文英妈颠着屁股，铁板着脸走进屋来，后面跟着抱着栋儿的白里红。
　　“栋儿，快，叫妈妈。”白里红一边逗着栋儿，一边指着方文英教栋儿喊妈。
　　“栋儿，别叫，没有象她这样当妈的。”文英妈抖落着满脸的赘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妈，你这是、、、谁惹你生气了？”方文英和声细语地问。
　　“还有谁？我的宝贝女儿、你儿子他妈呗！”文英妈瞪她一眼。
　　“我？”方文英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妈，您别逗我啦，您不是一直夸我是您的消气筒吗？再说，您是我妈，我巴不得您天天快乐，怎么舍得让您生气呢，妈，您冤枉我啦！”
　　这时，李良栋拉过一把凳子、递上一杯热茶：“妈，您请坐，喝茶。”
　　文英妈一屁股坐下，气嘟嘟地接过茶，呷了一口：“这茶好喝，可气难消。”
　　李良栋轻声问：“妈，是栋儿不乖让您生气了？”
　　“栋儿乖得很，倒是你和文英不乖，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说什么出国考察、学习，全是骗人的屁话。”文英妈直视着李良栋，牙齿咬得咯咯响，“我问你，要是文英真被人打死了，你是不是会告诉我，文英工作出色，被美国总统看中了，把她留在华盛顿工作永远不回来啦？”
　　方文英噗嗤一笑：“妈，您说话就是逗。”
　　李良栋本来就觉得心里有愧，听文英妈这么一说，低下头，不停地搓着手，呐呐道：“文英刚出事那会，我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后来我想告诉您，可文英不让，她怕您伤心，受不了。可又怕时间长了让您起疑，所以就、、、、、、”
　　“所以，你们就编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害得我在文英最痛苦的时候还在为你们的出国而欢天喜地。你们啊，简直是在用刀子剜我的心。”
　　方文英倒很平静，她那圆圆而略显消瘦的脸庞上荡漾着甜蜜浓情的微笑，闪动着泪花的双眸脉脉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其实，从母亲刚进屋时的表情，她就知道白里红已经把她的情况全盘告诉了母亲。
　　“里红，快把栋儿给我，别累伤了身子。”方文英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一把抱过栋儿，“哟，栋儿真乖，栋儿长胖了。”
　　“妈妈，姥姥说，你和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一向寡言的栋儿突然蹦出一句话，让方文英心如刀割，泪如潮涌，她紧紧的搂着栋儿，在他那圆圆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又一下，“栋儿，你是妈的心头肉，妈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李良栋赶忙从方文英手里接过栋儿。
　　白里红非常尴尬地站着，吱唔了几声想说话，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方文英知道她的心事，悄悄对她说：“里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不告诉我妈，我今天也会告诉她，我不可能骗她一辈子。之前之所以隐瞒她，是怕她受不了，现在我没事啦，也该把情况跟她实说了。”
　　白里红心里还是觉得挺内疚，她摇摇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方姐，你们一家也难得团聚，我就不瞎掺合了，回去啦！”说完，向文英妈招招手，又在栋儿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转身往外走。
　　白里红走后，文英妈又唠叨开了：“里红是个大好人，挺能干的一个女人，你可不能责怪她。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大老远骑单车跑去我们家，每次都要给栋儿带些好吃的，还帮我干了不少的重力活。之前她也守着你的事不肯说，就刚才在村口碰上，她才把你的实情跟我说了。”
　　方文英点点头：“我谢她还来不及呢，哪会责怪她，倒是妈刚才错怪了一位好人。”
　　“你是说良栋？”
　　“是啊，这次要不是他的悉心照料，我哪恢复得这么快。”
　　文英妈抬头瞅一眼愣站一旁的李良栋：“唉，文英啊，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说这话是不是太见外了，良栋是你什么人，他是你老公。你遭这么大的罪，他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再说，老婆遭人打，难道老公就没责任，最起码可以定他一条‘保护失责’，我没追究他就算我大人有大量了，还想我谢他？门也没有。”
　　李良栋被说得脸红脖子粗，虽然他心里觉得冤，想申辩几句，但方文英那两道犹如芒刺般锋利的目光把他给死死镇住了。
　　“妈，我的事跟良栋一点关系也没有，当时良栋又不在我身边，怎么保护我？即使在我身边，他也保护不了我，因为，我是自愿的。”
　　文英妈轻蔑一笑：“你真会说笑话，人还有自愿找打的？”
　　“也不是自愿找打，而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时我不挺身而出，那付副县长就危险了。”
　　文英妈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你还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
　　方文英淡淡一笑：“在别人眼里是，可我认为不是。”
　　文英妈长叹一声，埋怨道：“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你的行为是正义的，但在我眼里，你的行为是不孝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那我还能活吗？我还有活的价值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方家，为栋儿着想吧。文英啊，你别怨妈自私，有些时候，母亲对儿女的自私是无法改变的。”
　　方文英静静地聆听，又静静地凝视。终于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跪倒在母亲的双腿间，一头倒入母亲的怀中：“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
　　文英妈抚摸着方文英油黑、散乱的头发，深陷的眼眶滚动着酸涩的泪花：“好好活着，只有好好地活，你才能带领石桃的乡亲们去创造一个富裕、幸福、美丽的石桃。”
　　方文英强忍泪水，深深颌首。
　　文英妈又一声长叹过后，起身，拿起扫把，开始和李良栋一起打扫清理灰迹斑斑、简约朴实的家。
　　
　　
　　　　　　　　
第34话　母亲的唠叨（2）
　　第34话　母亲的唠叨（2）
　　打医院回来的当日下午，方文英便决定去公司上班，这可急坏了李良栋。
　　李良栋力劝她调养几天后再去，可她执意要去。没办法，李良栋只好将此事告知文英妈。文英妈一听，气得柳眉倒竖，堵在家门口，朝方文英一阵狂吼：“你今天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否则休想出家门半步。”
　　方文英知道母亲的脾气，跟她急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只能让着她，由着她的性子去发泄。
　　“栋儿，妈和你比赛，看谁码得又多又高。”方文英落坐在小木凳上，弯下身子和栋儿玩起了积木。
　　栋儿见方文英码得比他高，一跺脚，把码起的积木全推到：“妈妈，我不喜欢跟你玩，我喜欢跟姥姥玩。”
　　“为什么呀？”
　　“姥姥每次跟我玩都是我赢。”
　　“那，去叫姥姥来，我们三个一起玩，好吗？”
　　“太好了。”栋儿撅着小屁股，踮着小脚丫向姥姥走去，一会儿他拽着姥姥的衣角，强拉着姥姥往回走，嘟噜着小嘴对方文英说：“妈妈，姥姥说只跟我玩，不跟你玩。”
　　“那妈妈做裁判，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