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清-以玫瑰为名





  不留神间他把一戒指戴在我右手无名指上,低头看是枚两克拉左右的钻戒,大而璀璨,散发着寒冷的光芒,似要一直凉到我心里。这就要嫁人了吗?我惆怅,又有些自嘲地笑,最近这是怎么了,连番收人戒指。
  “安安,你不会后悔的。”方伊扬玩味着我的表情,懒懒地道。
  我扬眉,充满挑衅地望着他,“是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个男人,连婚戒都准备好了,是笃定我为了静园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吗?如此心机,让人倍觉深沉可怕。以此种手段迫我下嫁,无关是否解危化难,实在欺我年幼力单,真真可恶至极。又使我油然而生一种迎接挑战的欲望,心智上我们势均力敌,只是年纪尚轻的我缺乏社会历练,但此番连遭劫难,自是今非昔比。方伊扬,你忒也小瞧了安安,希望将来后悔的不是你自己。
  说话间有秘书走过来,递给方伊扬一些文件,又在他耳边低语。他蹙眉,在文件上签了字,对我苦笑:“看来我应该早点把你娶过来才是,这一上午折腾,损失了十个静园也不止。”
  我向后靠在松软的枕上,敛眉顺目,低下头来闲闲浅笑,心中低语,这才只是刚开始呢,方伊扬。
  
第4章 下嫁檀郎(上)

  在医院住了两天,我坚持要出院。方伊扬拗不过我,只得应允。
  回到睽违数日的静园,始才松了口气。
  连日来压力重重,却无可依傍,只有独力支撑。自做了嫁予方伊扬的重大决定后,先不管其对错,无形中浑身一轻。
  方伊扬告诉我已派人与华泰集团联系,高价购回静园,并写在我名下。我安心,做为交换,答应他半月后举行婚礼。
  至于那房契,恐怕要等结婚证书生效后才得见吧。方伊扬始终是个商人,不掩其本色。
  遣去了他派来的仆役随从, “我对你别无所求,匀我半月悠闲时日总不过分吧?”
  他只是淡淡的,“也好。”走的时候又道:“安安,我给你时间,希望你做好准备。”
  我望着他的背影,方伊扬说话总是这么言简意赅,多一句废话也不肯说。做好准备?呵,我怎么能不知道所要面对的。
  传言方家大家长是从政界起身,位高权重。到得方伊扬的父亲这一代,也是做到一方省长,前两年才退下。方伊扬做为方家第三代的领头人,却无意从政,运用家族的资本和影响力,硬是从商界创出一番天地来。与别的耽于搞“裙带关系”纨绔子弟相比,算得是个中翘楚,因而倍受瞩目。电视报刊也多有报道,誉为商业奇才、天之骄子等。
  方伊扬面貌只算中人,虽不能说风流倜傥,却也自有一番气势摄人,加之身家丰厚,少不了有芳心暗许。更是政经两界大佬眼中的乘龙快婿,越是权势顶峰的人越想再攀高峰,免不了考虑家族利益的联合壮大,也是实情。这样的人,婚姻能够自主吗?
  答允他时,并未考虑太多。如今静下来,发现要面对的委实复杂。
  旁的不说,以方伊莲对我的观感,能安然接受我嫁入方家,成为她的嫂子吗?豪门中多是非恩怨,我又该以何种立场自处,才能独善其身?还有方伊扬,如此冷静果敢的人,真正堕入爱河了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反之他又有何图谋?
  一连串的问号后,我最重视也是促使我嫁予方伊扬的主因就是,父母的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蓄谋杀害。如是后者,又到底与方伊莲有无关联。徐平一案,还赖伊扬运用关系、财力帮我调查。真相,到底是什么?一日不得我永无安宁。
  这天又有不速客造访,却是卓凡。
  多日不见,他瘦了许多,颇见憔悴。
  “安安,我才知静园抵押一事,正在筹款。”又恨恨,“若不是外公设立的信托基金要我二十岁以后才能使用,本不用这么久。”
  我静静地望着他,卓凡,你的消息得的迟了,但有着分感激。
  “安安,这个世上我最不愿看到你受伤害。别太着急,一切有我。”
  我只是问他,“静园一事你从何得知?”
  他面色一变,可见我不偏不倚正问中他死门。“恕我现时还不能告诉你。”他承认。
  我几乎忘了,卓凡一向是坦荡的,拙于撒谎。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与方伊莲一丘之貉,或者说关系密切的事实。终是不愿用贬义词来形容他。
  待要说什么,却听得卓凡的电话响,他接听了,面有喜色。“母亲终于想通,静园保得住了。”
  我张张嘴,想告诉他真相,又发觉难以开口,怕情难自抑。看着他匆匆离去,不忘回过头殷殷叮嘱:“安安,等我!”
  说不清心中是种什么滋味。卓凡对我,一向是特殊的,不然不会羞于告诉他我以身易静园的事实。但,那又怎样?在扑朔迷离的真相面前,我别无选择。
  
  方伊扬终不放心我一人,每天来看望。只是他实在忙,常见秘书小跑着拿来大摞文件来签,或有越洋长途找过来。
  “你在想什么,安安?”百忙中的他尚留意未婚妻的动态,呵,未婚妻自是我安安,现在起要学着适应新身份。
  “我在想,既然你公司的业务拓展的如此之广,我倒是有条件做一只不事生产的米虫了。”我调侃,伊扬闻言浅笑,又继续批阅文件。
  却见秘书随从一干人一副稀罕的样子,遂猜想,原来这方伊扬的微笑也是大节目,平日里可见是不常笑的。心里想着他板起脸的样子,“铁面人。”我小声咕哝。
  方伊扬却听见了,抬起眼来看我,满是好笑和怜惜。他摆摆手摒退左右,对我说,“安安,看见你回复天真烂漫,我很是开心。”
  我闻言恻然,天真烂漫,这四个字早就与我无缘。这样花样的年华就把自己给嫁了,焉能无撼?韶华依旧,心却已成熟苍老。
  他过来把我拥在怀里,“安安,是我的不是,不该提起这些。”又紧紧攥住我的一双手,“我答应你,今后绝不让你吃半分苦。”
  他的声音坚定沉稳,我听了不觉踏实下来。方伊扬,到目前为止,确似个可托付终生的良人。但,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爱情和婚姻,亘古以来难解的迷题。我等凡人,又何必伤神。
  
  离结婚还有些时日;虽是诸事具备,不劳我操心;也需要做些试穿婚纱、订做衣服的琐事。婚后我们会住在方家大宅,伊扬知道我舍不得静园,安慰道:“先将就些时日,我来做长辈的工作。自会派人打理静园,你不要担心。”
  这一番忙碌,却是去上不得课了。续了月余的假,怕荒废了功课,自己在家依课业进度自修。方伊扬代我聘了名师,时来指点,自学起来倒也无甚困难。
  “安安,不是致力当米虫吗?做什么这么用功?” 
  “安安做的事又岂能同旁人一般流俗?”我模仿他的语气,“自是要做能自食其力却又甘于堕落的那种才算高杆。”
  他笑,“安安,我愿意一辈子养着你,也有这个能力。”
  我做害怕状,“方伊扬先生,小女子从未怀疑过您的能力,只是对自己不自信罢了。万一哪天你将我扫地出门,尚赖文凭傍身讨口饭吃。”
  他肃然,正色望着我,半晌才轻轻地说:“安安,对你,我永不会放手。”
  我也收了嬉笑颜色,怔怔的望着他,方伊扬,你在对我宣誓吗,宣告你的占有。难道许你了终身,却还不够,要我把心也添上?
  
  方伊扬一直未曾带我去见翁姑,我便也不提。
  今年八月,我才刚满十六岁,按婚姻法远未到结婚年龄。但法律往往在权势前留有缝隙,具体怎样操作便也不去问。
  有钱人家逢嫁娶必定要风光气派,大摆流水筵席,绅士名流齐聚,各大媒体云集,一派招摇下尽显其财大气粗为能事。
  不过也可能因我出身“寒门”,不免遭“齐大非偶”议论,国外旅行结婚也不失为良策,就好像婚姻之都拉斯维加斯,几小时的时间,从结婚到离婚可以经历个遍。某红歌星不就在电视上泪水涔涔地倾诉吗,我只是一时冲动。
  再不然就是方家根本没打算让这个婚姻成立,到头来只算是个“外室”、“小妾”。
  呵,万般皆有可能,只是对我而言,人生已退无可退,不可再糟,便是遇佛参佛,遇鬼制鬼罢了。
  结婚前三天,正在婚纱店修改礼服腰身,接到方伊扬电话,“安安,准备一下,见见长辈吧。”
  我怔忡,却道,“好。”
  我的衣服里除了校服便是白衬衫和长裤,没有见客的衣裳。好在身处名店街,出了婚纱店便进了一家时装店。
  因带着随从数人,经理一见这架势便迎了过来,两眼晶亮,我好笑,又在他介绍下仔细挑选。
  虽是没有经验,却明白觐见长辈愈是平实愈不会出错。选了两件深色的裙装,样式简洁,裁剪得体,甚得我心。虽然价钱不便宜,若是以前断不敢问津,但反正是划伊扬的金卡,有种恶作剧般的乐趣,像是沾了某人莫大的便宜。又好笑自己的心理,短短半月,终是尚未做好心理准备成为新嫁娘。毕竟我只得十六岁年纪,有时不免泛孩童气。
  伊扬来接我,我从试衣间走出来,他眼光一亮,表示赞赏,“这衣服很配你,安安。”
  笑,“不用客气,花了你大笔银子,待会看到账单可别叫头疼。”
  “你给我省着才会头疼。改天再过来多做几身衣服,省得哪天出门以为我引诱未成年少女。”
  “呵,你以为不是 ,‘大叔’?”我模仿韩剧里的称谓逗引他,又正色,“待会见到长辈要怎么说,怎么做才好?”
  “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你听不听的懂,爱不爱听,一律微笑就是。”他告诉我,扶住我手肘向外走。
  “不怕我失了体面?”
  “我相信你,我的安安,自是无与伦比。”
  说话间到了方家大宅,紧张感缓解了不少。方伊扬握了握我的手,以示鼓励,遂跟在他身后进去。
  方家的大家长是方正,伊扬的父亲方国勇是第二个儿子。另有形形色色的亲戚一大堆,一时认不清,便作罢,左右不打算深交,何必白费力气。短短时间内,我却明白了一点,方伊扬才是今日方家真正的主事者,拥有绝对的权威和方正的大力支持,无人敢对其合理性发出质疑。怪不得伊扬一直要我好好休息,并不把见长辈一事放在心上。
  席间更无人多话,定是方伊扬预做了准备,叮嘱方伊莲之流不得对我无礼。有限的提问大都是无关痛痒的寻常问题,我多以笑作答。
  好不容易捱到茶会,我向方伊扬暗使眼色,他会意,找个借口带我出来。
  “安安,爷爷他们很喜欢你。”
  笑,意有所指地说,“是喜欢你。”
  我虽天真,却不愚钝。如此阵仗的考验,尚且预作铺垫,委实没有必要。在告诉他,比起过度呵护,不如先同我商量更得我心。
  又状似闲闲的问,“方伊莲没有来?”
  他顿住脚步,直直地看我。
  我则毫无惧怕的迎视,“我知方伊莲是你亲妹,但你也要知道,我答应嫁给你绝不仅仅因为一个静园。”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响:“安安,你就像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孩子。”顿了顿,“你总要真相,却不曾想我会不会以真相为饵,诱你入套。真正的原因却是,我要你。”
  说完他猛地把我拉入怀,热烈地吻着。与以往的轻啄浅吻不同,强加给我生命中不曾承受过的热情深吻。
  我头晕,目眩,身子虚软地倒在他怀里,手臂似没有骨头般的绕在他脖颈上。待稍缓过来,娇嗔着,一只手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膛,口中径自不肯服弱:“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这样!”
  他仰头,轻快地笑。我在笑声里靥生红晕,眼波流转,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卓凡木滞的脸。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方伊莲。
  方伊扬觉察出我身子的僵硬,拥着我转身后看,“伊莲,卓凡,你们来得正好,见见你们的大嫂。”
  此话一语双关,既是让方伊莲来见过我,承认我们姑嫂的身份,又隐隐暗含撮合卓凡与方伊莲之意,要卓凡也叫我大嫂坐实此事。
  卓凡反应过来,立时还击,“不是尚未举行婚礼?方世兄好心急呀。”
  “呵,在法律上我与安安已是夫妻,你们这个大嫂是跑不了的。”
  我瞠目,瞪着方伊扬,这个人,在商场上一定斩将如无形,吃人不吐骨头渣。我日日在静园,何时与你去办过手续。他却轻捏我掌心,示意不要说话。
  我便不作声。虽是不忍卓凡失意,终是不可避免同样的结果。早一天知道和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既与方伊扬作了交易,就得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