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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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一边凝视着两个男孩,一边伸出手来。“两位先生,霍普金斯……还有比桑地。”他依次和他们握了握手。他的手掌肥厚干燥,力道堪称温柔。
“也许你没有见过我,”他低头看着撒沙。霍普金斯,在心里为这个男孩几乎触手可及的美貌赞叹:“但我确实是你父亲的老朋友,我们彼此通信,长达十二年,你的父亲是我的良师益友,他给了我很多绝佳的建议,”他示意孩子们看向屏幕,这面显示器墙壁所展示的正是赌场中最为热闹和华丽的一部分——“演奏家”苹果机。一排排,井然有序,闪闪发亮,上千台吃角子机旋转、停止、掉出筹码时机器顶端发出的叮当声就像钱币的海潮那样层层叠叠地迎面扑来,每台机器前几乎都坐着一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面部表情极其统一,麻木而又紧张,不停地拉下杆子和投进小塑料片。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性的,一遍又一遍,毫不犹豫,好像他们投下去的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钞票兑换来的筹码。而是其他什么恶心肮脏,亟需抛弃的东西。
“每个赌场都有吃角子机。”肖恩说:“但只有我这儿生意最好,猜猜看这是为什么——撒沙,这得感谢你的父亲,他给我的建议,这里有一千两百台吃角子的演奏家苹果机,它们被分为六个部分,每部分都被电脑连接起来,在某个时刻,它们会成为一体——即是说,一旦拉中,它们吐出的钱币将不仅仅是一台机器的所有,而是两百台机器一起哗哗地往外喷吐,你可以想象吗?那是个无比壮观的景象。”
“真有人赢过?”别西卜搓了搓手指。
“当然,一个年轻人,他赢到的角子得用十吨货车装,他的手掌印就在苹果机场的入口摆着,看,看这儿,”一个镜头拉近,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展示台,上面托摆着一只银手掌,手掌上的纹路、指甲、汗毛清晰可见,栩栩如生,“真人手掌倒模做的,纯银镀铂金。很多人都愿意来摸一摸或者给他一个吻,”肖恩。巴蒂尔指挥着镜头转向另一面,就在这只手掌的上方,悬挂着一架彩色的大显示屏,上面反复播放着成堆钱币猛然涌出,将机器前面的人推倒在地的景象——一旁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置展示台,静静地像是在等候着第二个幸运儿的到来,:“人人都想要成为第二个。是不是,波波?”
他的副手恭谨地半鞠了个躬:“是的,人人都想成为第二个。”
别西卜飞快地在心里做着计算——双骰赌抽头百分之一点四,二十一点抽头百分之一,轮盘赌抽头百分之五点五。吃角子老虎机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一千两百台机器,二十四小时营业——他还发现,这些机器的频率高于普通吃角子机器(虽然不是很明显),它们给出结果会提前两到三秒钟,赌客投币的频率也随之提高,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累进式机器(即是说,投进的硬币愈多,拉中大奖的机会就愈高)。
“别的赌场不能这么做?”撒沙问道。
“不,”这次说话的是别西卜:“幸运小子每家赌场都有,但是一千两百台电脑控制的机器就未必了,而且设置这种巨型彩池很危险——会有亡命之徒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它真正地弄到手。万一真的被拉中或是被认为真的拉中,赌场将会面临两难境地——损失一大笔钱或者声名扫地,不太会有赌场愿意损失自己的名声,那么就只有付钱,但如果那样的话,赌场主人会被股东们视为失败者,他会失去控制赌场的权利,这很危险。”
“在巴蒂尔之前,没人敢那么做。在巴蒂尔之后,他们又觉得失了先机。”霍普金斯医生用那种我们已经习惯了的轻柔语调说到:“而且这风险确实挺大的,巴蒂尔,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去试试?”
肖恩。巴蒂尔做出一个夸张的恐惧表情,然后和霍普金斯医生一起笑了起来。
“事实上,你父亲给出的好点子还有很多,”肖恩。巴蒂尔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建议你们亲自去看看,感受一下,怎么样?”他瞧瞧霍普金斯医生,医生对撒沙和别西卜点了点头:“去吧,”他说:“好好玩。”
“波波。”巴蒂尔喊道,副手立刻走上前来:“带我们年轻的客人下去,走走,看看,玩一把,或者其他的……随便什么,只要他们想和愿意,我希望他们所提出的每个要求都能得到满足,”他停顿了一下,走回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卷用牛皮纸包着的筹码,都是乳白色镶嵌金边的,他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卷,“另外,他们可以签帐,账单送到我这儿来。”
“我想我得再说一次欢迎,”副手走到两个男孩的面前,橄榄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光泽迷人:“你们可以叫我波波,他们都叫我波波,或是绿眼睛波波。”
***
“我一直在担心你,我亲爱的朋友,”肖恩。巴蒂尔说,“你原本可以先来找我,你认为我会看着一个老友蒙受冤屈而袖手旁观吗?我也有律师和门路,在我的别墅里还住着一个警察局长和州长呢。我亲爱的医生,想要摆脱掉那些惹人厌的检察官、探员和警察也就是半年一年的事儿——结果呢,你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没有电话,也没有信件,虽然每年我还能收到你的生日礼物,可我没法找到你,”巴蒂尔抱住安东尼。霍普金斯的肩膀,引导他在沙发上坐下,像模像样地满怀愤慨和委屈地叹了口气,“我甚至没能参加你的婚礼,也没见过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儿子,我还以为能成为他的教父呢。”
“我的妻子已经过世了,”霍普金斯医生说:“撒沙的教父另有其人。”
“请不要说你从未考虑过我,”巴蒂尔故作伤感地说道:“那样我会心痛的。”
霍普金斯就像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肖恩。巴蒂尔的笑容消失了,他抬起了肩膀,从隐藏在沙发背后的小吧台里取出了一瓶酒:“老奥弗霍尔德的裸麦威士忌,不掺水。”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晃来晃去,他和霍普金斯各一杯。
“我遇到了一桩难事。”巴蒂尔说:“霍普金斯,我需要你的帮助。”他说,按动遥控器,天花板上的丝绒天幕徐徐打开,地面也在颤抖——黑色的光亮地板逐渐亮了起来,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赌场里特有的,既喧嚣又规律十足的噪声。
现在他们就像待在了一个骰子里,骰子的六个内面布满了规格一致的显示屏。
Beholder(巨眼怪)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拉斯维加斯 4
绿眼睛波波是个稳重而又快活的年轻人,不,我并没有弄错形容词,是有那么一种人,他既能让人觉得他值得可信可靠,又令人感觉亲近舒服,和他在一起,人人都会觉得既放松又轻快——他举止之间,绝不显哪怕一丝浮躁轻率,言语里也从不曾带上一星半点的傲慢或是有意为之的敷衍,哪怕是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了赌场主人的副手之一——他只有二十五岁而已,表现出来的圆滑内敛、精细缜密却像是个四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才有的。他的叔叔是拉斯维加斯的市议员之一,他不喜欢上学,就被弄到了这儿,他很快就喜欢并且迷恋上了这儿,拉斯维加斯予他而言就像是水对于鱼,短暂的打工生涯在半年后变成了正式的就职吗,他在肖恩。巴蒂尔的手下干活,先是酒吧的服务员,然后是荷官,后来是庄家和发牌员,然后还做了一阵子的运钞员(为了逃税而将部分现金分红直接交付股东)和跨国收账人(到其他国家收取赌客们欠下的赌帐,一般而言,需要携带大量现金过关,非常危险),在后两种工作中,他表现既冷静又大胆……以及冷酷无情,肖恩。巴蒂尔发现了这点后,立刻提拔了他,波波如今已经在副手的位置上呆了一年多,在最初的半年里,他为天堂宫赌场招揽了不下五百万的新生意,半打以上的“重要人物”(在赌场的金库中存入一千万元以上),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偏僻小国的独裁者和他的妻子。
他在招待别西卜与撒沙的时候,既没有愚蠢的将他们视作两个真正的不谙世故的十四岁男孩,也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夸张地把他们当成一掷千金的豪客来迎奉,他的态度非常自然而且礼貌,和蔼大方,带着一点亲昵和小心翼翼,就像是那条坐在苹果树下的狐狸。
波波把两袋子黑色的五元筹码交到男孩手里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看着他。不是平常的那种看,而是兴致盎然的“观察”。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吗?”他故作严肃地说,把声音放低:“好吧,如果是脸上有什么东西,请眨一下眼睛,如果是裤子拉链没拉,请眨两下眼睛。”
两个男孩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在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他们之前形影不离的三年没白费,他们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连角度都是一样的——带着点小小的可恶。别西卜捏了捏撒沙的手指。他知道撒沙的想法和他是一样的,绿眼睛波波比轮盘和二十一点更让他们感兴趣——作为副手,波波固然有着一副好相貌,但喜欢他的人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他差不多就像钞票那样讨人喜欢了。”别西卜说,撒沙肯定这一点,他们走来的这一路不断地有人和他打招呼。其中当然不乏一些谄媚和讨好,但更多的还是出自于内心与真实情感:“一看到他我就满心欢喜。”这些人就是这么诠释这句话的。
“不,没什么不妥当的,您简直就是完美无缺。”撒沙甜蜜而认真地说道,别西卜暗自吐了吐舌头。动动肩膀,他提起那个袋子。袋子里面装着的可以说是天堂宫里价值处在倒数第二位的筹码(最廉价的筹码是两元一只的),但依照其分量和体积来看,里面至少有着一千元。
“这是给你们玩吃角子苹果机的。”波波说,他亲自带着他们走到几台花里胡哨的崭新机器前面。
“我以为这些机器是可以直接用硬币的。”别西卜试着投下筹码,拉动杆子,机器哗啦啦地转动起来,先是一个橙子,然后是一个香蕉,又一个香蕉,太可惜了。机器吐出了一块本白色的两元筹码。
“老式机器确实如此,”波波说:“但它们太容易被人动手脚了,还有人往里面扔伪币——虽然这个可以用刮刀来分辨和控制,但那种装置太容易被卡住了,为了避免故障频繁产生,大部分赌场都是把刮刀停掉的——问题是,这样就有人能在这上面动手脚了,看,”他指给两个男孩看:“他们会找好位置。在机器上面打个孔,拉开本应被硬币推开的擎子,如此一来,机器就会默认为他们已经投了钱。他们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玩,无本万利。但如果是新式机器就行不通了。因为它们的内部结构和程序安排完全只认筹码,而赌场里的筹码都是有电子编号的,就算你能撬开机器,没有连续不断投入的筹码,负责运转的滚轮还是照旧一动不动。”
“我听说过还有种方法,”别西卜说:“用一只不锈钢漏斗反着顶住出币口,原本只会漏下几个小角子的出币口弹片被强行撑开,硬币就会不停地往下流,直到那个机器里面积存的钱币全部漏光。”他伸手摸摸出币口。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波波毫不在意地说道:“新机器的出币口是倾斜的,末端的卡子有自动报警功能,如果它的工作受到影响,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查看的。”
撒沙投了一个黑色筹码,三个小格子里面的花样立即令人眼花缭乱般地滚动起来,三个格子停止的时间都不一样,左手起的格子先停住,一个苹果慢悠悠地逼近底线,眼看要停住了,却不知为何又往下沉了一格,变成了个香蕉,中间的格子随后停住,橙子,第三个格子也是橙子。
“太可惜了。”波波说:“差一点就是个杰克宝。”杰克宝是行话,意思是“单机头彩”,也就是说,前面客人积存的筹码有三分之一会落到你的囊中。
“两百机合一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人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出现,”波波示意了一下围绕着半个大厅分布的机器群落:“每一台都有可能,一个顾客走进来,他投下筹码,拉动杆子,机器一转,好,他得了三个苹果,也就是所谓的单机杰克宝,但如果他发现不仅仅是他面前的这台,而是周围两百台机器一起在吐筹码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发了大财——第一个幸运儿在中奖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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