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要创可贴吗?”——想想。
“不,我想……”凯瑟琳的头隐隐作痛,她咬住了自己的牙齿,耸起肩膀:“我……我不需要。”她脸色惨白,她不记得,好像是,她有个室友,她也确实很喜欢裸睡,但那个女孩有说过吗?那些话。
“可是,”撒沙拿过画板:“有血流出来了。需要我帮忙吗?”——你被催眠过。他在上面迅速地写道。
——正如我所想,凯瑟琳,就算“机构”只是个半官方的松散组织,它也不会允许它管辖下的那些拥有特异能力的人到处乱跑,随心所欲,更别说其中还有一部分会随时随地成为新的罪犯;凯瑟琳,他们所谓的追踪器只是个噱头,他们不会靠这种谁都知道的东西来控制任何一种稍有脑子的生物。
——他们有法子让你去他们想让你去的地方,看,不需要漫天撒网式的追踪调查也不需要满世界地贴你的照片和悬赏金额,你会自己跑进笼子,乖乖呆在那儿等他们找到你。
——事实上,我觉得这种方法还是过于粗糙简单了,或许因为你所拥有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性(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蠢)。
“不,我说过不需要,”凯瑟琳抢走了画板:“我只需要洗洗。”——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抓我们!?
“看上去很疼,凯瑟琳。”——你钓过鳝鱼吗?
——有种钓鳝鱼的方法叫做活鱼诱饵,鳝鱼喜欢新鲜小鱼,把它们和草木灰拌合,取少量装入饵筒中,用泥团稻草塞进饵筒,将笼子轻轻地放入池边水底,散发出的肉腥味会由食饵窗慢慢扩散出来,鳝鱼寻味而至,游入饵筒——好啦,放饵的家伙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这个小镇就是饵筒,我们就是小鱼……(撒沙眯起眼睛)你知道他们要的是哪两条鳝鱼。
“……我想我需要好好洗洗。”
凯瑟琳答道。
***
撒沙听到阁楼附设的小卫生间里传出了大且急的水流声,房门间隙中扑出冰冷的潮湿空气,他想凯瑟琳大概是在冲冷水澡。
她是该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了,自从来到这她就没正常过,就算是渴望着水晶鞋,玫瑰花,白马王子的灰姑娘也不见得有她这么幼稚愚蠢,至少那家伙还不会一厢情愿地将继母当成王子,把虐待视为爱抚。
她只需略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这个镇子里的种种异常之处——最明显的一点:他们所用掉的钱和他们应有的实际收入完全不相符。
这些只凭着橄榄和香料原料存活,年收入应该在1000至1500元左右的镇民们,虽然不曾拥有高尔夫球、网球和游艇、赛马(虽然他们也经常打猎),却能支撑起一个售卖数十种奶酪,新鲜水果,特殊花卉,美味的葡萄酒,甚至于昂贵的松露与海鱼(这里是内陆)的庞大集市;撒沙见到的每一个女人和男人,孩子们都穿着羊毛、丝绸、棉和各类动物皮毛,在其他镇子村庄经常能看见的人造合成纤维极为罕见;阿兰太太的三层小楼里每个卧室都有成套的家具和附属的卫生间,厨房里有着烤箱、洗碗机、冰箱、冷柜,净水器,垃圾处理机,可以用遥控和预订时间启动和关闭的水暖,橱柜里收着数款品种齐全,样式精美的手绘骨瓷碗碟与崭新的银餐具,她的男孩们用着点焊着铱粒的自来水笔,全自动的电动削笔机,手工缝制的皮革记事本——撒沙手里的油画棒就是从男孩们那儿来的,与凯瑟琳为他邮购的粗劣画纸一比较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凯瑟琳不是第一个,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倒不是说,这个镇子会突然如庞贝城那样在几个小时内被火山灰彻底覆盖,抑是镇民们会在某一天慨然拒绝“机构”所提供的现金或贷款——后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更低一些。
毕竟这儿的居民都是那样的“保守”,“骄傲”,“勇敢”。每个人都站在“正义”和“道德”的那一边,安安稳稳地待在温暖安全的家里,冷眼瞧着那些卑贱的“逃犯”傻乎乎地被他们呼来喝去,毫不费力地领取着大把象征着荣耀和骄傲的奖金,无不心满意足,喜气洋洋——或许除了那个仍旧懵懵懂懂的红发小男孩。
他们不想,不能,更不会。
……大约五分钟后,凯瑟琳走了出来,她仍然穿着先前的那套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面颊上的伤口翻转泛白,鼻子肿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从里到外地透着凉气。
但眼神很不错,锐利,沉静,魄力十足。
——凯瑟琳,我相信你——撒沙歪歪头,示意她浴巾所在的位置,一边懒洋洋地在布满了铅灰笔迹的画板上消耗着象牙黑与煤黑的油画棒——但是,绝对不要让别人知道‘鳝鱼’的事儿。
单看这些镇民的表现,撒沙认为他们知道得还不够多,至少不知道这儿已经成为一个危险的“饵筒”。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让凯瑟琳尽快清醒过来,他的思想固然可以瞬间纵横千里,身体可不行,他需要凯瑟琳,在安东尼。霍普金斯医生尚未到来之前。
别说,凯瑟琳。——他再次提醒道。
我们会被撕碎的。
Aitvaras(鸡龙) 第二十章 小镇 六
当晚,小镇上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一点两滴,落在地面上连个灰尘也惊动不了,但随着风声大作,冰凉的雨点如同霰弹枪喷射出的小钢珠那样劈头盖脑地向人们袭来,小镇的居民们不得已放下了进行到一半的庆典活动,跑回自己暖融融的家里。
这场雨要么不来,要么就下了个没完没了,两天过去了,白天和夜晚还是没什么区别,天空始终阴沉沉的,从乌云上倾泻下来的雨水就像两天之前的阳光那样充沛密集,镇上的长老开始带着青壮男帮助那些不幸处于低洼处而被浸了水的家庭,值钱的家具被搬到不受积水影响的二层或顶层,他们的孩子和老人被安排住进有着闲散房间的邻居和朋友那里。
“准备一下吧。”其中一个人这样对阿兰太太说:“你的客人们可以挪一挪了,镇上的人需要房间。”他一屁股坐在柜台前面的椅子上,压得它吱嘎作响,然后轮番举起一条腿,脱下脚上沾满了污泥和树叶的靴子,里面的袜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扭动脚趾,青黑色的水就像眼泪那样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们怎么样?还安稳?”
“反正还不就是那样呗。”阿兰太太送上一托盘热气腾腾的咖啡,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欢呼:“他们什么时候来带人走?”因为上次的那档事儿,阿兰太太现在不怎么放心那个外来的女人——谁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了些什么。这两天正好下雨,阿兰太太以雨天生意稀少,半强迫地让她在阁楼上休息,时不时地上去看看或是送些燕麦粥或是加了鹿花菌的蛋饼上去——那种红褐色,扭曲呈人大脑沟回的形状的蘑菇味道不错,但如果没清洗干净的话会引起腹泻和昏迷。果然,有一整天了,年轻女性只能在盥洗室和卧室间徘徊,漂亮的脸因为先前的殴打和脱水而变得惨不忍睹。
“就这两天。”年长者呼呼地喝着滚烫的热咖啡:“你可以带几个人,先把她送到谷仓或是酒窖里去。”
“我没有谷仓。酒窖里藏着好几打瓶上十年的好酒哩。”
“我有。”一个鬼头鬼脑的年轻男人喊道:“我可以整晚整晚的看着她。”他的话让男人们嗤嗤地笑出声来,他们半真半假地要求自己也能获得这一权力,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大男孩。
“我希望他们能快点,这样总不是一回事。”阿兰太太咕哝道:“一个祸害。”她一想到凯瑟琳那对浑圆而坚挺的雪白ru房,如同表面有着细绒的鲜桃那样柔软滑润的皮肤,金羊毛般的头发和宝石红色的嘴唇,就一肚子的不高兴。她重重地收拾咖啡杯,把它们撞得碰琅康当响。
“别蠢了。”年长者威严地扫视着这群咋咋唬唬的年轻人们:“你们我谁也不放心,我会让咖啡馆的杰姆负责这件事情,他有个很不错的地窖(男人们发出嘘声与不满的抗议)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到哪儿喝喝咖啡(抗议声小了下去)。别太过分,忍着点,”他严厉地警告道:“别弄瞎她的眼睛,别碰她的舌头、耳朵,也别在她的身上留窟窿。要知道,一切顺利的话,那儿会拨给我们一笔款子来营造一座新教堂,仿造罗马耶稣会的新教堂。”他的脸上露出了圣洁的光辉:“我们或许有可能请到一件来自于罗马的圣物。”
阿兰太太凝结着的冷脸消失了,不过一瞬间,她就像太阳下融化的奶糖那样呈现出柔和且甜蜜的一面来:“一座新教堂,”她用赞美诗的腔调轻喊道,激动地在胸前画十字:“用白色大理石建造,还有新的钟楼和新的钟!”
“没错,”年长者肯定道:“所以,谁敢毁了这笔交易,谁就滚出这个镇子!”他满意地看到年轻的男人们敬畏地低下头,表示服从。
当然,直接把这个女人和孩子关进小镇上唯一一间监牢里最为稳当;不过这样的话……一来他们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是个逃犯,但不知道她的罪名,这样会让小镇上的人感觉有点不舒服;二来谁又来解决这些小伙子们的邪火呢,他们已经累了那么多天了,需要好好放松一下。反正那些人也从来没介意过“货物”的轻微缺损,而且这也可以说是“惩罚”叛逆的一种方式。
哦,如果他的太太能够睡得早一点的话,他也很有兴趣去杰姆那里“喝点咖啡”。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尖叫。
被淫亵的妄想与虔诚的欲望所充斥的店堂骤然安静了下来,人们屏声静气。
又一声尖叫穿透了深重的雨幕,一声接着一声,自始自终按照着3/4拍子的节奏,一声比一声远,一声比一声凄厉。
“没事儿,”不知是谁喃喃地说道:“那是猴子在尖叫。”
***
猴子在尖叫。
亚伯警长从口袋里摸出银色的打火机,点上一只滋味浓郁的烤烟性卷烟,他这两天抽烟抽得有点过量,但只有这样才能辟除掉那股拂之不去的可憎气味。
马戏团的帐篷没被拆掉,镇民们只是在隔离栏上加了一层由木板和铁条构成的防护网,那几只袭击与吞噬了原主人的老虎在栅栏内走来走去,它们黄黑色的条纹皮毛在灰暗的灯光下闪烁着犹如绸缎的光泽,几乎看不出之前被烧灼过的痕迹,眼睛就像上好的鸽血红那样闪闪发亮,长长的舌头不断地伸出来,粉红色的,带着勾。
人肉似乎要比牛或羊的肉更合它们的胃口。
猴子在尖叫,它们的皮毛不像老虎那样干净,点缀着彩珠的背心上粘满了组织与血污,毛皮纠结的双臂抓着笼子的栏杆,拼命地摇晃,框当框当,让人讨厌……卷毛狗在它们的尾巴下面打着转,发出微弱的呜呜声,警长不确定它们是因为饿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马戏团的人都被判处了死刑,而动物们则活了下来,因为一只大象或老虎可以卖到一千块以上,一只猴子也值两百块,经过训练的骆驼,斑马,狗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反正它们既不会说话,也不会为自己曾经的主人复仇。
为了节约和方便起见,动物们被赶在一起(猴子和卷毛狗被装在笼子里,大象和斑马,骆驼被拴在隔离栏上),那些死刑犯的尸体被镇民们当作了动物们的饲料,起先是老虎,后来是狗,猴子,最后饿慌了的骆驼,斑马,大象也吃。
也就是两三顿的事儿,八个人的尸体就不剩什么了,到也省了埋葬和打理的功夫。
卷烟在警长的鼻子前闪烁着暗红色的微光,就像是那些动物们的眼睛。警长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说是吃了同类的人类眼睛会变成红色,但据他现在所看到的,吃了人类的动物眼睛同样会变成红色。
数十只红色的眼睛在黑暗的帐篷里闪着光。
猴子们继续尖叫,警长走开了。
尖叫尖叫尖叫。
突然,一只猴子停止了叫喊,它就像一片金色的叶子那样悄然飘落在笼子的左边角落里——那里堆积着一滩被沤在脂肪与血液中的衣料,它伸出毛茸茸的手臂,探出手指,就像挑剔的妇人捡选大肠那样提着指尖在那堆衣料里翻来翻去,很快,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一串钥匙滑了出来,钥匙圈上还带着半根手指。猴子眨了眨眼睛,吃掉了手指,然后一心一意地在钥匙里面寻找起来。
猴子能记住人类是怎么做的——一支中等个儿的钥匙,上面连着为了增强人类的记忆而设置的绿色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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