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撒沙想起他的父亲,安东尼。霍普金斯曾带着他进入过一个人的思想,俯瞰过他的记忆之海,那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他的记忆之海还没能有太多的蕴藏,但他的潜意识就像是无数条深黑色的海底洋流——它们就像最忠心耿耿的小猎狗那样牢牢地看守着主人的珍贵财产。霍普金斯带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年轻人的思想中悄无声息的行走,然后在一个他认为适当的时机,在一份颇为鲜明的梦境上撕裂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撒沙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情形,原本光怪陆离却宁静无波的世界即时崩溃成了无数碎片。他们无法控制地向下坠落,潜伏在记忆之海最深处的潜意识如同盘踞在世界之树下的巨蛇耶梦加得那样悄然窜起,向入侵者张开喷散着毒气与毒液的庞然巨口。
一个念头猝然击中了他。
撒沙。霍普金斯不是没有考虑过——空旷的教室?无人的忏悔室?蝙蝠群居的洞穴?深夜的海边?或许有数之不尽的地方可以让他和别西卜单独谈话——过多地暴露自己的能力是不明智的,但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样做是正确的。
为什么是正确的?
在别西卜看来。自己没有血缘的兄弟先是沉默,之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最后他在那双迷茫的紫蓝色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他握住撒沙的手,那只手冰冷的就像是刚握过冰块,别西卜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也许没有霍普金斯聪明,但海神岛人对生死总是格外敏感。他几乎就在下一秒钟就猜到了撒沙想到的东西。
别西卜刚想说些什么,帷幕突然狂暴地抖动起来,他没有丝毫防备地被甩了出去。
他回来了。
***
这场小意外让他们的谈话不得不延后到第二天。
撒沙在烦恼,别西卜倒不觉得他们在前一晚发现的问题有多糟糕,很显然,想要进入一个人的思想与让一个人进入自己的思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有第二个人有着撒沙一样的能力,别西卜又不是个给根棒棒糖就会跟着陌生人走的小姑娘,最起码他还能召唤史前猛犸象。
而且霍普金斯已经给了他不少资料和体验,他对这个并不是一无所知。
别西卜在牛奶的香味中第二次进入撒沙的领地。
他的朋友盘着双腿坐在床上,一对黑眼圈让他看上去就像只不高兴的浣熊。
“这是怎么回事?”别西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按照他们现在的体质,就算是十个晚上不睡觉也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潜意识。”撒沙回答,别西卜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他,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紧绷绷的了。
“把它暂时性地搁一边去吧。”别西卜说,“我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顶多四个月,”撒沙说:“他们希望在复活节前试开一场。”
“等它真的开始赚钱了,会有其他的人来接管这儿的生意,”别西卜说:“真正的管理不会交给我们。”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真的想要终结这笔买卖,”撒沙说:“我们只可能在这半年里找到机会——另外,我想切加勒。比桑地不会因此而感到欣慰的。”他提醒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
切加勒。比桑地是别西卜的父亲,别西卜就和其他的海神岛人那样既爱他又畏惧他,既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海神岛上的孩子都是被制造出来的,男孩有男孩的模子,女孩有女孩的模子,儿子像父亲,弟弟像哥哥,侄儿像叔叔,没人能走歪。在海神岛上,对于敌人与猎物的残忍会被大肆赞扬,而对无关紧要的人心存怜悯则会被视为叛逆或是胆小鬼——别西卜姓比桑地,他是切加勒的继承人,未来的“唐”。
只有魔鬼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
别西卜不是小天使,他杀死了约翰。卡逊,一个无辜的海生物学家,一个女儿的父亲,但靠着七八岁甚至更小的孩子在拳台上打个你死我活来赚钱依旧会让别西卜感到恶心,虽然他很清楚,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必须把它做好。
他不敢让自己的真实想法有着一丝一毫的泄露——海神岛上的男人们从来就很懂得如何让男孩们保持头脑“清醒”。若是切加勒觉得他唯一的儿子真的无可救药了,别以为他会就这么让别西卜那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他总有办法用到他的——他会找个女人再给他生一个男孩,等男孩长大,确定他能称心如意,他会亲自动手杀了别西卜,如果那时候别西卜还能活着。
撒沙知道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安东尼。霍普金斯是个危险人物,毋庸置疑。在“食尸鬼”的认知中,对他人抱持善意本来就是一种相当愚蠢的举动——或许就在辨认对方是否无害的当儿你就会被捅上一刀或是被打爆了脑袋,他更希望看到一个冷酷无情的撒沙。霍普金斯,因为那意味着他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撒沙。
为了保护毫无干系的人而让自己处于怀疑与危险之中,这绝对不是霍普金斯医生想要看到的,没有那个人能比撒沙更能了解“食尸鬼”。
他不会介意分离与封闭他认为撒沙。霍普金斯不需要的那部分的。
Hanuman(猴神) 第两百二十三章 “工作”(6)
切加勒。比桑地派来了几个人,一个有着十年良好记录的房地产经纪人,一个经验老道的律师,一个圆滑敏锐的公共关系顾问,一个紧急事务联系人,两个助理,他们都是海神岛人,或是娶了海神岛人的姐妹或女儿。
那两个助理都带着贝雷塔380自动枪,能装11发子弹的那种,他们住在格兰德小镇上的屋子里,安普和他们很熟悉,他们对别西卜很尊重,也很喜欢站在别西卜身边的撒沙。霍普金斯。
“他们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别西卜说。
小霍普金斯就像做作业那样把他们所掌握的情况做成了配有照片的ppt和电子表格,柱形图和曲线图,这种简单易懂的表叙方式要比那些由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名字、专业用词堆砌起来的文件好得多啦——要知道,海神岛虽然也有中学和大学,可那种就算是头弱智的猪也能毕业的学校又能给它的学生提供些什么必要的教育呢?海神岛人有自己信奉的那一套,他们要么和自己的父亲、哥哥学,要么就是在监狱里学,在二十年前,人们还能将就,可二十年后,正在将经济重心向合法生意上转移的海神岛人就不得不面对因为之前的疏忽大意而惹来的麻烦了。的确,他们可以雇佣大学生,研究生,博士,但他们永远也无法获得海神岛人的信任,在勉勉强强的合作了几年后,那些可怜的雇员不是发生了意外,就是被送上了被告席。
安东尼。霍普金斯接受了不少半真半假的称赞与恭维,
“狗屎!”切加勒告诉他:“他们之所以满口甜话儿,是因为律师们在那份报告里找到了新点子,他们重新草拟了合同,海神岛的利润因此上升了两个百分点。”
“艾比准会暴跳如雷。”
“管他呢。”切加勒满不在乎地说。
***
“艾比暴跳如雷,”律师说:“他拒绝在他的健身馆里放上我们的人。”
“不可能,”别西卜说:“告诉他。政府正在为失业率头痛,我们让出来的餐厅、厂房、农场还有洗衣房,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联邦公民,如果不能为他们解决工作。今后的事儿会变得很麻烦。”
“这我已经告诉过他了,”律师说,他在坐下之前先解开了西装的扣子,他带着一个警用枪套,手枪的柄紧靠着他的肋骨:“之前我们套走了他每年百分之二的利润,他是想报复,或者再和我们谈谈价钱。”
“艾比的态度很奇怪,”撒沙说,他取出一瓶淡粉红色的鲜酿酒,大霍普金斯邮购的。给在场的每个人倒了一杯:“如果他真的不满意那份合同,那之前就不该签字。”
“我有个线人,他在餐厅干活,半小时前他打电话跟我说看到了艾比带着两个陌生人来用餐,要了很多烈性酒。一个人的额头上刺着荆棘花环。眼睛下面也有刺青,手指上也有,”安普说,他身边坐着一个助理或更正确点,暴徒,他很年轻,脸膛红黑。颧骨很高,下颚方正,身体结实,不苟言笑,就像是一块冰冻过的牛排。
“北边人,”紧急联系人满怀厌恶地说:“艾比正在走钢丝。他自己联系了克洛文家族,然后通过犹大联系我们,想借着这个耍滑头,他想用克洛文家族来压我们,等克洛文家族越了线。他又会来舔我们的屁股。”
“让我们查查那两个北边人,”别西卜说:“看看是新来的还是老人。”他把空掉的杯子放在大理石的小茶几上:“是新来的,就让他们消失。”
***
大雨倾盆。
现在是一月份,格兰德的气温维持在五摄氏度左右,潮湿,冰冷,街道上人影寥寥,撒沙和别西卜坐在一辆黑色的雪佛兰里,这是佩皮的第二辆车,他喜欢lm008,但那辆车太显眼了。
“这家餐馆的主厨和老板是北边人。”安普坐在副驾驶座上往外看,急骤的雨水给车窗镀上了一层厚厚的膜,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乳白色的光晕,虽然是白天,但天色昏沉,在室内还是得开灯:“各家吃各家的饭,老规矩。”海神岛人在外面也多半会到海神岛人开设的餐厅里用餐,安全,还合口味。
“克洛文家族的人每天都来?”
“他们很谨慎,”安普舔了舔厚厚的嘴唇:“艾比把他们安排在一栋高级公寓里,那儿到处都是监控探头,还给他们配备了两个保镖,是他健身馆里的拳手,他们自己也带了人,只有一个常来,时间不定,每次身边都会一个或两个人。”
“那两个人紧跟着吗?”
“紧跟着,而且他们从不在大厅里吃饭。”安普说。
“从他们的住所到这儿大概有多远?”撒沙问道。
“四英里。”
“那么说他们不会高兴自己走过来。”
“他们总是开车。”
“我有个主意,”撒沙说:“也许可以试试。”
他让安普给他的线人打了个电话,问问那个克洛文家族的新人上几次都吃了点什么。
***
列夫闻到了一股让他立刻感觉饥肠辘辘的味道——那是浓郁的红汤的味道,好牛肉切碎了煮,煮的肉都烂掉,汤浓浓的,放包心菜、甜菜、土豆、胡萝卜、洋葱,番茄,最后放进一大块黄油,直接盛在锅子里端上桌,上面点缀一点泡沫状的酸奶油和莳萝香菜,配上撒着盐的热面包。
他从床上坐起来,他找过去,打开窗子,雨还在下,只是小了点,香味变浓了,他想找到它的来源,却只看到了黑黝黝的树林。
“是晚餐的时候了。”他对自己说。
他问了自己的同伴,他的同伴更愿意自己在房间里喝点酒,列夫答应给他带份完成晚餐回来。
列夫带着两个人离开,一个是艾比的拳手,一个是自己人。他们直接下到车库,一辆深灰色的布加迪开了出去。
他们和餐厅之间间隔着三个街口,在第二个街口,他们被一辆警车拦了下来,穿着黑色防水警服的警察俯下身来看了看车里面的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怎么啦!?”列夫不耐烦的喊道,他感觉自己都快要饿的吃掉自己的胃了。
充当司机的拳手笨拙地扭过脑袋:“他们要求我们下车,先生,一起恶性案件,每个人都要接受检查。”
列夫充满恶意地打量了一下等在车子外面的警察,二十年前他能拔出枪来把他打个脑袋开花,可惜的是那样的好光景现在再也看不到了,无论是北边还是南边,都是在联邦严苛的国家机器下苟延残喘的胆小鬼。
即使有着防水的帽兜,警察姜黄色的头发还是被打的湿漉漉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倒霉鬼在接受检查,他的车是辆不值钱的旧福特,另一个警察正从他手里接过证件。
警车停在一家咖啡馆的门口,警车的灯关着,咖啡馆关门了,遮阳伞却没收起来,雨水打湿了列夫的脊背和头,他带着自己人跑到最近的伞下面,拳手看了看自己的块头,走到另一座伞下面等着。
那边的检查结束了,警察和倒霉鬼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他们走到拳手身边的时候,从衣服里拔出了枪,拳手看到了,他想大叫,倒霉鬼的子弹打穿了他的前额。
列夫的手还插在衣服口袋里,姜黄头发在手里打开了一把折叠刀,折叠刀从他的下颚捅进去,往右横切,割开了他的右侧颈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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