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老圣人死了,斯蒂凡在长老与修士们的簇拥下成为了新圣人,他容许他们继续称他为杰瑞德,也愿意让他们献上的女儿与妹妹服侍他,就像服侍之前的圣人杰瑞德,他甚至同意从她们中间挑选妻子,他没有如人们所担忧和忌惮的那样,大肆变更斯特朗雅各的各阶层,长老还是长老,修士还是修士,男人还是男人,女人还是女人。
他也在每个早晨与每个夜晚为斯特朗雅各祈祷并教诲他们,刊印自己的著作,发放照片,定制奢华的服装,珠宝,重新修缮与装饰老圣人的房间(如今这是他的房间了),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崇恩,感恩,谢恩与追念弥撒,大手笔地赏赐那些为他通宵祷告的修士与支持他的长老们。无可计数的银钱就像是大河流入海洋那样汹涌地奔流出去,反倒让很多人放下来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钱财,只要白盐城和教派还存在着,就会像天上的雨和雪那样降下来,永远不必去担心会有枯竭的那一天——若是真有了个将钱财和名誉视为粪便和罪孽,一星半点也不肯去碰的新圣人,他们才得要真正地愁眉苦脸一番呢——现在一切如常,至于那上面的人叫做海曼,哈芮,斯蒂凡还是杰瑞德,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新圣人唯一与老圣人不太相像的地方,或许只有他的软心肠了,他留下了年老色衰的德兰,让她管理那些年轻的侍女,还在废弃的盐井区建造了一座朴实的修道院,让年老的,丑陋的,被抛弃的斯特朗雅各的女人有所依存。
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新圣人并未说女性不是罪孽深重的,也没有将她们抬高到比过去更好的位置上,他也并未禁止斯特朗雅各的男性娶更多的妻子。
只是一座修道院而已,而且新圣人说的也很对,既然这些女性是服侍过斯特朗雅各的,那末,让她们就这么走出去,服侍其他的男性也不是一件好事,就让她们在荒僻的院子里继续服侍主和为斯特朗雅各们祈祷又有什么不好呢?
新圣人的这个举动,就像是往大河里掷出了一枚卵石,大河不会因此而改变流向,那枚卵石也不能在河面上留下什么痕迹,但它沉入河底,在那里占据了一个位置,虽然它看起来是那样的微乎其微。
德兰看到了,但她什么也不说。
就像每晚,新圣人都会在那个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在睡梦中发出低沉,痛苦而绝望的嚎叫,他跌撞着下床,用苦鞭抽打自己的脊背,通宵祈祷,彻夜不眠——唯一一个被允许睡在他的房门外的德兰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从未说过一个字。
Die Kinder (吹笛人) 第两百九十六章 亲人(1)
德兰翻了个身,她睡在地板上,但鉴于斯蒂凡对她特殊的青睐,她有两床极好的厚羊毛褥子,干净洁白的床单与松软,带着阳光气息的丝绵被枕,一套白色丝绸的睡衣,抚摸上去比她的皮肤更柔滑,在她因为痛苦,疲累而显得尤其漫长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么好的东西;她还可以随心所欲地享用她想到的任何一种食物和饮料,她有节制地饮用白兰地,配着烤的骨头焦脆的小鸡仔和大块的牛肉啜饮苹果气泡酒,最后再来点奶油蛋糕和派,临睡前还能吃上一块奶酪,她在短短几个月就胖起来了,脸色红润,皮肤和眼睛发着亮光,脚步轻捷地就像个少女。
德兰的丈夫和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去年刚满十岁,但已经被她的曾叔祖父看中了,她在今年四月末成为这个老丑男人的第十九个妻子,听起来排行似乎还挺靠前的,不过大家都知道那个老家伙最喜欢的消遣就是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方法折磨自己的老婆们——他已经快九十岁了,他已经不能让女人生孩子了,想让女孩们又哭又叫也只能靠着烙铁和皮鞭——这也许是他乐此不疲的原因,毕竟他只能靠这个来证明自己还是个丈夫和男人。有将近一半的女孩,在嫁给他的第二年,抑是第三年就被活活弄死了——那些废弃的盐井就是她们的坟墓。
德兰并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仇视与轻蔑自己的女儿,相反地,她爱她,在她还受丈夫宠爱的那几年,她总是想法设法地给自己的女儿弄吃的和穿的,小德兰总是能吃饱,穿着也要比其他女孩整齐干净,干的活儿也要比其他人更少,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女儿小德兰才会被那个臭烘烘的魔鬼看中——在一群皮肤粗糙,衣衫邋遢的女孩当中,有着一张苹果脸儿的小德兰是多么地显眼哪。
德兰没想过去求自己的丈夫,别说斯特朗雅各的男人。就连斯特朗雅各的女人们,也认为这是能给小德兰带来荣耀与幸福的好机会。
幸而哈芮回来了,丈夫的曾叔祖父将小德兰还给了她,女孩伤痕累累,但还活着,她现在在针线房干活,给新圣人的法衣上绣上各种精妙神圣的符号与文字,在祈祷,聆听教诲,弥撒和领圣餐的时候。德兰可以看到她,那个小小的,活泼的,有着红扑扑脸颊的女孩似乎又回来了,但她的眼睛仍旧带着惊惶不安。就像一只被捆住四蹄的小羊羔,德兰知道,她肉体上的伤痕终将痊愈,但心灵上的的伤痕将会贯穿她的一生。
斯蒂凡承诺,小德兰可以和别人结婚,也可以保持独身,在她老了以后。可以和她的妈妈一起住在修道院里。
德兰从内心深处感谢她的弟弟,不管他是斯蒂凡还是哈芮。她在他的房门外席地而卧,耳朵紧贴着地面,能察觉到里面的哪怕再微小的一丝响动——今晚的噩梦似乎格外激烈,时间也远远超过了平时,新圣人大声诅咒。又祈祷,声音凌乱而仓皇,她听到他用苦鞭抽打自己,一下,又一下。她在此之前从未想到过鞭子划过空气的声音也会这样沉重与尖锐,这种虔诚的练习足足持续了整一个拂晓与黎明。
毫无睡意的德兰看看自己挂在腰带上的小金表,已经是早祈祷的时间了——不是斯特朗雅各的,是斯蒂凡的,他会在所有的斯特朗雅各之前祈祷一次。
门打开了,德兰闻到了血的气味。
斯蒂凡看上去和平时一样,除了面色要比往常更苍白一些,他身上穿着的是编织着铁丝与碎刀片的粗麻长衬衫,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带来一道新鲜的伤口,德兰先帮他套上一件细软羊绒织成的长袍,然后服侍他穿上裤子,鞋子,最后才是圣人杰瑞德们喜欢的斗篷式外套,它被有意多用了很多衣料,层层叠叠,松松垮垮,既长又大,看上去很像古罗马时期的托加,大纽扣都是银或金的,上面镶嵌着珍珠或宝石。
每件衣服都被德兰亲手熏过香,香料是她调制的,味道浓重,能够遮掩住血的气味。
在斯蒂凡做早祈祷的时候,德兰走了出去——新圣人的房间继承于老圣人,他把这个庞大的像是一个小教堂或圣物室的房间改成了三叠的套间,一间套着一间的那种,实质上,德兰可以说是睡在第二间,斯蒂凡的卧室在第三间,就连德兰也不能进入,而最外面一间也只有德兰和房间的主人能够自由出入,所以德兰每天早上都必须亲自走到房间外面去接过侍女送来的早餐。
斯蒂凡事实上是不用早餐,也不用晚餐的,他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只是餐盘里的面包与水,剩下的由德兰负责把它们吃掉。
德兰知道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特别是斯特朗雅各的一些人知道他正在持斋,守夜和打苦鞭,她沉默着,小心谨慎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斯蒂凡面朝下,伏在地上,四肢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他呼出的热气在石头绚丽光滑的表面凝结起细小的水珠。
他对着的墙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十字架,也没有圣像,只有平滑的桃花心木护墙板,他用来抽打自己的苦鞭悬挂在墙的另一侧,上面浸染着深红色的血迹。
Die Kinder (吹笛人) 第两百九十七章 亲人(2)
拯救我们的神啊、求你因你名的荣耀、帮助我们、为你名的缘故、搭救我们、赦免我们的罪。【本书由】——圣经《诗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斯蒂凡还在斯特朗雅各时就经常在夜晚不安定的睡梦与白昼片刻的恍惚中来到这座光明而宏伟的圣所,但要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在地上的,由人类建造的圣殿——他去瞻仰过地上的圣所,莫利亚山上,所罗门建的那座,虽然只剩下了废墟,但人们能从圣经中寻找到它的印记与留痕——三千六百个督工,七万人负责杠抬,八万人负责雕凿所需的石材,所罗门的父亲大卫为它预备了如同开凿下来的岩石那样多的金、银、铜、铁与它们制成的器皿,还有如同河边的砂砾那样多的玛瑙,宝石与彩石;又及,五万磅的金子,十万磅的银子,供工匠们包裹橄榄木的门框,香柏木的门扉,贴在圣所的殿墙上。
至圣所有约柜与施恩座,圣所里有金子的灯台,碗,桌子与香饼,陈设饼,外院有铜祭坛与洗礼盆。
哎,不过它已经被巴比伦人连续抢掠过三次后焚烧殆尽,第二座圣殿又如耶稣基督留下的预言那样,“没有一块石头还在石头之上”,它被罗马人拆除,以寻找熔在石头缝隙中的金子。
那时的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手上虽然紧握着圣经,心中却只有那个伪作的地上的神灵,他认为自己是受惩罚的,是肮脏的,不洁净的,除了斯特朗雅各,外面的人都是魔鬼与野兽——一个虔诚的卡车司机半强迫地把他带到一个小教堂,交给了神父,也就是他的洗礼人与导师,他在那里重新受了正确的洗礼。教育和指引——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在六年以后才能够承认圣人杰瑞德并不是地上的父,他只是个凡人,并受到魔鬼的滋扰。他的脚站在地面,并已经伸了半只到苦厄的炼狱里去了。
他在第七年才向如父如兄的神父描述了他梦中的情形,他曾以为这只是一个孩子依据圣经中的只字片语幻想出来的场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和“教师”说过这件事情,换来了一顿好揍,以及三天的守夜与持斋,简单点说,就是没有食物,没有床铺。只有清水和祈祷的七十二个小时。从那以后,他就将他的“幻想”或是梦境牢牢地锁进了自己的内心,闭上嘴巴,谁也不说。
与斯特朗雅各的教师不同,神父相信他——斯蒂凡向他描述了如同阳光般温暖。空气般透明,黄金般璀璨的阶梯;托举着它们的是洁白的,比雪花石更纯洁无暇的,玉石与珍珠的柱子。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向上延伸,一直伸入光明的虚空中,阶梯的两侧没有扶栏,阶梯以外便是黑得像是吞没了整个世界的漩涡。
这是他第一次梦到的东西。然后这个梦境持续了数年之久。
“难道它是始终不变的吗?”神父耐心地听着那时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斯蒂凡断断续续,凌乱无章地说完,才问道。
斯蒂凡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他在随身携带着的那本黑皮小圣经本的内页里用细小的黑点记录梦境的次数,别人看来那只是一串规律的。平平无奇的黑点,就算认出那并不是书籍装饰的一部分,也只会把它当做一个少年人的无聊之举。他向神父展示了那本小圣经,那上面有着一百多个黑点,梦境的出现并无规律。在他还是个孩子时,大约只有每年一次,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梦境的次数也变得频繁起来。
他起先只是在阶梯的末端反复徘徊,第二次,他试着向上攀爬,阶梯光滑极了,没有可供抓握的地方,而他还是个孩子,顺理成章的,即便是在梦里,他还是掉了下来。
坠落的感觉相当可怕,但他在又一次梦到这座阶梯的时候,那时还是哈芮的男孩却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手脚并用的向上攀去——他感受到了召唤,那是一种不容人违抗,也让人无法违抗的召唤——他时刻不停,干净芬芳的水从天上倾下,抚慰他焦渴的灵魂与肉身,花朵在空中开放,神圣的乐曲与赞歌在远处奏响,比*与没药更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就像母亲的子宫那样温柔地拥护着他。
他一次又一次地坠落,但就在重新受了洗礼的那一晚,他终于攀爬到了顶端,几乎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站立的平台的另一端,是一个巨大的拱门,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门都要精美,坚固与宽阔高大。
门紧关着。
他站在平台上,大约只是眨了眨眼睛的时间,平台就消失了,他掉了下去。
在之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试着推开那扇门,但那扇门总是将他拒之于外,这是否在告诉他,因着他之前犯下的罪,他无法获得赦免,无法进入主在天上的殿堂?
“我并不这样认为,”神父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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