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而且他讨厌呕吐,呕吐让他觉得恶心,然后他会吐得更多。
实际上就算他找到了电话也没太大用,无论警卫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来不及救下布莱恩。
“想想你妈妈!”洛尔最后只能这样喊道:“还有你爸爸!你自己!”
与他相呼应的是艾弗里。法莫充满愤怒与憎恨的声音,他的词句杂乱无章,含糊不清,其中反复出现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像就是她,在一个小聚会上不幸被布莱恩误杀的年轻女人,洛尔记得她的名字与花有关。
之前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布莱恩还被死死地掐着,但他还活着,然后事情在下一刻得到了转圜,那枝被作为礼物送来的玫瑰花突然疯狂地生长起来,就像是一部将几年时间压缩为几秒时间的定格摄影,绿色的叶片与白色的花在眨眼间覆盖住了布莱恩与艾弗里,紧接着,植物潮水般地后退,露出倒霉的布莱恩,和被玫瑰紧紧缠绕成一个刺球的艾弗里。
“要打电话给医院吗?”
“50074455。”洛尔说,那是他家的私人医院,设施齐全,关键在于保密措施非常完全。
“警察呢?”
“暂时不。”洛尔说。
宝儿。道格拉斯走了进来,随手关上房门。
“这家伙是谁?”
“一个疯子。”洛尔跪在布莱恩身边,布莱恩的咽喉正在迅速地肿胀起来,宝儿检查了他的情况,从口袋里摸了几片叶子揉碎了塞进布莱恩的嘴里。
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了下去。
“真是太感谢你了。”洛尔摸了摸布莱恩的脖子,他的妹妹洛尔小姐是布莱恩的未婚妻,而且她很爱他,罕见地,真心实意。
“这已经够得上蓄意谋杀的级别了。”宝儿说:“他会在牢里待上二十年,十五年内不得假释。”
“这狗娘养的杀了我姐姐!”
“你们拿了钱!”洛尔吼道(这次他记得放低声音),他知道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但显然一个人的沉默是没有作用的:“你们已经拿了钱!”
“钱?”
“一个……协议,”洛尔起先并不想回答道格拉斯的问题,但他最后还是疲惫地耸了耸肩,他的脊背很疼,头也晕乎乎的,而且嘴里和身上的酸臭味让他想第三次呕吐——反正这事儿在他们的圈子只能说是个小秘密:“那只是个意外,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就用了一点小手段——我们给了钱,而后他们也接受了,我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还会突然发狂——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一千万,外加一个曼彻斯特的入学资格。”
“狗屁。”艾弗里说。
医院的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学生们被告知管理员的宿舍是因为热水器爆炸而导致三人受伤,艾弗里是被麻醉后抬上救护车的。
艾弗里的反应引起了杜邦家族与洛尔家族的注意。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家伙被紧急召回询问。是的,芙罗拉。法莫的经纪人、那个大嘴巴的小明星,芙罗拉的警察未婚夫都是他们的杰作。但超越常规的手段到此为止,芙罗拉的家人没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芙罗拉的死与那些该死的小混混无关,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起案件涉及到了杜邦家族,他们就和任何一个民众那样茫然无知。稍加手段就能让他们一无所有,就这么直接让他们消失不是不可以。但布莱恩。杜邦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心理压力,于是一个律师以芙罗拉经济人的名义出面,要求这个家庭保持缄默(当然,他借用的名头是为了保证该经济公司的名誉)。他带去了一笔一千万的赔偿款,曼彻斯特的入学资格是那家人自己提出来的,无需过多斟酌。负责人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但他们从艾弗里那里得到的讯息是他们从未见到过什么杂种律师,也没拿过钱。艾弗里的入学资格得感谢另一个人。
九真一假,很显然,有人巧妙地利用了杜邦家族与服务者们之间的漏洞,杜邦家族认为这件事情已经了了,伤口已经痊愈了,已经可以被遗忘了,但事实上,这个伤口都快烂透了。
***
海神岛上的人是在七十二个小时后才得到有关于此事的详尽信息的,那还得归功于始终严密监视有关于撒沙。霍普金斯与别西卜。比桑地事务的“眼睛”(他们暂时还未撤走)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异能者们。
“一年之后就是大选,”切加勒。比桑地说:“杜邦是最为热门的候选人之一。”
“如果艾弗里。法莫直到那时候才知道布莱恩就是那个人并猛然爆发出来的话,”比桑地说:“他们可不会任凭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冲上来杀人,他们会让他以一个无辜的幸存者的身份出现在公众与媒体的面前。”
“会有更多的证据出现,并且直接指向整个杜邦家族。”医生点点手指:“如果不是这么个小意外,这个小把戏倒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庞然大物总是很难注意脚下。”比桑地咳嗽了几声,“给我来杯朗姆酒。”他说。
医生站起来,给他带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加了丁香、肉桂、肉豆蔻、黄油、棕糖和盐的“朗姆酒”。
“里面有多少朗姆酒,50毫升?”
“5毫升。”医生说:“你的身体在本周内只能承受那么多,每天。”
“如果你以为加上‘每天’能让我有所安慰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切加勒急躁地说:“这个状况还要持续多久。”他拿着杯子,杯子里有轻微的涟漪,他的手抖的厉害。
如果有个在三个月前见过切加勒。比桑地的人走进来,他肯定会异常迷惑,因为在这个房间里他找不到那个记忆中的暴徒首领。
切加勒。比桑地还活着,但他老了,老的非常厉害,那些曾经铺满了一整个房间的脂肪荡然无存,薄如纸张的肌肉紧贴着细弱的骨骼,而皮肤就像一层吹之即去的灰尘那样覆盖在肌肉上,他掉光了头发,牙齿只剩下二十颗,眼睛浑浊不清,说起话来又慢又轻声,就像是在唏嘘又像是在梦呓。
“我看上去有一百岁,”切加勒。比桑地如此评价,“在海神岛上这可是个稀罕物,值得买门票来看一眼。”
“你身体里残留的那部分力量会帮助你逐渐复原的。”霍普金斯医生说。
“但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是吗?”
“你不是已经把它给了别西卜了吗?”霍普金斯医生说:“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确切点说,”曾经的暴徒首领撇了撇嘴:“我已经在后悔了。”
安东尼。霍普金斯没再说些什么,他转头向门外看了看,将食指竖起并压在嘴唇上。
“啊,”切加勒说:“那小子来了。”
“真高兴你的听觉没受影响。”
“万幸。我还能保住我的耳朵,全套的。”
就在切加勒说出这句话的当儿,黑皮肤的年轻人已经走了进来,他立刻为之瑟缩了一下。
“别为做过的事愧疚。”切加勒严厉地说。
这很难,安东尼。霍普金斯在心里说,虽然他确实从未因为做过什么事而感到愧疚。
别西卜走到摇椅边,单膝跪下。然后吻了吻切加勒的手。老人的皮肤干燥而滑腻——后一个形容词针对它与骨骼之间的关系。
“坐下吧。”切加勒说:“我和霍普金斯医生有事情要对你说。”
切加勒对面,霍普金斯医生的右手边有一张空着的椅子,房间通往露台的门敞开着。外面的天空与海洋一片金红,映亮了人类的头发和额头,海风穿过房间,在家具之间打着旋。
别西卜的父亲。曾经的“唐”,马索耶的首领在摇椅上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我要离开了,别西卜。”他干脆利索地说。
男孩,不,现在我们应该称他为男人了。毕竟他已经是近十万名暴徒及其关联者的首领,有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离开你,离开海神岛。离开马索耶。”切加勒说:“离开我的前五十年——我不想让任何你,包括你知道我去哪儿了。除了安东尼。霍普金斯,因为必要时也许我会需要他救命——而我之所以要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以为我被一个朋友干掉了,”他瞧了瞧安东尼:“还是你朋友的父亲……对,接下来他要做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会删除和修改我的记忆,我亲爱的别西卜,我将会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不太年轻,但还有点钱的中年人,没有结婚,没有孩子,靠基金与职业投资人过活,在很多地方都有不动产,但最近想要找个温暖干燥的地方定居,也许会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就这样……五十年,就像是一本平淡无奇,随处可见,啰里啰嗦的赠送刊物,它也许会有一百万字,可翻开第一页就让人没有阅读下去的欲望,哪怕是在厕所和飞机上。”
“你也许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切加勒温和地端详了一下别西卜,他的孩子长大了,又健康,又漂亮,最近几个月里足够的淬炼让他的眼睛里藏着刀子和毒,“老家伙们已经所剩无几,对吧,淘气鬼,我知道你干的事儿,”他不意外地看见别西卜再一次露出了那个他不太爱看的表情:“已经没什么人需要我来镇压和安抚了,儿子,而年轻人喜欢你,崇拜你,接下来你只需要一桩合适的婚事,让你的新娘的父亲和兄长来扶持你,作为父亲,我会为你主持婚礼,而后,我就可以去过‘不比桑地’的日子了,对,没有比桑地,也没有切加勒,只有一个老移民,与西大陆几亿守法公民一样,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
你想让我留下?是什么又让你脑子糊涂了?一个狼群里是不会有两头头狼的,而且你还吃了我的肉——夺走了我的力量,我的青春,我的地位,你从什么地方认为我不会憎恨你呢?在每个夜深人静之际,我咳嗽着,脊背疼痛,辗转难眠,再也没人恭恭敬敬地向我鞠躬,尊敬我,仰望我,向我祈求保护了,我没法儿再爱你了。而你知道,我是有能力以及,有些人是能够借着我的名头做些事情的,我爱海神岛,还有马索耶,我不想让它变成一团乱七八糟的垃圾,我把我未竞的事业交给你,是希望你能继续做下去,做好,达成我的目标,而不是让我之前几十年的努力全都成为泡影,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最后一刻忍耐与退让的原因——并不是单单因为爱你,我的儿子,我爱你,但那无法与死亡的恐惧相抗争,如果只是因为我是你父亲。你是我儿子,我是会吃掉你的,哪怕只能再活上几年,我也会的。
所以,无需愧疚,你的存活并不是我的恩赐,而是交易。
我现在活着。并不准备自杀。但切加勒。比桑地已经是个阻碍而不是助力了,在你结婚以后,或许。我会想要看看孙子,但最晚,在那之后,安东尼。霍普金斯就会让我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了。
你尽可以哀悼。没关系,但你会知道。你的老爸爸正在一个阳光明媚,风景秀丽的小镇上称心如意的生活,他的下半辈子与任何一个‘唐’都截然不同,他是个走运的家伙。他放弃了很多,但拥有了‘自己。’是的,就是这样。一个汤姆,或是一个杰克。”
“那我呢?我呢?”
“我不需要记得你。因为记得你就表示我仍然是切加勒。比桑地,我会是你最大的威胁——你还有撒沙,还有佩皮,还有神父,还有安普、贝普,很多很多人,他们会支持你的,当然,如果你觉得可以,你也可以向安东尼。霍普金斯求助,他不但是你兄弟的父亲,也是我的朋友。”
***
别西卜。比桑地走出房间的时候,感觉前所未有的虚弱与不真实。
切加勒。比桑地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他在,别西卜在,就像是一只小船上站了两头大象,海神岛人正为此不安,贝普听到了不少风声,一部分老人虽然对他表示了忠诚,但言行举止间还是会时不时地尴尬局促一会儿,他们甚至会避免提起切加勒。比桑地,因为这不但会令他们感到羞愧,还会令他们痛苦。
切加勒。比桑地曾经是他们的王,勇敢聪慧,无所不能,他们拥护他,他庇佑他们,愿意为彼此付出生命与灵魂;但当他无法在履行自己的义务时,他们立即毫不犹疑地抛弃了他。
在作为暴徒的那一半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但作为人类的那一半却是难以释怀。
别西卜也是。
他曾经无数次地感谢上帝他没真的吃光了他父亲,但他毁了切加勒。比桑地是不争的事实,即便依照安东尼。霍普金斯所说,他的吞噬恰好遏制住了切加勒肉体那种几乎无限制的饥饿感与近在咫尺的崩溃也没用,一个虚弱的,无用的,充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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