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不管怎么说,始终保护与关爱着他的女人,他母亲的妹妹——也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和留恋;更别提小马丁不止一次地向他抱怨和控诉过这个孩子是怎样破坏了他的复仇计划,舍弃别人或许还不值得多提,人类的自私是镌刻在基因乃至灵魂中的……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能够把自己也抛弃掉的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中国人有句老话“三岁看到老”,亚伯深以为然,撒沙。霍普金斯已经被安东尼。霍普金斯,他的父亲,“食尸鬼”彻底地污染了,不可救药,无法挽回,这是种植根于精神,根深蒂固的鬼玩意儿,会直接影响到这个孩子的思想、判断、认知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行为方式,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做一个正常人的机会,就像一个成人永远无法再成为一个孩子。就算把他的脑叶切除了也一样,那个可怕的根源已经侵占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与每一个细胞。

    你可以爱他,但绝对不能轻视他。而凯瑟琳恰恰就是遗忘了这最为重要的一点,亚伯摇了摇头,这个傻女孩迟早还会被这个看似可爱温顺的孩子卖一次,或是很多次。

    撒沙。霍普金斯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凯瑟琳站起来,让出位置给身后的医生,看得出,她非常疲惫,但还是坚持守在撒沙的房间里,她背对着摄像头,盯着撒沙的小床,一动不动。

    不可否认,凯瑟琳确实是个漂亮姑娘。亚伯想,即便从背后看,这个女人也是充满吸引力的——她的头发曾经因为治疗所需被剪得很短,现在它们在形状不错的头颅上成群的打起了卷,看上去就像只毛茸茸的小羊羔的头——金色的,往下是细长的脖子,瘦削的肩膀,线条优美的脊背,浑圆突出的臀部,结实有力的大腿,笔直的小腿,她连双脚都是精致小巧的。

    亚伯的一个朋友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他,是否是因为被凯瑟琳的美貌所吸引才会接受机构的指令:接受这个不被信任的女人作为自己的搭档,要知道,现在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凯瑟琳所曾经做过的事情,她曾经抛下自己的搭档并由此导致他的死亡,阿利亚乌的大火也很难与其脱开关系;之后置机构的任务与自己的责任于不顾,带着一个罪犯的孩子逃到某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令得那里同样成为了一个牺牲品的屠场……最为不可原谅的是,她视机构的仁慈与宽宏如无物。

    傻女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得。

    她和她的小外甥迄今还能安然无恙得归功于她的新能力。她的能力原本就可以说是比较特殊而珍奇的那一种,而且在这短短几个月里,这种奇妙且有用的能力还在不断地增强、变化与扩展,譬如说,在来到阿利亚乌之前,她还只能凭借着对于残存感觉的模糊且单一的辨识来确认追踪的对象是否正确,而在小镇上,她已经能够操纵自身或别人的感觉进行攻击,到了现在,她好像已经可以借由复数人群留下的感觉“回溯过去”,他们之所以能够追踪到那个连续杀人狂就是凭借着凯瑟琳从那些证物与血迹中所“读”到的东西。也许她的能力继续扩展下去,会发展成连“读心术”也难以比肩的利器。因为她不但能读到你现在所想的东西,还能借由你碰触过的人或东西来个深入了解。

    这种能力会令机构甚至更上一层的领导者们欣喜若狂,但对于她个人而言,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没人希望自己的隐私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面前,何况还包括那些急需遗忘的。

    亚伯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凯瑟琳的能力暴露后形影相吊的情形,这很正常,在触及自身利益时,人们往往会抛弃很多东西,爱情,亲情,友情更是不值一晒。因为亚伯就是如此,虽然他还有几个朋友,但除了胆大包天的苏之外,很少有人会离他那么近,更遑论与他一起做搭档,嗯,即便是苏,也绝对不会。因为他的能力是借由生命来换取自己所要的东西,生命力越强,换取的东西越珍贵。谁能保证在他奄奄一息或是遇到致命危机时不会抓住他身边的某个人来换取一线生机呢?

    他以前没做过,但在小镇上,他做了,虽然只有凯瑟琳和“黑祭祀”看见,而他们两人谁也没说,但亚伯很清楚,他用别人的命换来了自己的命,还有钱。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亚伯才会同意机构的指令,接受这个傻乎乎的女孩作为自己的搭档,因为除了对方之外,只怕很难再会有别的什么人同意和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朝夕相处了。没有搭档,就没有任务,没有任务,就没有钱,没有钱——他和凯瑟琳都需要钱,更何况,机构不会放任一个无所事事的异能者在外面晃荡,特别是他们还有着让人为之心寒胆战的能力时。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亚伯只希望这个蠢女孩能够在今后的日子稍微聪明点,只要聪明一点点就行了,至少……能够看得清自己、机构还有那个该死的小混蛋。

    

Pandora(潘多拉) 第三十六章 盒子 七

    “干得真不错。”行动组组长拍打着“麻醉师”的肩膀,以一种介于上司与朋友之间的暧昧力道,不能说温柔,但也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某次突然袭击:“假如没有你,我们今天就会有大损失了。”

    麻醉师眨了眨眼睛,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后退以避开这种让他心生警兆的亲近。

    “能和我说说吗?”组长和蔼可亲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麻醉师想,来了),同时放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那家伙会出现在哪儿?”在他们到达现场之前,情报组就已经弄丢了此次的目标,更麻烦的是,猎人们差点就给猎物抄了后路——如果没有麻醉师的话。

    “我看了他的资料。”麻醉师说:“只是个猜想。”

    “……噢,是的。”过了一会,这个可以说得上是机构自身成员的老猎人这样说道,并且放开了麻醉师的肩膀:“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他说:“再接再厉。”

    麻醉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我可以去厕所吗?”

    ***

    临时组成的行动组在一间当地颇为有名的酒吧里庆祝此次的胜利,酒吧的酒和食物都算得上上乘,装潢也是别具一格,厕所里的隔间甚至比大多数火车的硬座包厢宽敞干净,下半部分(大约腰部以下)铺设着深绿色的锦砖,上面是古老的蓝色布面壁纸,门是深色硬木的,装饰着线条,马桶雪白,手纸放在门边的黄铜三角架上,隔板上镶嵌着一只挂钩——隔间门把手和它们有着同样的材质,那是一个标准的圆球,中间凹陷下去,当众那个用于锁门的按钮就像一只没有眼皮的眼睛那样直愣愣地盯着每一个赏光来此一游的酒客。

    麻醉师摇摇晃晃地冲进了隔间,转过身来迅速地关上了门,然后尽可能快地扒下了自己的裤子,坐到马桶上去……不过这已经太迟了,他已经弄湿了整条内裤和一部分长裤裤裆。这让已经三十六岁的成年男人既是懊恼又是羞愧,最糟糕的是,他对此毫无办法,自从阿利亚乌之后,只要一想到那个家伙,那个阴冷的就像条森蚺的安东尼。霍普金斯,麻醉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咕咕哝哝地对自己说:“你不能……”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手机——就是当初被放在罂粟子曲奇里寄过来的那只手机,里面储存着好几打来电号码,但来电人却只有一个。呼出号码几乎没有,他曾经试着反向打过去,但不是没人接听就是不在服务区。

    麻醉师张开双腿,风嗖嗖地从厕所隔间的下方窜进来,他的大腿内侧由热变冷,起了满满一层丑陋的鸡皮疙瘩。他把手机塞进双腿的空隙之间,悬挂在污浊的尿液上面。

    只要一松手,他就能摆脱那个魔鬼啦,即便是暂时的。他捏着手机的天线,让它晃来晃去,要是那个安东尼。霍普金斯就藏在这个手机里那该有多好啊,他大可以把那个该死的变态连同小电疙瘩一起扔进臭烘烘的马桶里,而后按动冲水按钮,把他们一起冲进化粪池,和激ngye,粪便与尿水待在一起,被污水车成罐成罐的拉走,最后被投入大海或是深埋……这可真是个无以伦比的美妙去处,而且非常合适,合适的不得了,合适的呱呱叫。

    得了吧,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直着喉咙嚷嚷,你不会舍得的,看看他给你带来的多少好处!

    没错儿,麻醉师承认,如果没有安东尼。霍普金斯,就算是参加再多次的任务他也未必能捞到如此之多的钱,荣誉和尊重,这些,特别是最后一项,他几乎从来没有得到过——以前他更喜欢在安全的地方(譬如别人的身后)远远的,小心谨慎(而不是胆小)稳妥地解决目标,当然,这种方法不但效率欠佳,而且很容易招致别人的厌恶和咒骂,甚至痛殴——在被抢走猎物的时候尤甚。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但安东尼。霍普金斯的来访让他看到了新的机会——这个已经上了机构通缉榜前十的食尸鬼提出了一个难以让人拒绝的好买卖,麻醉师为他提供与“巴别塔”有关的所有信息,而这位立陶宛伯爵与意大利子爵之女的后裔,一位对心理学与社会学有非常高深的造诣,喜欢高雅艺术,经常参与欣赏话剧,歌剧和大型交响乐团演奏的优雅绅士则利用无人能够企及的大脑为他分析每个被机构盯上的对象(每份资料都能令他津津有味地从头细尝到脚)——他能猜到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爱好什么,习惯什么,会选择什么样的上床对象,会用什么车,什么样的话会让他紧张、愤怒或是放松,找什么样的目标下手,为什么,什么样的行动或是话语能令他们胆怯,混乱,失去控制,露出马脚……等等等等。

    麻醉师胆战心惊地尝试了一次,就再也难以放下,不不不,并不是说,他在某个早晨(夜晚)从一个被人忽视的胆小鬼变成了一个英雄或先知——这种变化在最初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真是太美妙了——他不再畏畏缩缩,犹豫不决,每次行动前都像是个一心想要抄袭别人试卷的可怜考生,他现在胸有成竹,哈,他甚至希望考题能够难一点,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有人为他准备好干净整洁的正确答案,他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填充进空格里,然后从机构的头儿那里拿上个漂亮的“a”。

    他当然知道安东尼.霍普金斯的最终目标,后者心爱的小儿子正在“巴别塔”内接受最为周到的“接待”,麻醉师知道那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如果他是一个父亲,也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把自己还不到法定上学年龄的孩子从那个标准的精神地狱中救出来的,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动作已经算得上慢的了——不过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麻醉师还是希望他能够更慢一点,因为只要安东尼.霍普金斯开始了……不管成功与否,他的考卷都没人能代答了。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麻醉师有预感,他们两个的合作即将告一段落了。

    ***

    麻醉师回到家的第三个夜晚,接到了又一个新任务,子夜时分,安东尼.霍普金斯打来了电话,麻醉师将手上的资料发了出去,第二天晚上,麻醉师享用他的又一盒罂粟子曲奇的时候,得到了霍普金斯医生的特殊邮件。

    一个小时后,手机响了,安东尼.霍普金斯首先彬彬有礼地询问他对这份分析报告是否满意,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沉默了一会:“……我记得您曾经说过……”

    麻醉师不明所以地抽了抽鼻子,他坐在马桶上,膝盖上放着便携电脑,手机卡在肩膀与耳朵之间。

    “您曾经说过,”安东尼.霍普金斯说:“即便是死人,也要经过三次以上的检查才能进入‘巴别塔’,对吗?”

    “……是的。”麻醉师想了想,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他能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人微笑了一下,“……谢谢,先生,非常感谢,你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电话彼端有着一个小小的停顿,“……那么,再会。”

    “呃……是的……是的……再会。”不,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个怪物再会。他对两者现有的距离非常满意。

    只希望那位也能满意——麻醉师拉了拉衬衫前襟,掩护住赤裸的大腿,再次细细地阅读起这份分析报告。

    这也许是最后一份了。

    ***

    褐色的巨岩静悄悄地矗立在三州交接点上,“机构”的建筑就像一顶褪色的王冠,牢牢地卡在它的顶端,它们的身后是广阔无垠的灰色荒原与血红的天空。

    而两位数字的电梯就像蜡烛留下的眼泪那样攀附在这座巨岩光洁的表面,它们上上下下,昼夜不停,为这座医疗机构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