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
一班客人来,一班客人走。
无视凯瑟琳的抗议,杰克退了房,定了回去的时间与位置。下午船来的时候,他们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等候在接待厅的一翼,看着新的旅客吵吵嚷嚷地从绿色的木质栈桥上涌入阿里亚乌,他们衣着鲜艳,举止夸张,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举着照相机和摄像机到处拍个不停——只有一个人例外,因此他显得格外突出。
“一个神父。”一直瞧着窗外的凯瑟琳说道,她试图将杰克的注意力引向除她之外的任何地方,但正如前几次那样,这次也失败了,杰克连头也懒得转一下:“亲爱的,”他说:“就算是上帝也有度假的时候。”
凯瑟琳快要疯了,这个该死的杰克,从今天中午起,他就像个中了迷情剂的好情人那样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或是肩膀,寸步不离,即便是要上厕所——他不是等在门外面,而是等在隔间外——如果有人进来,他会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夫人,厕所水阀出了点问题,我们正在加急维修。您可以使用大厅右侧的洗手间。”
她不想离开,行动组的大部分组员都极其变态与野蛮(事实上,他们和他们追捕的野兽也差不到哪儿去),凯瑟琳并不认为他们会因为顾忌到一个小女孩的安全而轻易放过一个发财或者出名的机会……凯瑟琳曾经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谁在行动中干掉了人质抑是同伴,却从未听到他们因此受到处罚或被辞退。
那个男人是不是“ghoul”对于凯瑟琳来说无关紧要,她只希望能在行动组来临之前抢先带走她姐姐的女儿——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不能,她会警告那个混蛋,让他赶快逃跑。
当然,最好能把她的外甥女留下,凯瑟琳想,虽然这种希望既渺茫又可笑。可就算是被带走,也比留在这随时会变成血腥狩猎场的危险区域来好的多得多。
她甚至想要使用她的新力量,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它是如何产生并如何“发射”出去的。
***
新客人们挤挤挨挨地进了旅馆的接待厅,接待厅里冰凉新鲜的空气让他们的精神无不为之一振,导游去柜台取预定好的房卡,他们则三五成群地在大厅里游荡,不断地拍摄那些令他们惊喜不已的东西……个头不大的松鼠猴,一掠而过的鹦鹉,高达二十英尺的莲叶,群集在莲叶下的大口鱼,就连一只常见的亚马逊红蜻蜓也能引起一片紧接着一片的高呼低喊。
杰克疲惫地抬起手指,狠狠地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与眉心,他的胃沉得就像是吞下了四分之一个亚马逊——不祥的预感就像被剥了皮的洋葱,越发的清晰浓重。
他的预感,特别是不好的预感,迄今为止还从未出过差错,杰克只希望这次也来得及。
人们再一次发出了惊叫声,凯瑟琳以为他们又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但随即她的手臂被杰克抓紧了,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就被杰克从沙发上猛地拉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
屋顶扑簌簌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然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阴暗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光斑。
“瞧,妈咪。一个大窟窿。”首先发现这个漏洞的是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她要比在场所有的人都要高,而且喜欢一刻不停的东张西望。
大人们向那根小手指指着的地方看去,用原木和水泥做成的屋顶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而且伴随着泥块与草沫,它还在不断地加大。
“有东西在挖它!”有人喊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凯瑟琳喃喃道,她的手臂被杰克握的更紧,她抽空转头瞧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比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青蛙标本还糟糕。
一只圆锥形的脑袋伸出了窟窿。
人们屏声静气。
周身翡翠色带白色横斑点儿的树蚺就像个好奇的孩子那样左右张望了一番,优雅缓慢地从那只窟窿垂下了小半身躯,阳光照在它的鳞片上,鳞片闪闪发亮,银灰色的小眼睛距离最近的一个游客仅有一只手掌不到的距离。
它伸出信子,碰了碰那张满是油脂的脸。
那个可怜的,肥胖的家伙抖的就像是块品质优良的果冻,他慢慢地张大了嘴,人们几乎能看见拥挤在嗓子眼里的尖叫声。
不,他没能引起那条漂亮树蚺的兴趣,它左右晃荡了一下折成数个“z”字的身体,慢慢地缩了回去。
“……它走了。”不知道谁在说。某些客人已经露出了无法抑制的微笑与兴奋之色,包括那个刚刚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小胖子。
这可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开幕式,不是吗?
杰克吞了口唾沫。
那个声音还没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着脑袋向上看,屋顶仍然在颤动,虽然一开始很轻微……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它的变化逐渐明显甚至剧烈起来,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顶的装饰原木正在变形,在震动中落下的草,泥灰,各色各样的小虫就像大雾中的水滴那样覆盖了大厅的每个角落。
坍塌只不过在一瞬间,伴随着轰然巨响,地板和墙壁东摇西晃,半个天顶只不过一眨眼间就没了,阳光就像利箭一样刺入人类的眼睛,在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中,紧挨着难以计数的水泥块、碎木头、沥青片……一团,不,一大团深褐色中夹杂着红、绿和金黄的,活生生的巨型绳球整个儿掉进了阿里亚乌旅馆的接待厅。
注:文首右侧就是那位可爱的翡翠树蚺美人儿。
GHOUL 食尸鬼 第九章 杰克
至少一打森蚺掉进了阿里亚乌的接待厅,它们高达半吨的合体体重成功地砸到了两名游客,他们的惨叫与其他人的惊叫混杂在一起……
被交配集团驱离在外围,处于极端暴躁与狂乱状态的公蚺当然不会对额外的妨碍者抱有什么宽容的态度,在其中一个仅被压住双腿的游客划动着手臂竭力挣扎着试图往外爬的时候,一条公蚺从蚺团上脱落下来,它就像水流那样快速、柔软、轻盈地缠绕到那个倒霉蛋的身上,然后收紧。
一秒,两秒,三秒……人们听到了如同鸟群起飞时的细密哗啦声,好一会儿,他们才明白,那是人类的骨骼与肌肉在碎裂与扭曲。
暴怒中的森蚺毫不吝啬地使用着自己的力量,一分钟内,它连续放松与收紧了两次,顺利地完成了史无前例的耗时最少,效果最佳的瘦身课程——据凯瑟琳目测,那个体重明显超标的家伙成功地将自身的体积与表面积缩减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这可真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虽然那个教练索取的报酬过高了点。
气味和颜色同样古怪的液体从卷成了圆珠笔弹簧状的森蚺与它的猎物之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逐渐增多,最后甚至聚合为一条粘稠的水柱,像是吸满水的海绵正在被一只缓步加强力量的手拧干。
也许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吸引,第二条,第三条公蚺从蚺团中脱离了出来,它们啪地摔落在地上,微微的昂起头,向拥挤在房屋角落的“新鲜食物”游去。
它们的行动倒是给那些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晕头转向的可怜家伙们提了个醒,他们现在既不是在温暖的屋子里,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嚼着大包薯片欣赏某部恐怖片或者国家地理纪实;也不是在安逸隐秘的俱乐部图书馆里喝着香醇的咖啡翻阅某本颜色鲜明,形态逼真的动物画册;他们正和位于亚马逊丛林食物链顶端的爬行动物面对面,之间距离不过三英尺,甚至没有一块动物园的蛇类区常有的防弹玻璃。
游客们再度发出尖叫,并推搡着向随便那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通道中跑去,一个无论体格还是头脑都颇似大猩猩的男人猛地撞在了杰克身上。
杰克被撞在了墙壁上,头晕目眩,两眼发花,当他终于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稳时,他向自己的左手看去——那儿空荡荡的。
凯瑟琳跑了。
“见鬼!”杰克大声咆哮着诅咒了一句,随即转身向外冲去,他已经不打算继续迁就凯瑟琳了,恶毒的预感就像冰锥一样在他的脑袋里钻来钻去,杰克以前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他敢以自己母亲坟墓发誓,死亡已经迫在眉睫。
***
“请小心,夫人。”安东尼。霍普金斯伸出手,抓住了一个瘦小的女性游客,在免于她摔到的同时温柔将她推向通道深处,。
他今天照样是一身好质地,好做工的紧身猎装,但式样和颜色与阿里亚乌的工作制服非常相近,这让他能够长时间地在大厅与通道的连接处待着而不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游客们进进出出,看着半个屋顶在蚺群的碾压下轰然塌陷,看着人们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看着凯瑟琳借着这个“意外”摆脱了她的搭档,向隐蔽在一个角落的撒沙跑去——撒沙伸出了手臂,而凯瑟琳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很好,安东尼想,一切顺利,他很高兴看到“凯瑟琳”的姐妹也能像她那样疼爱撒沙,他希望撒沙能够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得到那些因为“凯瑟”的早逝而不得不缺失的部分。
当然,如果想要确定这个温馨的小约会不会被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故打搅,他还要做些事情。
安东尼。霍普金斯走出通道,在接待厅一角的酒吧里迅速地搜寻了一番,利用自己的长手臂与灵巧的手指从柜台内取出了一把调酒用的长匙。
他颠了颠分量,确定它是由不锈钢制造的。
***
杰克发现自己暂时无法离开这儿。
森蚺中的大部分仍然在抵死缠绵,但已经有四条公蚺从交配球上脱落下来,接待大厅成了它们的临时游乐场,它们高高兴兴地游来游去,好奇地吐着信子,感觉着周围的一切,而另外两条森蚺已经开始用餐以补充交配时消耗的体力,食材当然就是那两个被砸到的可怜虫。
即便如此,那个交配球仍然大得不可思议,杰克估计里面最起码有八到十条公蚺和一条大母蚺。
它们散发着腐烂了一星期的死人才能有的臭味,彼此紧紧缠绕,块块肌肉在鳞片下波浪形地徐徐滑动,像足以吊起成吨建材的钢索那样富有弹性而坚韧。
没人敢去打搅这样一个充满爱与力量的集团。
他盯着它们,谨慎地后退,没发现一个敏捷的绿色影子正从一棵迷人的金黄色陆生兰花身后绕过去,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请离开这儿,先生,”安东尼。霍普金斯声调轻柔地说道:“这里很危险。”
皮带上方传来一阵短促的寒冷与疼痛,杰克的四肢与舌头一起瘫软了下去。
***
安东尼紧紧地揽住了杰克,拖扶着他后退,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负责的工作人员在帮助因为过度惊恐而动弹不得的客人脱离危险区域。
霍普金斯先生将杰克带进了一个带着轻微霉烂味儿的走廊,确定没人冲进这里避难之后,他打开了末端第二个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很小,堆满了待洗的白色床单与枕套,它们在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就像是阴雨天的云朵。
安东尼。霍普金斯在“云朵”里刨出了一个不小的窝,他把杰克扔在里面,而后从容不迫地用他细长苍白的手指直接撕开了他的裤子,裤子里面的肌肉和血管。
血液喷涌出来,立刻被上好的棉织物吸收得一干二净。
“这里既安静,又安全,”安东尼说:“看你的运气了。”他举起一摞床单,把它们整个儿倾倒在杰克的身上。
***
安东尼离开这条走廊的时候,遇见了老朋友——至少在这儿算是——阿里亚乌的警卫队长乔。
“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他绝望地叫嚷道,死了两个游客,无论责任在谁身上,作为警卫队长的他肯定得滚蛋,但如果在此之前,他没把事情处理好,或者弄得更糟,那么等待着他的很可能就是监狱的电椅。
“我想,”安东尼一边善解人意地跟着他向另一个塔楼快步走去:“一个富有魅力的成熟女性与她狂热的追求者们。”
“以魔鬼堂兄的名义起誓,现在森蚺应该不会发情,”乔摇摇晃晃地跑着,两眼无神,面色苍白:“这儿也不是它们喜欢的交配地点。”塔楼外围的监视系统与防护装置不知什么时候被损毁了很大一块——这件事情原本不该发生,至少不应该弄到像现在这样无法收拾的地步。
霍普金斯先生发出叹息声表示赞同与惋惜。
他转动着手里的长匙,沾有着些许暗红色液体的长匙叉尖上顶着一枚熟透的紫色浆果,这是刚刚经过一枝碧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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