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那以后,你父亲又和你提起过王中王这个人没有?”
“没有,就那么一次。”
‘称确实看见你父亲把美元号码记在他的黑皮本上了?”
“肯定他是写上了。我记号码的那张纸,也不知怎么保存了下来,后来交给了焦小玉。”
“王中王这个绰号,你跟谁提过?”
“除了你,我没对别人说过。”
“你再想想,和什么人,比如你的朋友们,顺口提过没有?我知道,你不像你爸那么严谨。”
“是呀,我要严谨,能和你说这件事吗。我想想,别忙……
对了,我可能和蒋月秀说过,我们俩不是差点结婚吗,无话不谈。”
陈虎提起了警觉。
“你和蒋月秀怎么提起的?”
何可待点上支烟,闷头抽了起来。忽然,他恍然大悟似地说:
“操,我想起来了。不是我对落月秀说过,是她主动跟我说的。我说,结婚我得换辆好车,换辆凌志400,我说要进口,关税太高。蒋月秀说她有办法,我问她有什么办法。她说找王中王,弄一辆凌志还不小菜一碟。当时吓了我一跳,我想起我老爸嘱咐我离王中王远着点,就没吭声,也没往下细问。没过三个月,我老爸一死,我和月秀的事,他爸极力反对,就算吹了。”
陈虎心中初步判断,王中王与走私有关。
“可待,你与蒋月秀算彻底吹了吗?”
“她与焦东方都上了床,我还能要她?幸亏她和焦东方也没成,她爸就知道攀高枝。她要是真嫁给了焦东方,那还不成了寡妇。”
“你再想想,究竟是你提起王中王的,还是蒋月秀提起的?”
“不用想。肯定是蒋月秀说的。我连王中王是谁都不知道,平白无故提他干什么。不过,相同绰号有的是,蒋月秀说的王中王和我老爸说的王中王,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你也找不到他。找到了,你拿他也没辙。陈处长,你见好就收吧。你还想把全中国的贪官污吏都抓起来呀?那你还得再盖一千所监狱!”
“可待,这里有修脚的吗?”
“有,全是扬州人,手艺特棒。”
“那我修修脚,我左脚拇趾是个灰指甲,走路长了还挺痛。”
何可待冲服务员招手说:“给我哥们儿修修脚。修得好,小费加倍。修不好,发配回老家。”
陈虎斜了何可待一眼。他心中暗笑,这号人,将来哪怕是混到沿街乞讨的地步,骨子里也放不下衙内的架势。
他的思绪很快就从何可待转到蒋月秀身上,涉及到公安局长的千金,没有确凿的证据,连讯问都很困难,怎么办呢?能不能找陶铁良帮忙?他与蒋月秀很熟悉。陈虎想起了在公安局门口,他给阿铁良送杨可在野山坡摩托修理部与史海见面的照片时,第一次认识蒋月秀的往事。对,就找陶铁良帮忙。
陶铁良和陈虎各开各的车,来到勿忘我电器商城的停车场。
“到了,这就是蒋月秀的商城,够气派吧?”
陈虎饶有趣味地打量这座虽然只有上下两层,但占地面积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商城。它气魄宏伟,仅停车场就能停下百来辆车,又地处城郊结合部,交通十分便利。勿忘我电器商城的立体大字架在二楼的顶层,勿忘我这三个字是蓝紫色,电器商城是红色的字,看上去非常炫目。
陈虎心里一动,勿忘我三个字让他想起了那个给看墓老头两千块钱,让老头经常把勿忘我花摆在何启章墓碑前的那个女人,被何可待描述成是他老爸红颜知己的那个女人。他赞叹道:“勿忘我,怎么起了这么个怪名字?”
陶铁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蒋月秀,什么都想出点怪招。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她可能是要以此招弓旧头客吧。”
“像是刚开张不久?”
“才一个来月。我也是开张时,被她死活拉来捧场。咱们进去吧,她在经理室等着咱们。”
“铁良,咱俩先转游转游,开开眼。”
陈虎和陶铁良进入商城,看上去漫无目标的闲逛。各种型号的电视机、影碟机、音响、随身听、摄像机、录放机等琳琅满目;还有多种品牌的照相机、电脑、手表、摩托车、手机,微波炉、电冰箱、家用小电器等。陈虎注意到几乎全世界的最新产品都能在这里找到,而且价格比其它商场偏低。
“铁良,这里东西不贵呀,差不多都是进口货呢!”
“你挑几件,我让月秀给你多打点折。她不能赚咱俩的钱是不是。其实,她这里好多是水货,进价本来就不高。”
“铁良,在你办的案子里,有没有个绰号叫王中王的人?”
“王中王?还强中强呢,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你说的要是广告词还差不多。走,咱们上去。你说话悠着点,局长千金买卖做大了,脾气也大了。现在她是凡人不理。”
蒋月秀的办公室豪华气派,全部是仿明硬木家具。
一阵扑鼻的香味儿老远就飘过来。陈虎觉得落月秀比他以前见过的完全换了一个人,像是个干练的职业妇女,娇小姐的味道少了许多。
“月秀,你认识吧,我不用介绍了。”
“那还用说,”蒋月秀伸出手,“陈大处长,什么用把你吹来了。”
“你好,应该叫蒋总经理吧。”陈虎握住蒋月秀的手说。
陶铁良像长辈似地摆手,“什么蒋总,你就叫她月秀。她钱挣得再多,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
“对,对,在‘你们俩面前我没脾气。陈处,让我帮什么忙?”
“他想从你这儿买几件东西。不用我说,你得打折。”
“那还用说。坐,请坐。”
在沙发上落座后,蒋月秀找出一本厚厚的日文版电器产品目录,放在茶几上。
“陈处,这是一部分产品目录。你翻翻,喜欢什么,随便划个圈,就是你的。”
陈虎翻了翻目录,上面以照片为主。
“这上面的产品,你这里都有?”
“差不多。没有也没关系,我给你现进。你是铁良的死党,我怎敢慢怠你呀。”
“谢谢。谢谢。”陈虎边翻目录边说,“我现在就一间房,买了也没地方放。我是想求你给我换点美元。”
“换美元?”蒋月秀声音有些惊诧。
“不方便就算了。铁良说你路子多,其实换不换也无所谓。”
“你想换多少?”
“我能换多少,顶多也就换一万美元吧。银行不给换,外头换了又怕上了切汇的当。你能帮忙吗?”
陶铁良帮衬道:
“月秀,我哥们儿的人民币来得也不容易。你要能帮忙,把比价压低点,别跟切汇的那么黑。”
“急不急?”
“不急。不方便就算了。”
“要不急,我试试。一万美子,不多。能成吧。”
“那我什么时候把人民币给你送来?”
“换一万美子的人民币,我还垫得起。等把美金拿到再说。拿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告诉铁良也行。”
“那我先谢谢你了。懊,月秀,以后我和铁良退休了,上你这儿,你这地方叫什么商城来了?”
“勿忘我。勿忘我电器商城。”
“好名字。我上你这个勿忘我商城,当个保安,没什么问题吧?”
“陈处长,”蒋月秀一甩长发,“你别逗了。听我爸说,周森林一退休,你就接他的班。只怕你当上反贪局长,我这座小庙请你观光你都不赏险呢。是不是,铁良?”
与蒋月秀告辞后出来,陈虎不高兴地说:
“我接班不接班的事,是不是你跟她说的?”
陶铁良笑笑说:
“还用得着我跟她说。月秀是蒋局的千金,她的消息比咱俩都多。晦,市委组织部找你谈了没有?”
“根本就没那么回事,谈什么。你别跟着瞎传小道消息。”
“好,好。没正式发布前,传这个是对你不利。说不定有人先传出话来,就是想挡你的道。中国的事就是这个德性,先放出风来什么人要当什么啦,到最后基本上都成不了。凡是嚷嚷动的事,都是不想真办的事。想真办的事,事先都捂着盖着,等揭锅的时候,大家一听全傻眼,你根本就不会想到能轮到这个人。你提局级这个事,是有点玄了。他妈的,也不知道是谁挡你的道。也难怪,你得罪的人太多。”
“我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铁良,要是发生了什么假美元的案子,你替我留神点。假钞,不会就那么一点点。只要钞票印成了,它就要流动,不在这个地方冒出来就在那个地方冒出来。印了不用,印假钞干什么。”
“行,我记住这个事。月秀这儿,你发现什么毛病了吗?”
“没有。她是何可待的未婚妻,何可待的事,她能一点边不沾吗?我还不能把她挑出。假美元是在何启章的保险柜里发现的,何可待也知道这件事。蒋月秀那时差点与何可待结婚,她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我还是那句话,你悠着点。公安局长的千金,不好碰。搞不好,连我都跟着你吃瓜落。”
当天晚上,陶铁良被蒋月秀叫去夜总会玩,她给陶铁良安排了一个细高挑的小姐。陶铁良特别高兴,他专门喜欢瘦腰的女人。
小姐灌了陶铁良不少酒,使他头晕脑涨。
蒋月秀走过来,让小姐去唱歌。她给陶铁戾夹了片西瓜,塞进他的嘴里。
“醒醒酒。让小姐把你灌醉了,你连上床的劲儿都没有了,不便宜她了。”
“我……没醉。让她过来,唱什么……喝。”
“她唱完歌就过来陪你。铁良,陈虎今天到底为什么来的?”
“他…··换美元……”
“操,你们俩还敢给我下套?你是我爸的关门弟子,惹翻了我,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实话,陈虎想掏出什么坏?”
“真的……换美元……”
“我真生气了。换美元?别说换一万,换一千,他都拿不出钱来。谁不知道那小子是个不开窍的穷光蛋。你说实话!”
“真跟你没关系…··啊可待家有…··很美元……你是他的女朋友……陈虎顶多是…··我你了解点情况……不是冲着你来的……,
蒋月秀怔了一下,撇撇嘴说:
“就这点事,他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还用拐弯抹角的。我跟何可待,早就一点关系没有了。他的事,我是一概不知道。算了,我让小姐回来陪你。”
这一夜,陶铁良和小姐住进了蒋月秀为他们在宾馆开的一个房间。连小姐的出台费也是蒋月秀付的。第二天早晨,陶铁良去市局上班,他头天晚上对蒋月秀说了什么醉话,他一句也想不起来。
陶铁良回市局取了提审手续,驱车去安岭监狱。那里关押着一名持枪抢劫银行送款车的要犯。犯人在拒捕时脑部中了一枪,那一枪正是出自陶铁良的枪管。犯人经抢救后已恢复了知觉,无生命危险了。由于医院安全措施不严密,犯人已送到安岭监狱关押。陶铁良要前往提审。
陶铁良带着专案组另一名成员,到达安岭监狱,出示了提审手续,进入一筒。持枪抢劫犯关押在5号,与焦鹏远只隔着两个门。
犯人仍然卧床,陶铁良只好到牢房提审。
陶铁良只提了两个简单的问题,但犯人言语不清,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陪同提审的狱医摇摇头,示意停止提审。
出来后,陶铁良问狱医,什么时候犯人的头脑才会清醒。得到的回答是说不准,犯人的脑伤还没有痊愈。
就在这时,陶铁良看到8号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他一眼认出,那正是他叫过不知多少遍的焦书记。
这一瞬间,给了陶铁良极大的震动。他真真切切地觉得焦鹏远的体型比过去小了两号,从头到尾都小了两号。人还是那个人,但个子矮小,脑袋小,身板薄了。难道人活着真是全凭一口气,没了气势,人就会变形吗?
焦鹏远也似乎看到了他,还冲他点点头。陶铁良懂得安岭监狱制度森严,即使是管教、武警,也不得与自己职责无关的人和事发生模的联系。
陶铁良匆匆地离开,内心长叹: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头与往日前呼后拥的市委书记,真是判若两人!他感到他所属于的这部国家机器真是不可思议,它在几十年内所给予一个人的名誉与地位,在一夜之间便能收回!
自从被关进一简8号以来,一直没有任何人找他讯问。每天早中晚,从铁栅栏门的送饭口伸进来一把勺子,往他的塑料小盆里倒菜倒饭,接着小门就关闭。每天上午九时至十一时,下午三时至五时,铁栅栏门和外层木门打开,在两名武警的监视下焦鹏远出来放风。
他目送陶铁良的背影消失,不是他对陶铁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甚至叫不出陶铁良的名字,他的目光滞留在陶铁良的背影上,只因为这个年轻公安干部的身影能唤醒他对往日权力的记忆,驱赶了一些心头的孤寂。
焦鹏远从筒道下了几级台阶,下面是个露天花园,它处在U字楼的中心地带。低矮的苹果树和高大的杨树、榆树,以及地面上的茂盛的野草,给这孤寂的院落带来了更深层次的孤寂。没有这些无言的生命做伴,在此放风的犯人只会感到凄凉;有了这些关不住的绿色,犯人们才从中感悟到万物生死循环的悲怆。
所以,足不出户的囚禁三天后,焦鹏远第一次获准到花园放风时,他竟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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