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我怕动静太大,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仅做了抽样鉴定,没有一张张鉴定。我估计,假美元能占到两成多。我们把它交出去,合适不合适?”
“这个情况,还真有些突然。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那很好。你在这儿休息,我去打个电话。”
蒋大宾离开会客室出去了。陶铁良暗暗在心里对这件事作出评估:谁来接受这笔为数不算小的美元?吴爱坤吗?她是月秀的合伙人,应当是勿忘我电器商城财产的拥有人之一;还是别的什么人?无论是谁,拥有这么多美元现金都是不正常的,至少是违纪套汇!其中夹有相当数量的假美元,问题就更严重了。莫非月秀卷入了经济犯罪?沈东阳究竟掌握了月秀什么犯罪证据,才敢在大庭广众下惊扰灵堂、口出狂言?看来,为了保住月秀的秘密,得找两个可靠的弟兄审讯沈东阳,别让事态扩大化。蒋月秀的假美元与陈虎正追查的假美元,是不是一回事?要真的是一回事,我和陈虎之间的较量怕是难免了,这件事关系重大,应该征求蒋局长的意见。保住了月秀就是保住了蒋局长,绝不能让焦东方殃及焦鹏远的事情在蒋月秀身上重演!
“想什么呢,铁良?”蒋大宾进来后关严房门说。
“我等着您给我指点迷津呢。”
蒋大宾坐到沙发上,递给陶铁良一支中华牌香烟。
“抽这个吧。你的烟太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局长,我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危险。陈虎一直在追查假美元的来龙去脉,由于月秀是何可待的未婚妻,他本来对月秀就有所怀疑。陈虎在火灾现场,在月秀的保险柜里,发现并拿走了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我问过陈虎,他死活也不说。追悼会上,沈东阳口出狂言,陈虎也听到了。如果月秀的假美元与陈虎追查的假美元,是同一件事,是同一个来源,事情非得让陈虎闹大,甚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坦率地说,我是担心月秀拖累了你,出现连锁反应。刚才想的就是这件事。”
“铁良,”蒋大宾意味深长地一笑,“有些办法是随权力的增加而产生的。你到了那个位置,自然就有那个位置给你的办法。你不到那个位置,办法给你,你也用不上。我刚参加工作时,也经常觉得领导人官越大就越聪明,后来才发现并非全部如此,地位高的人权力大,能调动的力量也大,解决起问题来自然也就得心应手,其实跟他本人聪明不聪明无关。你能把沈东阳抓起来,那是因为你是副局长。普通刑警不请示就不敢抓他。同样,沈东阳你说抓就抓了,要是沈东阳是人大代表,你又抓不了他,要报请人民代表大会批准后才能抓人。所以呀,办法是权力给的。你现时的权力还有相当的局限性,当然办法也就少。我把你的权力再扩大些,你的办法自然就会有了。”
“局长,跟着您,真是长学问。”
“你跟着我,长了多少学问,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长了不少权力,倒是个事实。铁良,政治斗争到一定时候,就是接班人之战。你不要让我失望。”
“局长,如果我让您失望了,您把我做了。”
“胡说,”蒋大宾瞪起眼睛,“‘做了’?我们共产党又不是黑社会,怎么能用‘做了’这种词。部里下达的扫黄打非,你下大力气,短期内要出政绩。上面的朋友们也好替你说话。”
“月秀那个铁箱子!”
“上级会派一辆警车押运,你交给他们,就算你给我完成了任务。你就不要继续过问这件事了。当然,跟任何人也不能提。”
“您要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你最好亲自过问沈东阳的案子,不知道这个流氓会说出什么来,把案情控制在你手里,我看更好些。”
“是。那我走了。”
“好,去吧。”
陶铁良走后,蒋大宾轻松地出了口长气。他庆幸自己安排了一个可靠的接班人。刚才他去病房里打电话,已经与他的上级取得了共识,短期内把陶铁良推到市公安局局长兼党组书记的一把手位置上去。对方说还要交办陶铁良一件事,检验他的忠诚和驾驭全局的能力。如果陶铁良表现好,对方承诺去做组织系统方面的安排。
对方要安排陶铁良做什么事呢?他没有问。但有一点蒋大宾是清楚的,陶铁良仅仅忠于他,只能当副局长;同时忠于他的上级,才能坐到局长的宝座上。
当天下午二时十分,陶铁良把存有蒋月秀那批美元的密封铁皮箱交给了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两名防暴警察,铁皮箱装入押重犯的封闭囚车。
陶铁良目送囚车驶离。他明白需要这只铁皮箱的人来头不小,但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也不敢问。
该提审沈东阳了,这件事一定要让蒋局长满意。他驾着沙漠王,驶往市局所属的一个秘密拘押点。他没有把沈东阳投入看守所,那要履行许多手续,范围不宜控制。放到秘密拘押点就方便多了,先抓后审,有问题就收监,没问题就放人。对一些证据不足的人,往往就先在这里拘押,省了许多手续上的麻烦,这里拘押的人不会出现在名册上。
沙漠王停在一所小四合院门前。这里没有任何标志,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居民点。
在院内值班的只有两名穿便衣的警察。
陶铁良进了北屋,对一名便衣警察说:“把他带来吧。”
沈东阳眼皮都不敢拍,站在陶铁良的办公桌前,全身颤抖。
陶铁良挥手,示意他的助手离开。
“沈东阳,挨打没有?要是挨打了你说实话,我给你做主。”
“没……没挨打…··真的,没挨打。
能包!陶铁良心里冷笑,他知道沈东阳已完全被制服了。是他下令先打沈东阳一顿,但不要留外伤,打到沈东阳亲口说“没有挨打”为止。这小子说他没挨打,说明他已完全软了,问他什么就会说什么。
“没挨打好。你坐下吧,你旁边有椅子。”
“想抽烟了吧?给你。”
陶铁良递给沈东阳一支万宝路,并给他点上火。
沈东阳胆怯地说了一声:“谢谢。”
“你是浙江东阳人?”
“我是东阳人。”
“东阳出木雕。你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打工,想见见大世面。”
“沈东阳,你的问题说轻也轻,说重也重,看你的态度了。你们二十四个签名的人,指控蒋月秀什么事呢?”
“蒋经理无故解雇,还扣了我们人商场当营业员的保证金,每人五千…·”
“这些事我不听,属于劳动仲裁,我们公安局管不着。你说蒋月秀干非法买卖,指的是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这……”沈东阳欲言又止。
“你不是要上告吗?这里就是你告状的地方。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就犯了诽谤罪。给你机会,还不快说!”
“我说。不过这件事,我只是怀疑,证据被人抢走了。没证据,能不能说呀?”
‘能说。这不是正式的讯问,是你反映情况,算是人民来访吧。不要有顾虑,说吧。”
“是这样,当时的情况,我说的是那场大火,我记得很清楚....”
勿忘我商城突然从一楼起火。商城职工组成的消防队想打开消火栓,却被柜台封住了,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沈东阳跟着大家往外跑。他与其他被辞退的二十三个人,虽然停发了工资,还是照常上班,有的想拿回五千元保证金再离开;有的则希望老板回心转意,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工作。
沈东阳看见蒋月秀从二楼楼梯冲下来,在一楼最后一个台阶摔了一跤,他赶紧跑过去,拉起蒋月秀,护着她冲出了商城大门,来到停车场。
沈东阳看见蒋月秀的脸上流了血,大叫道:
“总经理,你头上出血了!”
蒋月秀看着熊熊大火发呆,喃喃自语:
“怎么好好的起了火呢?”
突然,蒋月秀大叫一声:
“不好!我的美元版……”
蒋月秀转身冲向火场。沈东阳一把没拉住,也跟着往里冲。
在二楼楼梯口,一个柜台倒下,把沈东阳砸昏了,他失去了知觉,不知道昏迷了多少时候。
灼痛使沈东阳醒来了。他钻出货架,冲进了蒋月秀的办公室,看到蒋月秀倒在保险柜前。
沈东阳跳越横七竖八倒下的并起了火的家具,来到蒋月秀身边大叫:“蒋总!蒋总!”
蒋月秀没有回答。沈东阳脱下自己的衣服,扑灭了蒋月秀身上的火焰。这时,他无意看到敞开门的保险柜,伸进手掏出一块美元印版,~看是正面的。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陶铁良的大声呼喊:“月秀!月秀!你在哪里?”
沈东阳急忙把美元印版放回保险柜,躲在长沙发后面。沙发也起了火,陶铁良冲进后没有看到他。
陶铁良冲到蒋月秀身旁,刚抱起她,天棚掉下的重物就把陶铁良砸昏了,身上也起火。沈东阳从沙发后面钻出,想过去帮助陶铁良,就在这时,陈虎冲进来。
沈东阳只好又躲回起火的沙发后面,他看见陈虎把一块印版装进了兜里。随后,又冲进来三个人。沈东阳看见陈虎几个人把陶铁良和蒋月秀抬了出去。
沈东阳从沙发后面冲到保险柜前,看到里面还有一块印版,掏出来一看是背面的。他拿起来就往外走。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脑袋挨了重重的一击,向前摔倒了。模糊中他看到一个男人抢走了他手中的美元印版,身影消失在大火中,他挣扎着起来,下楼,踉踉跄跄地冲出商城大门。
听完沈东阳对火灾现场的描述,陶铁良暗吃一惊。他没想到保险柜之谜就这么歪打正着的迎刃而解。从时间上看,沈东阳叙述的都对。他不动声色地问:
“你救火的目的是什么?我是说你跟蒋月秀一起冲回火场?”
“我是想引起蒋总对我的好感,留下我继续上班。另外,我听蒋总喊了一声我的美元印版,也想跟着去看个究竟。”
“你看见有人进来救蒋总,你躲到沙发后面,又是为什么?”
“我一是怕说不清楚,保险柜的门开着,要是丢了钱什么的贵重东西,说是我拿的,跳黄河也洗不清了。二是我想要是能把美元印版拿到手,腰杆就硬了。商城退还我保证金,我才交出美元印版。”
“你凭什么能断定是美元印版?而且能分出一块是正面的,一块是背面的?”
“我在东阳搞了七八年木雕。阴雕、阳雕、浮雕、透雕、立体雕,都干过。尽管美元印版是金属的,线条又特别细,我还是能看出来。两块版,一正~反,~百元面值的。第二次冲进来救人的那个男的,他拿走的肯定是正面的。我拿到的后来被人抢走的那块是背面的。”
一百元面值的假美元正面版肯定在陈虎手里,沈东阳是现场目击证人。陈虎呀陈虎,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让我抓住了。
“沈东阳,有三个人,你能不能认出来。第一个人是头一个冲进来救蒋总被砸昏了的人。第二个人是第二个冲进来的男人,就是你说的那个拿了一块金属版的人。第三个人是从你手里抢走了另一块金属版的人。这三个人,要是站在你面前,你能—一认出来吗?”
沈东阳想了想说:
“三个都是男人。第一个,背面对着我,身高、胖瘦好像和你差不多。烟太大,我看不清他长相,怕认不出来。第二个,他从保险柜里往外拿东西,转过身,刚好让我看个脸正面,我能认出他来。第三个,从背后袭击了我,我倒下时两眼冒金星,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沈东阳,你在追悼会说蒋月秀搞非法买卖,指的就是所谓美元印版这件事?”
“是呀。美元印版不是看着玩的,肯定用它印钞票。美元不可能在中国印,不用问,肯定是印假美元。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呀!”
“沈东阳,就凭你两片嘴编个故事,就能给人家定罪吗?”
“我现在也后悔了,一点证据也没有。我是气急了。火灾后的第二天,副总宣布停业,全部解除劳务合同,还不退保证金。他们也太黑了,我听说领导来参加追悼会,就当场递交了抗议信,想吓唬他们,把吞了我们的保证金吐出来。没想到惹了大祸。”
“你发现保险柜里有所谓的美元印版的事,你对谁说过?”
“我知道这事情太大,对谁也没敢说。”
“真的?对你最好的朋友也没说过?”
“保证是真的。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再抽支烟,喝茶,茶都凉了。”
看着闷头抽烟的沈东阳,陶铁良觉得老天有眼,把这么重要的知情人轻易地送到手头。困惑已久的保险柜之谜解开了,既能对蒋局长有所交待,又能及时对陈虎进行防范。眼下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陈虎知道沈东阳的下落。幸亏没有把沈东阳拘押在看守所,否则方书记一下令,陈虎到看守所查阅名册就找到他了。把沈东阳转移到什么地方才安全呢?
“沈东阳,你今天的供述,我没有记录在案,你算捡了个大便宜。要是我记下来,你又拿不出美元印版的证物,你就是犯了诬陷他人罪。你放聪明点,外出打工,图的不就是多挣几个钱,别卷入是是非非。你赶紧把什么保险柜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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