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黄色的细线断裂了,陶铁良敏感地意识到房门被别人开启过。
陶铁良用钥匙打开门,握着手枪进入房间。刑警直觉告诉他,一个人就躲在玄关的墙后面。他敏锐地急转身,用枪口顶住一个黑影的胸口。
“到里屋去,”陶铁良压低了声音,“‘不听话我就打死你,在我是正当防卫。”
黑影顺从地从客厅朝卧室走。陶铁良用枪口顶住黑影的后背。
“铁良,”黑影发出熟悉的声音,“是我,陈虎。”
“陈虎?”
“你打开灯。”
陶铁良按下走廊的开关,缓缓转过身来的正是陈虎。他松了一口气,又不禁狐疑地问:
“你怎么进来的?”
陈虎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说:
“我给你送钥匙来了。你把钥匙忘在雷参谋长的办公室沙发上。你走后,他们问是谁的钥匙,我认出是你的,就给你送来了。”
陶铁良接过钥匙环,上面有一把指甲刀。他想起坐在沙发上剪指甲,顺手放在沙发垫上。
陶铁良在手上掂掂钥匙环说:
“我用车钥匙环上那把门钥匙开的门,把这串钥匙忘了。咦,不对,体给我送钥匙,我不在,你擅闯民宅也就罢了。不开灯,躲在墙后,鬼鬼祟祟干什么?”
“你也不请我喝杯茶,审贼呢?”
“嗯,跟审贼差不多。差点让我打死你。厅里坐吧。”
“你不先查看查看丢什么东西?我走了就概不负责啦!”
“我这儿能有什么,顶多你也就偷几个避孕套。别冲茶了,我这儿有XO。”
陶铁良把陈虎让到客厅,斟上两杯XO,把其中一杯送到陈虎手里说:
“干。干完了跟我说实话。你差点把我吓死。”
陈虎品了一口,放下酒杯。
“铁良,你家确实发生了怪事,要不我也不会躲到墙后面。大约十五分钟前,我赶到你这儿。到了你这层楼梯拐弯的地方,我看见一个穿风衣的男人站在你家门前,像是要开门。他可能觉察到我上来了,就转身下楼。他戴一顶礼帽,帽檐压得很低,我没看清他的长相。我觉得不对,就跟着下楼。到了院里一看,没了踪影。是他离开了院子,还是进了别的楼门,就不知道了。我回来敲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我想,贼不走空,他可能还会回来。就用你的钥匙开门进来,没开灯。贴住门听楼道里的动静。七八分钟后,我听见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好像有个人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又下楼去了。刚才,又有脚步声,我以为还是这个人,想躲到墙后面,他一进来我就抓住他。进来的是你。全部过程是这样。铁良,我看那个人不是小偷,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好险!陶铁良暗吃一惊,他猜到那个人肯定是蒙面人,他进屋前和出去后是不会戴头套的。他要是与陈虎在屋里面遭遇,我就不好解释了。幸亏这两个人都机敏,才没有互相撞上。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那个人从楼上下来,刚好经过我的房门,你以为他要撬我的门?”
陈虎挽着刀疤摇摇头。
“不像。要是下楼经过你的房门,应当是侧脸。但此人是背对着我,脸冲着门。”
“也许是楼上邻居找我有什么事,敲敲门,见我没在,就下楼去了。”
“这种可能还是有的。但感觉上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他太敏捷了。像你们刑警那样敏捷。”
陶铁良啪啪笑起来。
“这就对了。这是市局宿舍,居住的、来来往往的,差不多都是警察。你别疑神疑鬼的了。”
“但愿如此吧。大概我的神经有点过敏吧。铁良,兴许是一连串的杀入灭口把我搞出神经来了。你是市公安局长,又击毙了跟腰,他们对你进行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铁良,形势错综复杂,敌我不明,你不要太大意。”
愧疚、感激、懊悔,似一股地下熔岩撞击阳铁良的胸膛,他尽力克制情感的喷发,因为喷发带来的将是毁灭。他用力按按陈虎的肩膀说: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哥们此你好好活着吧。”
陈虎捅了陶铁良一拳。
“你说的叫什么话,好像你要慷慨就义似的。铁良,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最近你的精气神差多了。”
陶铁良掩饰说:
“事是没什么事,只是心里有点不痛快。陈虎,当官其实并没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回你没接周局的班,肯定是受了小玉问题的影响,再加上你平时得罪人太多,太清高。不过唤,没当上第一把手,未尝不是好事。我这个局长当得就没劲。官当得越大,心里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就越多。慢慢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要不,咱们出去吃点夜宵*
“不去。什么也没咱们俩聊天舒坦。修也忙,我也忙,再不聊聊,把朋友的交情都耽误了。我也是特饭,有时候真想辞职下海算了。”
“不出去,咱们就煮速冻饺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你在这儿坐着,五分钟就开宴。”
陈虎跟着陶铁良进了厨房。陶铁良从冰箱里取出速冻饺子。陈虎打开水笼头,朝锅里注水,把锅放在煤气灶上点燃说:
“咱们两条光棍过的是什么日子?连水深火热都谈不上,是水浅火凉,人家还给咱们来个釜底抽薪。”
陶铁良把一袋速冻饺子倒进锅里。
“我知道你烦。小玉硬是让人家栽赃,还搞个证据确凿。连我也烦。当时她要不当龙金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什么事也没有。龙金公司的总经理魏明一看就是个贪污犯,但他什么字也没签过,你拿他还真没辙。等我找个机会,把这小子修理修理。总得有个人去顶罪,他不大不小正合适。把魏明捕了,小玉才能解脱。这事交给我,龙金公司的事一古脑全扣他身上。指着乔英不行,她只能查,没有抓人的权力。要是连魏明也搬不倒,我这个局长也就别干了。”
“你别滥用职权,这案子中央有统一部署。”
“拿盘子来、捞。”
陈虎把盘子递给陶铁良。
陶铁良用不锈钢漏勺从锅里捞出来一个饺子说:
“第一个咱们把小玉捞上来,这饺子就是小玉,是你的。看看熟了没有。”
陈虎被逗笑了。
“在饺子锅里捞人,亏你想得出来。”
“你还别说,捞人跟捞饺子差不多,谁有馅捞谁。破了皮的,馅小的,谁捞它,还不够搭功夫的呢。”
陈虎把捞出来的第一个饺子吃下说:
“熟了。”
陶铁良黯然说:
“把小玉比喻成被煮熟了的饺子,也够残酷的。小至翻来过去在开水里让人家责,咱俩不捞她,谁捞她?”
“那我把饺子端过去。”
“放茶几上就行。我这儿还有黄瓜、甜面酱。”
陶铁良洗了四条黄瓜,把瓶装甜面酱倒在小碟子里,从壁厨拿出一瓶五粮液,一起拿到客厅。
“陈虎,今天晚上,咱俩喝个东方即白,杯盘狼藉。”
“这让我想起大学生活了,宿舍让你搞个乌烟瘴气。”
陶铁良斟满两个酒杯。举起杯说:
“咱们什么也不为,就为咱哥俩的交情,干杯。”
陶铁良一饮而尽。拿起黄瓜,咬了一口。
陈虎喝了一小口,“扑味”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在钓鱼湖边,咱们喝二锅头,喝着喝着打起来。我怕你又跟我干起来。”
“嗯,没准。不过今天不至于,你正倒霉,我这个人向来不欺侮老实人。来,吃饺子。”
“铁良,有个事我一直想不通。你说是谁,用什么方式,在我们鼻子底下把密写药水交给焦东方的呢?别的我都想明白了。照片放在焦小玉办公桌抽屉里,有人打开抽屉,在照片背面密写好,把照片放回原处,尽管还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这么回事。就是交接药水这件事奇怪。提审焦东方,在场的有小玉、你,我、周局,这几个人都不可能把药水交给焦东方,连身体接触也没有。我想来想去,只有你给焦东方送上一支烟。铁良,你那支烟会不会有问题?”
陶铁良放下酒杯。
“陈虎,你真想找揍?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是设想各种可能。我们完全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照片是小玉送的,但她并不知道照片已经被密写过。小玉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于被人利用了。他们既然能利用照片,未尝不能利用香烟,趁你不注意,把一支藏有药水瓶的香烟塞到你的烟盒里。至少理论上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你是不是想想烟曾经放在什么地方?”
陶铁良微微一笑:
“你是让人家搞得神经兮兮的。武警、看守、其他专案组的人员、送饭的、监狱图书馆、还有其他渠道,有机会与焦东方接触的人很多,何必要借助我们的手,调换一支烟?我要是不给焦东方那一支呢?他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你这种想法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就是把送照片与送密写显影药水非要放在同一时间和同一空间来分析。焦东方完全有可能先得到密写药水,早有准备,这样才万无一失。我是有烟盒乱放的毛病,但不存在他们利用一支烟传送药水的可能。我看见焦东方把那支烟吸完了。”
陈虎烧着刀疤说:
“你分析得也有道理。焦东方有可能事先就得到了密写药水,还得有人通知他照片背面有密写内容,不然,焦东方会把照片背面忽略掉。但我好像记得,焦东方把那支烟抽了大半截,然后捐掉,把烟头装进了兜里似的。”
“像焦东方那种人,能像老农似的把一支烟抽到连过滤嘴都烧焦了的程度吗。连我都是抽两口就扔了。陈虎,别费这心思了。再提审焦东方一次,不招,咱们就下点手段,不就全清楚了吗。这小子,破坏刹车,害死我推一的妹妹,这个仇还没报呢。整治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陈虎长叹一声说:
“从案发到现在,你失去了玲玲,我失去了小玉。其实是我们共同失去了玲玲和小玉。来,铁良,我们为玲玲干了这杯,愿她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宽慰。”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陶铁良又斟满酒杯,举杯说:
“这杯酒,为小玉早日出狱,恢复名誉,为你们早结良缘,干杯。”
“谢谢,干杯。”
陈虎放下酒杯。
“我该走了。铁良,提高点警惕,别让他们给你像我似的,”陈虎挠挠刀疤,“在这儿留个记号。”
“回去干吗,在这儿睡吧。”
“饶了我吧。你那双臭脚,在大学我闻了四年,早闻够了。”
“我送你。”
“你把门关严了比什么都好。明天见。”
清晨五点,陶铁良在被窝里听到门轻轻开启的声音。他猜出,一定是蒙面人进来了。他用遥控器启动了隐藏在壁柜里的微型摄像机。自从前次蒙面人闯入后,他就安装了这套设备,以便留下必要的证据,用来自我保护。
他打开灯,靠在床头上,点燃一支香烟。
蒙面人出现在床前,仍然戴着黑色发套。
“陈虎昨天晚上几点走的?”
‘十二点多吧。你和他差点撞上吧?”
“是差点撞上。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没关系。”
蒙面人拉把椅子,坐在床尾。陶铁良狠狠吸了口烟说:
“我警告你,并通过你,警告你的主子,以后不许再打扰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要再上我这里添乱,我一个个全把你们抖落出来!”
“哼,你就不怕我们先把你抖落出来?”
“你们没那分胆量。你们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少说也有七亿八亿的非法所得。我从来没贪污过一分钱。能怕你们,笑话。”
“钱有你一份。你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就给你。早给你,怕你心里不踏实。陶局,昨天晚上,你们去武警支队,研究了什么?”
“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先回答我,勒死刘喜翠,害死章成功,撞死沈东阳,是不是你干的?”
“审我?不错,都是我干的。我还可以告诉你,焦小玉送给焦东方照片的密写也是我干的,勒死侯德威的母亲也是我干的。”
陶铁良从来没听说过侯德威母亲的事情,疑惑地问:
“你说跟腰的母亲?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产
蒙面人冷笑说:
“方浩对你并不信任,没告诉你的事情多着呢。陈虎秘密到东北去外调,找到了侯德威的母亲。但他又晚了一步,我已经处理过了。”
“你滥杀无辜,就不怕报应?”
“谁挡道谁就有辜。权力的争夺是和平时期的战争,是战争就会流血。”
“你为谁效劳?”
“这个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到了洗牌的那一天,你自然会明白的。你要是认为我们仅仅是一批巧取豪夺天下财富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聚天下之财,行人间正道,才是我们的宗旨。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钱放在一个腐朽的政府的手里是没有用的;同样也不让天下财富落到新生资本家的腰包里;至于外国资本家的钱,当然能夺过来多少就多少,多多益善。最终我们要恢复被改革开放剥夺了地位的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利益,恢复无产阶级专政,建立一个民族利益至高无上的民族主义与共产主义相结合的政府。这就是王中王说的大洗牌。你要以为我杀死那么多人而有负罪感,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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