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焦东方搂着妹妹的腰,“小玉,咱们先看车去,看完了再上我办公室。”
躲在大堂角落里的叶宝信用相机对这几个人偷拍。依照何可待的指示,他重点监视焦东 方。
焦小玉敏锐地意识到有人偷拍,她用眼角余光扫视,注意到了叶宝信,但她不露声色。 心想,这个家伙是谁呢?会是陈虎的人吗?如果是,说明陈虎已经不信任我了。
焦东方等一行人与焦小玉来到停车场上的桑塔纳前,这辆正是镇长送给焦东方那辆。
焦东方拍着车顶说:“小玉,你开这辆车有点委屈,算你帮我一个忙,我实在没地方放 它,扔到马路上警察又要罚款,帮帮忙,把它开走。”
“这是辆新车呀,东哥,你要向我行贿?”
“是借你用,不是给你,准确地说,请你去给这辆车安排个停车的地方。”
叶宝信悄悄尾随而来,用长焦拍摄,又被焦小玉发现。
杨可打开车门,请焦小玉上车。
焦东方用脚端着杨可的屁股,“上车去照应点。我妹妹手艺有点潮。”
杨可上车。
焦小玉发动引擎。她猛然掉头,桑塔纳从叶宝信身边擦过。这一瞥,她永远记住了这张 脸。
桑塔纳内,焦小玉熟练驾车。她像个老司机似的说:“这车还行。”
杨可讨好说:“你应该开辆宝马,那才叫款姐。
焦小玉装出漫不经心地问:“这车是谁的?”
“晦,一个土老冒儿送给东方的,还送了老爷子一辆奔驰。
“出手够大的呀。”
“两台车换一项乌纱帽呗,这个人想当官都想疯了。”.
“多大的乌纱帽?”
“县委书记呗。上老帽儿一个。给我提皮包都不配。”
“是谁呀?”
杨可意识到说走了嘴,急忙改口。
“别听我瞎说,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你是东方的妹妹,也没关系,千万别跟东方 提这事呀!”
“放心吧。……不过,这车你一会儿得开回去。”
“怎么了?这是东方送你的呀。”
“不行,我开着这车回单位,该说不清了。”
“那还不简单,你就开回家呗!你怕谁?你顶着大檐帽呢!”
焦小玉把桑塔纳开到自家楼前。
四
焦东方、郝相寿、沈石、田聪颖及两位小姐在地平线饭店卡拉OK厅KTV包间谈笑。小 姐们分别陪着郝相寿和沈石。
焦东方站起来说:“郝主任,我不陪你们了。我和田小姐要研究一下软件开发的问题。”
郝相寿淫笑道:“你忙你的。东方,你别摘软件,最后搞出个硬件来哟。”
沈石吃吃地笑,见焦东方瞪他,又紧忙闲住了嘴。
焦东方搂着田聪颖离开。
小姐一手持麦克风,对着电视机唱歌。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信件,
郝相寿放下酒杯,拍拍把小姐接得正紧的沈石的肩膀说:“我们到大厅看看,有节目。”
沈石对小姐说声对不起,与郝相寿出KTV包间,来到烛光闪烁的大厅,找两个沙发坐下。
从深圳来的一支歌舞团为客人演出节目。为首的一个年轻妖艳的女人,上身穿低开胸海 魂衫,下身穿一条短白裙,整个大腿全露在外面,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头上戴着有风飘带 的海军帽,这顶帽子是真的,上面黑色缎带上有金黄的字: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
她身后的几个姑娘是同样的打扮。
为首者与跳群舞的几个姑娘不同的是腰上别~把手枪,手里举一面三角小红旗。
郝相寿看着这些女人奇怪的打扮,对沈石说:“这身打扮也是中国海军?美国海军也不 会这样呀!”
“演出嘛,意思到了就行。”沈石赔笑说。
在为首的女人带领下,八个姑娘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的“文革语录歌”,正步走到舞池中央。她把小红旗一挥,作了一个冲锋的姿势,然后给了 全场一个飞吻说:“九天魔女演出团,现在向诸位献艺!哪位漂亮的先生愿意上来,与我结 成亲密的伴侣?当然是暂时的,这位帅哥,”她走到一个与女友坐在一起的青年男人面前,“我 虽然看上了他,却只能忍痛放弃,因为我要把他拉走,这位漂亮的小姐一定会和我打一场世 界大战!哪位先生愿意上来,我已经等得心急如火,急不可待!”
每一支烛光前的客人们爆发出开心的大笑。在一片起哄声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士走 到舞池中央说:“你看我合适吗?”
“嗅,我亲爱的罗密欧!”女人伸出双手勾住了男士的脖子,“战友啊战友,让我们并肩 战斗。”
男士一时还找不着感觉,显得木油。女人开始挑动他的情绪,大声说:“战友,你看我, 有一把枪,你有枪吗?有枪才能和我成双!”
男士恍然大悟,拍着胸膛说:“我有枪。”
“你有什么枪?”
“一枝老枪!”
“老枪在什么地方?”
“老枪在裤裆上!”
女人满意地笑了,佩服男士的机敏,她笑笑说:“暂时收好你的老枪,要勤擦洗,不要 生锈,拉不开枪栓,那就上不了战场。”
舞池周围的沙发座上一阵阵爆笑。郝相寿和沈石也开怀大笑。
男士嬉皮笑脸,笑声鼓励了他的色胆,他大声说:“子弹已经上膛,枪管已经发烫,我 立刻就要拔出枪!”
笑声更加狂浪。女人赶紧压住男士伸向裤裆的手说:“这里不是打靶场!虽然我知道你 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奈何人多子弹也许会把人伤!”
郝相寿一脸阴云散去,他指着女人说:“小沈,难为这个小妞对答如流,怎么也难不住 她。”
女人把小红旗一展,响亮地说:“上!”
九天魔女踢动漂亮的大腿,疯狂地扭动着腰身和臀部,不时发出怪声任气的尖叫,展现 着足以刺激人们感官的各种姿势。
掌声连成一片。郝相寿拍着大鹏说:“哈,真够味!你说这属于什么颜色?”
沈石笑着说:“我看既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是一种调和色。”
“你说得对,这算什么,是革命,还是黄色?”
“也许叫黄色革命或革命黄色比较恰当。有一个专用名词叫政治波音。”
郝相寿笑得喘不出气来,半天才说:“你小子就是聪明,你怎么会想出黄色革俞和革命 黄色这两个字典上没有的新词。笑也笑够了,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谈点正经事情。”
他们走出卡拉OK厅,进了一间客房。
“这间客房很安全,没有任何窃听装置。我们谈一件要严格保密的事。”
沈石从郝相寿的神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正襟危坐,聆所前辈的开导。
“我得到消息,陈虎去H市调查李浩义的案件有了很大突破,同行的有高检一位沈处长。 我们必须有所准备。”
沈石一怔,硬着头皮说:“他调查他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严
郝相寿用香烟指点沈石。
“屋里没外人,小沈,你就不要在我面前便撑门面啦,你这套应该去对付陈虎。李浩义 给了谁好处,我心里有一本账,你拿了二十万,我不说,不表示我不知道。现在我们要同舟 共济,不要斗心眼。你是我推荐给焦书记的,我能不对你的政治生命负责吗?”
沈石耷拉下脑袋。
“二十万,你的小命就算交待了。我知道,你不止这个数。你别紧张低又不是反贪局。 反腐败,现在是雷声大,雨点也大。但没有下不完的雨,过了这阵风,就会雷声大,雨点小, 再刮一阵子,连雷声也听不到。所谓的腐败,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和三反五反处决刘 青山、张子善的历史条件完全不同。现在的腐败是结构性的腐败,是体制和社会结构所造成 的必然现象。你不腐败也不成,因为你是体制的一部分。我们的公务员能和香港比吗?能和 发达国家比吗?人家的公务员薪金高出我们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还有,长期搞反腐败,必然 揭露出许多党内阴暗面。揭露多了,会导致群众丧失对我们党的信任,这个历史责任谁负得 了?但不搞反腐败也不行,不仅群众不答应,国家随着腐败的加深也会垮掉,所以不反腐败 会亡国。反腐败,亡党;不反腐败,亡国。我们处在两难的境地,只好反一下,松一松,既 要保党,又要保国。我们呢,就在左摇右摆的政策夹缝中求生存和发展。”
沈石听得入了迷。
“您的理论实在是非常高深的,我一辈子怕都不可企及。”
“我说这些,是让你建立起自信,你拿那几十万算什么,还不够合法浪费的一个百位之 后的小数点。输油管铺完了,没有气源,损失多少钱?几千公里呀!钢厂选错了地址,从国 外运矿石才能炼钢,又损失了多少钱?当年三线建设几百家大型军工企业的设备如今扔在山 沟里变成废钢烂铁,又损失多少钱?挖防空洞遍及全中国,又损失多少钱?你拿的那几个钱, 实在不值一提。话又说回来,即使如此,照样能搬掉你的脑袋,不小心还真不成。”
“郝主任,你说李浩义会坦白交代吗?”
“我们要作李浩义坦白交代的准备。不打无准备之仗嘛!他交代并不可怕,现在不是文 化大革命时期,法制比较健全,仅凭他的交代不能给你定罪,旁证、物证一样不齐,就不能 对你下手。关键在于你自己扎得住打不住。你扛得住,难受一阵子;打不住,难受一辈子。 我是你受贿的旁证,因为李浩义对我说过。但是我是不会给你旁证的。这点政治经验,我们 都应该有。只要焦书记不倒,你抱紧他的大腿,你也倒不了。你倒了,他也会把依拉起来。 现在正是你对焦书记表示肝胆相照的时候,因为焦书记会受到一定的压力。现在,到了你忍 辱负重的历史时刻。”
“郝主任,让我办什么,你就吩咐吧。”
“好样的,我没看错你。你马上给我办好去香港的出境手续,我给俄出示一张市委办公 厅的函件。最晚要在两天内办好。此事组对保密,不要跟人讲。包括焦东方。”
沈石犹豫着。
“跟焦书记,用不用请示一下?”
“不用。你忘了我给你讲的秘书经了?秘书法宝三条,先奏后斩,先斩后奏,斩而不奏, 再加上你发展出来的奏而不轨,现在该用先斩后奏。你去请示焦书记,让他怎么表态?说郝 相寿去香港是为了避免给沈石作旁证?话能这么说吗?你不要请示,等我走了之后,你拿着 我出示的公函,再去向焦书记汇报,你就没什么责任了。我很快就回来。我相信焦书记不会 难为你,表面上会发一顿脾气,但不会动真格的。”
“好吧,好在首长出境的手续一向都由我办,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我明天就去办,把飞 机票也给你走好。差旅费,特别是外汇,不归我管,怎么办?”
“钱不要你负责,我自己会解决。小沈,你现在是处级,熬过这一关,你就包在我身上, 至少副局是有把握的。由处级升格局级,这个台阶许多人一辈子也迈不上去。”
沈石心里明白,郝相寿去香港是躲风,并非完全是为了逃避旁证;但他一走,对我也有 好处,真的少了一个重要的旁证;况且,雨过天晴后他仍然是我的上级。
五
焦鹏远伏案看文件。失去了黎尚民,一时找不到一个项事的副市长,外环公路的紧急报 告一件又一件地堆在他的办公桌上。
郝相寿拿着一张邀请函进来。
“焦书记,我出趟差,去广东开个会,然后顺便去云南、贵州。四川几个地方查证案子, 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焦鹏远的眼睛布满血丝,“你不能不去?事情太多,你走不开吧?”
“这几件案子就要搞出眉目来了,不抓几件大案要案,我们对中央也不好交待吧。”
“好吧,那你就快去快回。”
“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郝相寿拿着沈石给他办好的证件进入机场候机厅。
播音员声音:“飞往香港的班机就要起飞了,请旅客登机。”
郝相寿出示证件,进入检票口。
六
陈虎在暗室冲洗刚拍完的底片,焦小玉帮着他操作。自从陈虎拂袖离开焦小玉的家,他 们的关系像两块僵挺的新布,蹭一下就会发出声,这使他们双方都很苦恼。焦小玉神思恍格, 碰翻了一个杯子,“沈嘟”一声粉碎。
陈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干更快些。”
焦小玉摔门离开暗室,她靠在门外赌气,突然想起杨可所说“两台车换一顶乌纱帽呗, 这个人想当官都想疯了”,她想把这个重要情况告诉陈虎。她举起手,想敲暗室的门,手又 缩回去。坐到办公桌前怔怔出神。
陈虎推门出来。
“小玉,你病了?”
“没有。”
陈虎拿出中年女人走入追悼会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半身,一张是人头特写,她梳短发、 戴近视镜,三十五岁左右。
“这个人叫张芝兰,是套汇案主犯易新的妻子。易新是财政局的一个科长。易新有三百 五十万赃款没有下落,我继续追查这三百五十万时被调出“11.2”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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