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这里的劳工有非法入境者,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越狱犯,有抱着美梦却跌入深渊的移民。他们一旦进入武装割据的甘蔗园,活着逃不出去,死后就地火化,骨灰施肥。谈不上什么收入,每月的工资在购买指派的生活用品之后,又回到老板的腰包。他们惟一的权利是死后允许骨灰去肥沃甘蔗园的土地。
郝相寿作为中国人在这里遇到了他的同胞,六个花两万美元买假护照来到这里的福建青年,一出空港就被人贩子骗到这里,被迫接过了砍刀。
上百人住在一间漏雨的大屋,上下双人铺,按时出工,按时睡觉,违反规则就遭到吊打。郝相寿只在二战电影里见过集中营的生活,他觉得这些监工还不如有军纪约束的德国鬼子。
他几次想自杀,但在密切的监视下死也不容易。一次,他试图割断自己的动脉,发现后被监工绑在树上喂蚊子,黑压压的蚊子铺满了他的全身,连眼皮也红肿得抬不起来,他求饶了,保证以后再不自杀,才被解开了绳子。
一向养尊处优的郝相寿,不到一周就瘦得皮包骨,他渴望国际刑警组织把他逮捕归案,引渡回大陆,宁肯吃一粒子弹,也比这里的无期徒刑好受。
他恨焦东方,如果能站在被告席上,他要彻底揭发焦东方。我为你们父子鞍前马后效力二十年,你们见我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竟然把我骗到这人间地狱!
他恨何叔骗走了他所有的钱,包括在高尔夫球场赢的一千万港币。出进前,他带出四张可在国外银行兑现的空白汇票,何叔说钱由他代管,兑成现金后再交给他。但这一切诺言都化为泡影,现在身无分文,他才真正领教了黑道老大的厉害。
郝相寿身旁是个中国小伙子,他拉起昏倒在地上的郝相寿。
“起来,不然你还得挨鞭子。”
“谢谢。你是从哪儿来的?”
“福建,花了两万美元买了本护照,还是假的。一入境,就被骗到这里来了。”
“就你一个?”
“一共六个,死了三个人。早知道出来受罪,还不如在家打鱼呢!你呢,怎么来的。”
一我是受了朋友的骗,一言难尽。”
工头吹哨,劳工们疲惫地返回。
郝相寿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
下起了雨。
滚了一身泥泞的郝相寿随劳工们回到工棚。
工棚积水满地,脏乱不堪。
郝相寿吃力地爬上高床。他找出刮胡子刀片,放在腕子上刚要切开动脉,一双手抓住郝相寿拿刀片的手,用手指了指,一个工头正朝这里走来。郝相寿只好藏起刀片,唉,在这里连自杀的权利也没有,他想起上次自杀未遂光着身子被绑在树上喂蚊子的往事,把头深深埋在脏兮兮的枕头下面,喃喃地说:“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焦东方,我恨你!”
听了何叔对郝相寿现状的描述,焦东方很满意,他笑着点头说:“你这着棋很漂亮。让郝相寿砍甘蔗去吧,干部下放锻炼嘛!他竟敢背着我爸爸私自出逃,所有背叛我爸的人,都罪有应得。我们现在研究一下拿孙奇怎么办?”
“你想让孙奇也去砍甘蔗?让他去咖啡园怎么样?他年轻力壮,摘咖啡豆没问题。”
焦东方摇摇头说:“孙奇不是郝相寿。郝相寿除了他贪污的那点小钱,没有任何经济实力。孙奇手里有几十亿呢!你让他去砍甘蔗,那几十亿全泡汤了。他是法定代表人,自我保护机制很健全,特别是他转移到国外的大笔资金,详细数字谁也不知道,国际上的财务手续又很复杂,不经他的手,我们挖不出钱来。要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不能让他落到大陆反贪局和国际刑警组织手里,又能逼他就范,把钱吐出来。你能做到吗?”
何叔狡黠地看着焦东方说:“这很难,但有生意为什么不做呢?你我怎么分账?”
“老规矩,五五分账。”
何叔伸出手掌与焦东方的手掌击在一起,“啪”的一声脆响,这是比在合同上签字还有效的约束。
何叔意味深长地一笑。
“东方老弟,要是我没猪错的话,依着手给自己铺后路嘤!要不要我出点力?”
“何叔,我爸爸还稳坐在钓鱼台上,你在大陆的投资还要仰仗他的保护,你要像玩郝相寿那样玩我,这辈子怕是没戏。”
何叔陪着笑脸。
“老弟多疑啦,我只想帮你,没有焦书记提携,我能当上市政府顾问?你我风雨同舟,结拜兄弟,我怎敢有一点歹心呢!”
“我知道何叔是仗义之人,连港督也买你的面子,所以才将要事相托。你把对付孙奇的计划说说看……”
当日下午四时三十分,孙奇与焦东方见了面,他与焦东方拥抱说:“我们又见面了。”
“老兄,你在法国买的钢铁厂输掉半个了吧。”
孙奇的脸凝固在惊讶的表情中。
“你怎么知道?”
“不是我知道,是市委全知道。市常委已通过决议,召你回国述职,你很快就会接到通知。你又要上报纸了,不再是改革典型,而是大案要案典型!”
孙奇呆若木鸡,整个人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那我怎么办?回去还不等死?”
“我就是专程来救你的。市委掌握了证据,很快会派人去法国取证,接管你的工作。你也没处跑,你这么大的案子,公安局一定会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抓你归案,你向法国或任何一国申请政治避难也得不到批准,因为你是刑事犯,不在接纳之列。孙奇,这回你是死定了。”
孙奇出了一身冷汗,嘴唇苍白,他抓住焦东方的手说:“想动我,也不那么容易。大陆在香港上市的股票,我是带头羊,红绸舞领队,把我扳倒,大陆在香港的股票就必然暴跌,近百个亿打水漂,他们敢?再说,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想救你,也不那么容易。你到了法国,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要不是通过葛萌萌还找不到你。你想回去投案自首吗?”
“当然不想,我能伸出脖子挨人一刀,笑话。”
“那你只有一条路,迅速消失。”
“怎么个消失法儿?消失了,我的股票怎么办?”
“你在法国有什么朋友吗?”
“朋友不少,但没一个可靠的。美国有我的亲戚,要不我去美国?”
“你就不怕引渡?亲戚目标大,很容易被发现。”
“那你说怎么办?东方,你有没有可靠的路子?”
“路子是有,但你这一跑,几十亿好不容易转移到国外的资金就白扔了。再说,救急不救穷,你光着屁股跑,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你受得了寄人篱下的罪吗?”
“那我先把资金转移出去再跑?”
“行,你还有救,总算从轮盘赌和洋妞的纠缠中清醒过来啦!我这儿有六个账号,有香港两个,瑞士两个,美国一个,泰国一个。你迅速把巴黎的钱转移到这六个账号上,然后我给你安排出路。钱还是你的,你交千分之三的手续费就行。”
孙奇疑虑地摇头。
“账号可靠吗?转过去,提不出来怎么办?”
“都是我的账号,能不可靠?当然,如果你能找到别的账号,那也很好,我还怕担风险呢?”
“好吧,你把账号给我,咱俩是一条船上的弟兄,不信任别人,我能不信任你吗?”
“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让任何第三者知道,连篇萌萌也不能说。香港的账号不太安全,少打一点就够了,大部分打到瑞士账号上去。我以人格担保你的钱绝对安全。徐立即返回巴黎去办这件事。你接到回国述职通知立即往市委打个电话,说你马上回去,让他们放心。钱转出法国后,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把你送到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先躲一阵,等风头过去,咱们大干一场。”
孙奇喝了一口酒。
“就这样,我立刻赶回巴黎,在接收大员到来之前,把钱分别打到六个账号上。”
“记住,回去别赌了。那个姓黄的华侨,是个放着钱不挣,专打小报告的混蛋。”
“他妈的,等我将来找他算账!”
焦东方当天搭火车从香港回到深圳,乘当天的飞机返回。他不乘国际航班,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深为得意,一天之行不但解决了孙奇即将露馅的燃眉之急,而且至少五个亿的资金可以进入自己的海外金库。
去也匆匆,回也匆匆,连沙莉也丝毫没有觉察。
他刚在老板椅上坐定,沙莉进来。
“焦总,你堂妹来找你,让她进来吗?”
“小玉?快清。”
焦东方起身,到外套间迎接焦小玉。
“小玉,今天怎么想你哥哥啦?平时也不来找我玩。”
“挨门深似海,谁敢找你去呀?”
“挨门再深,也挡不住你呀!喝点什么,对了,我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酒,克林顿也不见得喝过,来一杯尝尝?”
“东哥,你有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酒吗?我倒想尝尝。”
“第三次洪界大战还没打起来呢,你想喝未来酒呀?东哥没地方给你找去。你喝完一战的酒,我再请你喝二战的酒,下次再来说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打起来了!”
焦东方倒了一杯给焦小玉,自己没倒。
焦小玉接过酒杯,品了一口。
“闻不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味道,你怎么不喝?”
“工作时间我不喝酒。怎么样,小玉,你跟陈虎的关系确定下来了吗?”
“你操那么多心,长不长白头发?”
“我不是想抱小外甥嘛!”
“别涎皮笑脸的,我特意晚上来,是跟你谈工作。”
“嘿,检察官一本正经起来了,审我?”
“差不多,东哥,这壶够你喝的。这儿说话没问题吧?”
“没问题,就咱们俩,沙莉在外面,不叫她,她不会进来。”
“你那个宝贝杨可,上了车就想自杀,让陶铁良发现了,从他嘴里抠出一个氰化钾玻璃瓶。”
焦东方脱口而出,“杨可没死?”
焦小玉紧盯着焦东方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他要死?”
焦东方掩饰地一笑说:“是你刚告诉我的呀,我又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
“他想死,但没有死成。是我从陈虎嘴里套出来的,听说杨可交待了不少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陈虎可能不太清楚,只听说了一件,是你运箱子去火车站的事。依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按照陈虎的布置,焦小玉是来摸焦东方的情况。杨可服毒自杀后,陶铁良立刻命令封锁这一消息,当活人一样送进监狱。为了防止内部人员走露消息,照样办好了拘留登记、人监等等一系列环节上的手续,连公安局长蒋大宾也认为杨可是逮捕归案,正在审讯中。陈虎决定利用这一招来惊吓焦东方,看看他会作出什么反应。
焦东方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心里想赶快通过蒋月秀来证实杨可的死活,嘴上却淡淡地说:“木箱里是饭店的定购餐具,不合格,给退回去了。不过,小玉,我还是很感激你告诉我,这说明你心里还有你东哥。”
“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你要真有问题,不如主动去说清楚,省得被动。”
“我能有什么问题,但也免不了别人忌恨我、陷害我,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小玉,我爸爸从来没把你当外人,以后有什么情况,多跟我通通气,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这倒是真的,叔叔好吗产’
“我爸爸心里也很烦,都是何启章、郝相寿、李浩义这些不争气的东西闹的。对了,小玉,你生日过了吗,哥太忙,也没给你什么礼物。”
焦东方从身边的保险柜取出十万美元,放在桌子上。
“这十万美元,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吧,算哥给你的生日礼物。”
焦小玉一叠一叠地挪动钱。
“畸,出手够阔绰的呀!我十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这算什么,只要你跟哥一条心,我把你的一生给安排好,在美国给你买一套带游泳池的别墅,一辆大奔,再给你开一家公司。”
“你这是向国家公职人员行贿呀!”
“笑话,你不怕受贿,我还怕行贿?兄妹之间,什么赚不贿的,我的都是你的。小玉,你比林豆豆聪明。”
“我怎么会比她聪明?”
“你比她聪明多啦!她揭发检举了林彪,她落到什么了?什么也没有,从中国第二公主跌落到平头百姓。老子犯了错,儿子怎么划清界限也没人再相信你。咱俩都得靠我爸爸,别说我爸没问题,有问题你也不能冒林豆豆的傻气。”
“人家林豆豆现在是普通劳动者,日子过得挺踏实。”
“她不踏实行吗?小玉,你今天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反贪局的活儿你先干着,咱们家还就缺一个反贪的。将来移居美国,提前进入二十一世纪。”
“杨可的事你怎么办?他要揭发出你重大问题,我可救不了你。”
“等到我用你救我的时候,我早完蛋了。你放心吧,什么事也没有。把你书包拿来,把钱装进去。”
“我书包连两万块钱都装不进去。”
焦东方找来一只设使用过的密码箱,把钱装进去,递给焦小玉。
焦小玉笑着说:“这可是你塞到我手里的呀!”
“算我行贿,行了吧,我的检察官妹妹。”
“那我走了。”
“嗯,小心别遇到劫匪。”
焦小玉提着钱箱走出饭店,来到停车场,打开桑塔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