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爱我吗?






其实陈尘根本就不用躲,沈彦从楼上下来一直都是略垂著眼,心不在焉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到前面不远处的公车停靠点。 

过了约摸两分锺,沈彦上了辆市内环线车。陈尘叫了辆的士跟在後面。 

沈彦在一条繁华的街口下了车。这条街,陈尘在熟悉不过,他家所在的高级住宅区就在这条街的另一头。 

那天在这里碰见的人果然是他,而他却愚蠢得以为那只是别人,世上真有五官那麽相像的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机率无疑很低。 

跟在後面,陈尘远远件沈彦进了一家Pub,轻车熟路的感觉。陈尘迟疑了一会儿,也跟著走了进去,并不见有人阻拦。所谓的“未成年人不许入内”只是个形式。 

走进吧内,发现里面没有几个女人,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是什麽地方。陈尘的心开始乱跳,目光慢慢地在人影瞳瞳的酒吧里来回搜寻。 

看到了。 

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那男人替他要了杯酒,他摇了摇头,然後两人便站起身朝门边走来。 

陈尘忙坐上最近的一张空桌,低下头,待两人走过头抬起。那男人一只手挽住沈彦的腰,让他紧贴著自己,沈彦挣了开来,那人却忽然凑近在他侧脸上狠狠地吻了一口,然後手又伸到腰间,沈彦没再反对,两人便这样搂著出了酒吧。 

等服务生过来陈尘已奔出了酒吧,见一辆银色保时捷扬著轻尘飞驰而去,当下想也不想地便招了辆的不死心地在後面跟著。 

的士在一个临时停靠点停下,陈尘拉下玻璃远远看著那辆银色的车被宾馆服务生引进停车场,跟著,车上走下的两人进了宾馆大门。 

望著两人消失的宾馆气派的大门,陈尘在那一刻竟体会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他闭上眼眼睛躺回车里,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送我回去。” 

司机便又按原路把他送回了沈彦的住所处。陈尘来到楼底,晃了眼,便走到靠里面角落的一个只有土的废弃了的水泥花坛,靠著它的水泥边缘摊开手脚地坐了下来。 

想起两周前的情景,那暗红的血,异常惊惧的神情,他竟痴呆地以为是痔疮发了,真是愚蠢到可笑! 

陈尘对男人间的Xing爱并不是一无所知,定是那里受伤才流那麽多血,是今天那个男人…… 

手指深深掘进身下的泥土中而不自觉。 

陈尘就那样一直坐著,也懒得看时间,後来猛然意识到大楼以及附近的居民住宅都一片漆黑,而路上已鲜见人影,就连来去的的士也稀了不少,拿出手机一看,两点只差五分锺。 

陈尘知道今天沈彦是不会回来的了,他不敢让自己深想现在的沈彦在做什麽,便开始听手机里存著的歌曲,慢慢地,他觉得自己需要睡觉。 

等在路边大约半小时,终於拦下辆车。由於身量颇高,加上面色不善,那司机警惕地拿眼睛朝著陈尘上下打量,迟疑著不打开车门。半夜的士司机失踪的事,在这个城市时有发生。 

陈尘木著脸掏出钱包里的学生证给他看,那司机看了一眼又递了回来,说:“这是凌晨,收费比白天贵,是双倍。” 

陈尘二话不说地从皮夹里抽出张一百的递过去:“够不够?” 

司机打开车门。 

陈尘坐了上去:“天水香榭。” 

司机这下很快应了声。他知道“天水香榭”是本市盛名的高薪人士住宅区之一。 

陈尘回到家,脸也不洗脚也不洗地直接朝床上一倒。躺在床上,他才觉得身体里所有的气力就在这一个晚上慢慢地,被抽空得一丝不剩了。 

在他有记忆以来,除了外婆去世他哭肿了眼,再没有什麽别的事能让他流泪过。 

可他现在却想大哭一场。 

那个人,那个他崇敬得如天人一般的人,他偷偷爱著的人,他一直以为简朴纯真的人,竟然是这样的。 

叫他如何能相信,如何敢相信! 

任何欺骗不会来得比这更伤人。 

任何真相不会来得比这更残忍。 





十二、 

周一,八点半,陈尘吊儿郎当地背著书包走进高二三班的大门,一屁股坐到位子上,书包仿佛嫌不够大声地猛力拍在桌面。 

星期一的第一节课是物理课。 

全班同学都讶异地看著陈尘,自上学期他就几乎没迟过到了。更何况还是他们全班都很爱戴的班导的课。 

“陈尘同学,你刚刚没有敲门进来吧。”沈彦的声音很轻,但并不是全无感情的。 

“我为什麽要敲门!”一副桀骜不逊地样子,这样的陈尘不仅对於班上的同学,对於沈彦更是陌生的。 

“你迟到了。”沈彦的语气带了点不轻易而动的薄怒。 

陈尘不屑地抬了抬眉:“我故意迟到的,我就是看你不爽。” 

教室里良久静寂无声。 

忽然曹文波站了起来,白皙的脸涨的通红:“陈尘,你怎能这麽说沈老师,你太过分了!” 

陈尘冷笑著扫了他一眼:“班长大人,你又要发挥你的超级狗腿功能了?” 

曹文波气极,竟想隔著座位冲过来,被身周的同学一把拉住。 

“好了!”所有的吵闹消失於沈彦的一声大喝里,“现在是上课时间。” 

从未见过如此威严的沈彦,众人竟都不再说话。剩下的一刻锺在沈彦平静如常的讲课声和听起来有些落寞的粉笔吱吱声里度过。 

下课後,沈彦走到陈尘面前,低著嗓音说了声: 

“下午放学後,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陈尘连斜眼也没看他一下。 

放学後,陈尘去了沈彦办公室。进门後,沈彦默然地看著他,似乎想找出点他今天行为异乎寻常的原因。定定地看了许久,沈彦问道:“你没有什麽话对我说吗?” 

陈尘坐在沈彦对面,一双腿搁在办公桌上长长地伸著,还不时地晃动两下,反问道:“我有什麽话要对你说的。” 

沈彦专注凝视的神情慢慢散了,转换成一种平日常见的古板面容:“那我来说吧。今天课堂上你说的那句话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哪句话?”懒洋洋的反问让人生气,但本人显然毫不在乎。 

沈彦顿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像是投降了般:“陈尘,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没怎麽了,只是发现了一个人的真面目而已。”陈尘收回晃荡在桌上的腿,站起身来,那发育得很好的少年身躯给还坐在椅上的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沈彦看著陈尘一步步朝他逼近。 

“为什麽不继续问那个人是谁了?” 

沈彦这时候竟有些出神想著什麽,眼神在黑镜框下显得有些黯淡。陈尘突然冲上前来,把他那副厚厚的眼镜粗鲁地抢在手中。 

“你戴这副破眼镜到底是为了骗谁?!”陈尘死劲地把眼镜攥在手里,五个指头狠命地捏著,“为了骗谁?!” 

沈彦忽然间失却了依赖著的镜片,表情有瞬间的不适应的惶恐,但马上转为一种愤怒:“陈尘,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比得上你吗?” 

牙齿在碰著牙齿,那声音让人听著全身神经都会酸上一酸。突然间的“哢嚓”声响,由於用力而苍白得异常的手指关节上染上了鲜红的颜色,玻璃的碎片在依然紧握的手掌中被压得咯咯作响。 

那声音,听来太难受! 

“陈尘,你在干什麽!你的手流血了?”站起身阻止的沈彦抓起陈尘的手,发现了异常刺目的鲜红,不由大惊。 

陈尘看著眼前的沈彦,猛然两只手齐动,嗤啦一声将沈彦的西服纽扣扯了一地,沈彦震惊於他手上的伤,被他突如其来地扯去了西服。 

“你干什麽!”沈彦猛地用力推开他,却因视线不清又转身太过迅猛而撞上桌子,转而被追至而来的陈尘顺手按在了桌上。 

“陈尘,我是你老师,你头脑放清楚点……”沈彦双手撑著桌面想要起身,无奈陈尘使了猛力压著, 

“你他妈才不是我的什麽老师,你算哪门子老师,你说!你说!”陈尘压著沈彦的背摇著,手开始剥那被揉得皱皱的廉价衬衫,“你扮成这样是要给谁看的,给我吗?给你那些个崇拜你的学生吗?然後再脱下这些廉价货,打扮得品味性感地去勾那些男人是不是?!” 

沈彦被压得贴在桌面的脸猛地转过来,怔怔地看著在自己身体上方叫嚣的少年,语气竟然带著一丝难听地颤抖:“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看见了,你躺在男人怀里,和他手勾手地走进宾馆开房……我,我做梦也想不到你竟是卖─的─” 

沈彦静静地听著,忽然一声大吼:“够了!”被桌面磨得有些发红的脸冰冷一片,目光清冷地看著陈尘,“我是不是卖的,又与你何干。” 

陈尘看著,心里涌起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猛地将自己压上那忘了挣扎的身躯,嘴压在那露出的肩颈肌肤上,用唇瓣用力地夹著,用牙齿狠命地啃著,手野蛮地扳起那胸膛,想要依先前那样如法炮制地将沈彦的衬衫扯落,沈彦挣扎得越发激烈,竟猛地把他推过一旁,翻过身来。 

“陈尘,再怎麽说,我也是你的老师,你这样做实在太过分!” 

陈尘用他有力的腿重把沈彦固在桌边,野兽般红了双眼:“为什麽那男人碰得,我就碰不得!我偏要碰!”他根本不顾自己手掌不断迸裂出来的新鲜血液,双手捧住沈彦的头发狠地吻下。 

啪的一一记响亮的耳光,陈尘的吻停下了。沈彦冷冷地看住他:“你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犯罪,念在你年纪还轻,我不会追究。”眼光扫过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淡淡地又道,“你的手要赶紧去医院包扎,流了很多血。” 

说罢,挣开那只尤自搭在他腰上的手,从地上拾起西服套在那被染红了大片的白衬衫外面,不再看陈尘一眼地走出了办公室。 

陈尘愣愣地站著,仿佛呆了,他刚刚想做什麽! 

他从来不知,嫉妒与恨意可以让自己如此可怕。 

哼哼地笑著把手举到眼底。赶紧包扎?流了很多血? 

老师,为什麽,你不问一问,我的心里又流了多少血? 





十三、 

自那以後,陈尘几乎每天迟到,三天两头翘课,甚至一缺就是一整天,沈彦便视他不见了。而陈尘时而横冲直撞,时而安安静静,闹得每个科任老师都皱眉不已,纷纷向班主任反应几次後没有效果,便只摇头不已。 

连损友张皓也劝他收敛点,不然真惹火了学校,怕不好收拾。陈尘满不在乎,怕什麽了,大不了开除,我还求之不得。 

就这样一直过了半月,直到有一天,一位身材适中,衣著华贵有如贵妇般的女子,出现在雅仁中学高二三班的门口。陈尘当时在带著耳夹听CD,全班骚动时,他才有所察觉。抬头一看,门口的那女人身後还看得见有几个保镖似的人物跟著。 

门口的女人不知对著沈彦说了句什麽,沈彦本就无多血色的脸颊顿作煞白。陈尘摘下耳塞便听到那女人肆无忌惮地嘲笑:“想不到沈老师除了勾引别人男人很在行外,上课也不错啊。” 

四周是一片噤声的压抑,这句话好似强效凝固剂,让骚动的教室瞬间冷凝。沈彦平静地吩咐班上学生自习後,便下了讲台。 

陈尘看见,他那只平时总拿著讲义夹的手此时毫无依凭的微微抖著。霎时,只觉得心内有股难抑的冲动毒蛇般游遍全身,让他的理智瑟瑟发抖。 

想握住那只寂寞地抖动著的手掌,和他十指紧扣,然後微笑地对他说:别怕,我会陪著你。 

像己身受到攻击般,本能地想保护他,即使头破血流。 

可他终究只是看著他走出教室。他们走得不远,只到教室外一巨大花坛处的小道一旁便停了。那个处所,以陈尘坐在窗边的位置,只需稍微伸下脖子调整视角便可看得一清二楚。 

沈彦似乎想继续往前,却被那女人拦住。 

沈彦低低地说了句什麽被风声盖住,那女人尖著嗓音一笑,顺手便给了沈彦两个耳光。这两耳光并未出乎陈尘的意料之外,只是特别的响,陈尘似乎看到了那锋利的指甲划过白皙面颊的红色血痕。 

“你还真是天真,我今天到这里来你以为是做什麽?!难道是求你离开我丈夫?哈哈,笑死了!我要让你的真面目公诸於众,让你的同事学生们都看看清楚,看你这个下贱的男妓还敢不敢披著这张人模人样的教师皮!”女人轻蔑而厌恶地笑著。 

尖锐的女性嗓音高亢地突过敞开的玻璃和著风吹进,陈尘听著,忽然意识到风比先前劲了许多。想必就快要下雨了…… 

外面响起了隐约响起了拳脚相加的声音,还有压抑的闷哼声,夹著女人的怒骂声。 

“打死你这个死男妓……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调唆我我丈夫和我离婚……打死你……” 

暴雨来得好快。陈尘望向窗外的天空,没有任何预兆似的,豆大的雨点打在窗上。 

是一种清脆而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