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
醉头陀不等诸明话完,便即高声叫道:“你怎的还不相信?我在诸葛穷酸所住的天台山弄月坪和雁荡大龙湫前,亲眼看见蒲琨老儿矮胖尸身,与他那颗大头,故而气愤得猛施‘罗汉劲’,击碎盛酒葫芦,谁知劲气罡风的余威所及,竟把蒲琨老儿的人头,扫得如同龙湫大瀑,飞坠入千丈深渊!”
诸明听醉头陀这等说法,不由心头愧咎万端,知道“北剑”蒲琨那身绝世剑术,何人能伤?极可能就是被自己同上官灵请出燕山,而致丧身在“九幽地阙新主人”的阴谋毒计之下!
醉头陀瞪着一双血丝满布的赤红醉眼,又复说道:“我既痛老友惨死,又无意中将他头颅弄失,自然悲痛万分,遂将他遗体送到天台山吟风嶂弄月坪旁,一处‘双龙抱珠’的绝好佳城,入土埋葬……”
诸明听到此处,插口道:“蒲琨既遭意外,你设法查明害他之人,代报深仇就是,怎会把自己也弄得这般模样?难道……”
醉头陀眼一乜,垂头答道:“害他之人,留有暗记,根本不查可知,就是住在‘万姓公坟’以下,‘九幽地阙新主人’,与‘九毒书生’姬天缺!”
诸明心头一惨,暗嗟好好一位“乾坤五绝”之中的剑术名家,在燕山闭门啸傲清福无边,却跑到“万姓公坟”下的“九幽地阙”,把性命断送在那两名诡异无伦的恶贼之手,此事自己与上官灵确实要负担相当道义责任!
醉头陀牙关一咬,继续说道:“我埋完蒲琨老儿遗体之后,再立自天台赶奔‘万姓公坟’,欲寻‘九幽地阙新主人’,及‘九毒书生’姬天缺,一拼生死!谁知披星载月,朝夕飞驰地,赶到‘万姓公坟’,却只见满目荒烟蔓草,巨骨青磷,哪里找得到‘九幽地阙’所在?”
诸明深知“九幽地阙”幽秘难寻,除非地阙中人有意开放门户延宾,否则委实空对高低上下的满目坟头,无门可入!遂眉梢略聚,怀疑问道:“醉和尚,你既找不到‘九幽地阙’,怎会藏身水洞?”
醉头陀脸上浮现一种愤愧交集神情,双眼之中,红丝满布,往下说道:“我因痛伤蒲琨老儿之死,而弄得他死无全尸,想报仇却寻不见仇人。本想找到‘北剑’之头,却寻遍了所有江湖,只好栖身水洞,以伴蒲琨了!”
第二十章 世间多少断肠人
诸明见“东僧”醉头陀为老友之死,而弄得自己这般摸样,心中感佩万分。怕他见水则伤情,遂提议弃舟登陆,同赴中原,寻找钟离老人及“南笔”、“西道”。两位武林奇人遂舍去小舟,相偕登陆,觅地畅饮。
不提“东僧”与“闪电神乞”,用饱酒菜,共赴中原,及途中细叙前因等情,故事转到武夷山“断魂谷”内,刚与“断肠人”分手的小侠上官灵方面!
上官灵因深知环境险恶,一线生机,稍纵即逝,故而匆匆与“断肠人”分别,展足钟离老人所授的盖世轻功,“云飘电闪身法”向“断魂谷”另一出口,电疾飞驰!
这条“断魂谷”果然极长,虽然始终均是两旁峭壁插天,一径如线,但路径依旧颇为迂回曲折!
以上官灵那等功力,整整疾驰三日,方始筋疲力尽,千辛万苦,并运用了内家绝技“缩骨神功”,通过了黑暗幽深,逼仄狭隘的“黑风阴穴”!
出穴所在地是在武夷山另一座绝峰半腰的奇险之处,上官灵仰视天时,业将子正!
喘息犹自未定,背后“黑风穴”内,便即响起一种听来颇觉低沉,但隐含洪厉的奇异声息!
上官灵知道这种低沉洪厉的奇异声息,出穴以后,便化作“断魂谷”内,阴寒无比,威势罕俦,人力难拒的“黑眚阴风”,不由暗惊“断肠人”一线生机稍纵即逝之语,果然丝毫不差,自己若非拼力施为,途中绝未停留,轻功身法又极高妙,此时岂不正好做了“黑风穴”中的孤魂屈鬼?
大难得脱,心头一宽,精神一懈,加上连日狂奔,上官灵遂感觉极度疲乏地,找了一块平坦青石,躺下呼呼大睡!
这一觉好不香甜!上官灵睡足醒来,双眼微睁,只见碧空万里,星月晶莹,不禁暗暗好笑,自己居然整整睡了一日一夜!
但睡兴方过,犹未坐起身形,鼻中便闻见一股香味,这味中不但有酒,并似还有薰鸡烤肉之类?
上官灵此时已然腹饥欲死,故而这种酒肉香味,对他的引诱之力,委实太大!
轻按青石,起身一看,只见石旁数尺,果然摆着半只薰鸡,半只鹿腿,以及一罐美酒!
上官灵不看见这些东西,还能暂时忍耐,这一看之下,立时腹中雷响,口吐涎流,哪里还顾得考虑酒食来源?飘身端起酒罐,便欲狂饮。
酒罐刚到口边,距离三丈来外的一片小林之内,有人用一种奇异口音说道:“饿极乏极之下,不宜狂饮,你先把那半只薰鸡吃掉!”
上官灵翻着两只大眼,向小林略为一瞥,也不理会发话者究属何人,便如言抓起那只薰鸡,塞向口中大嚼!
这半只薰鸡,大概是临时弄就,鸡既嫌老,佐料又无,但上官灵业已觉得生平从未吃过这等美味之物。
不过半只薰鸡吃到一半之时,上官灵脸上业已微现困惑神色,感觉身边所藏玉扇、钵盂、石砚、玉簪、葫芦、丝绦、墨琴等“断肠人”送给“乾坤五绝”、“闪电神乞”诸明,及自己的七件金天龙遗宝,似乎均已不翼而飞,空空如也!
上官灵虽知失窃,但丝毫不动声色,又咬了一大块薰鸡,一面咀嚼,一面语音略为含混地,向林中间道:“谢谢你的薰鸡鹿腿,和一坛美酒,你姓名怎样称呼?可以告诉我么?”话完,因实在口渴难熬,遂端起酒罐,大大喝了一口!
林中人听上官灵问起自己姓名,遂应声答道:“我叫‘断肠人’!”
“断肠人”三字入耳,上官灵不禁大吃一惊,惊得竟把口中的一口美酒,及一大块鸡肉,一齐咽下喉头,几乎噎得半死。
赶紧再喝了两大口美酒,把那块卡在喉头尚未嚼烂的鸡肉,送入腹中,心神也略为一定,用一种怀疑口吻问道:“你也叫‘断肠人’?”
林中人语音凄凉地接口答道:“听你这等问法,可能我这‘断肠人’,还不是第一号么?”
上官灵“嗯”了一声说道:“三日以前,我在这‘断魂谷’内,便遇到一位‘断肠人’,故而你最多只能排到第二号!”
林内人闻言不禁微叹,并悲声吟道:“天下几何伤感事?世间多少断肠人!……”
吟声未了,上官灵一式“雁渡寒塘”,横飞四丈,双掌蓄足内家真力,目光笼住林内人语之处,半空中发话说道:“我不管什么‘伤感事’、‘断肠人’,你难道就凭这半只薰鸡,半条鹿腿,及一罐水酒,便想换取我的‘天龙七宝’?”
上官灵虽然发难得出人意外,但林内却静悄无声,密叶繁枝之间,也未见有丝毫晃动?
但等上官灵身形扑到,林内却哪里有人?只在一个大树上端蠕正正地放着自己所失的玉扇、钵盂、石砚、玉簪、葫芦、丝绦、墨珠等所谓的“天龙七宝”!
上官灵由于墨珠能御奇寒,帮助自已得脱“黑眚阴风”之厄的一事以上,猜度出这其余六物,件件均是罕世奇珍!对方业已得手之下,居然竟肯丝毫不取地全数璧还,而身形又遁脱得那等神奇迅疾,不可思议,不由呆立当地,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那种奇异语音,又自林深之处响起,说的是:“你这几件东西,确实件件不凡!扇是‘温凉宝玉’所制;钵盂是宋代“丐仙”许宣遗物;石砚上有骆宾王辛弃疾题词;玉簪似玉非玉,颇像罕世难寻、功能吸毒的‘通天犀角’;葫芦及墨珠的来历妙处不知;丝绦则系‘天蚕丝’所织,任何宝刀宝剑难断!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为什么要叫‘天龙七宝’?”
上官灵闻言又是一惊,暗讶此人怎的如此渊博?除了葫芦、墨珠二者以外,竟将其余五件宝物来历,—一认出!
惊讶之余,应声答道:“这些都是明初海盗金天龙的遗物,所以叫做‘天龙七宝’!”
林中人“哦”了一声,又复问道:“金天龙横行海上,宝积如山,但所藏之处,极为秘密,世间极少人知,你却怎样弄到手内?”
上官灵答道:“这就是我方才所说那位住在‘断魂谷’中的‘断肠人’所赠,但他只送给一颗墨珠,其余六件,却要我代他转送‘乾坤五绝’,及‘闪电神乞’!”
林中人也似出意外地讶然问道:“这位‘断肠人’倒蛮有意思,他要你怎样送法?”
上官灵答道:“扇赠‘钟离’,砚赠‘南笔’,簪赠‘北剑’,葫芦赠‘东僧’,丝绦赠‘西道’,钵盂送给‘闪电神乞’!”
林中人说道:“他倒分配得颇为妥当,可见得这位‘断肠人’,心肠虽伤,尚未全断!”
上官灵此时颇对林中这位自称“断肠人”之人,感觉兴趣,闻言遂接口问道:“你也是‘断肠人’,难道你的心肠,业已全断?”
林中人语音又变凄凉,长叹一声说道:“我心肠尚剩一丝未断,但倘若无人相助……”
上官灵一面把“天龙七宝”收好,一面笑声叫道:“你既需人相助,我又吃了你的酒肉,无以为报,能不能就让我帮你的忙呢?”
林中人叹息一声说道:“难……难……难……”
只说了三个“难”字,下面话尚未出口,上官灵便自叫道:“你有事尽管说出,不要怕难,越难才越有兴趣!”
林中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倘若我说将出来,你却畏难不敢帮忙……”
上官灵剑眉双轩,朗声叫道:“我既已自动答应帮你的忙,便再不会畏难,除非你要我杀害无辜之人……”
林中人不等上官灵说完,便即接口叫道:“谁要你帮我杀人?只要你帮我去偷一件东西而已!”
上官灵听得林中人要自己帮他偷件东西,不由颇觉新奇有趣,应声答道:“我虽然从来没有偷过人家东西,但这种事料来不会太难……”
林中人接着叹息一声说道:“偷东西虽然不难,难的是这件东西的持有之人,太已厉害,难缠难斗……”
上官灵生平绝不服人,截断对方话头,傲然问道:“什么样的难缠难斗之人,我也会过斗过,你说的是谁?难道会比‘九毒书生’姬天缺,更为厉害?”
林中人狂笑一声说道:“姬天缺算得了什么?他不过是秋萤爝火,微弱之光!”
上官灵早就听出林中人语音沙哑,似在故意掩饰,便疑心或是自己熟识之人?如今这声狂笑,本色稍露,果然觉得有点耳熟,但仓促之间,却想不起究竟是哪位旧时相识?眉头略蹙,佯作未觉地又复间道:“姬天缺还不算难缠?难道你说之人竟是‘笑面阎婆’‘罗刹掌教’?”
林中人似乎警觉适才一声狂笑,业已微露本相,遂又恢复了那种沙哑口音,冷冷答道:“孟非烟虽然也可算是出类拔萃的武林魔头,但与我要想请你帮忙偷他东西之人相较,却最少还要差了半筹以上!”
上官灵越听越觉惑然,也越听越有兴趣,剑眉双挑,朗声问道:“比‘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还要难缠,并高出半筹以上之人,当世恐怕绝无仅有?你总不会指的是那位威震八荒,名满乾坤的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吧?”
林中人低低“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回总算猜对,但要偷钟离老人身边之物,自然难于登天!你是不是依旧帮忙?还是知难而退?”
上官灵万想不到林中这位“断肠人”,居然是要自己帮忙偷取钟离老人的身边之物,不由沉吟难答!
林中人久久未听上官灵答话,遂叹息一声说道:“我早就知道白费唇舌,一说出对方是谁,你便会知难而退!”
上官灵眉头深蹙,无可奈何地发话说道:“我并不是畏难,更不会说话不算,只是与钟离老人的关系太深,不好意思偷他的身边之物!”
林中人冷冷说道:“小娃儿貌相聪明,怎的这等笨法?若不找与钟离老人关系极深之人,怎样偷得到他的身边之物?”
上官灵被对方说得苦笑难答,但忽然想起林中这位“断肠人”既知自己与钟离老人关系极深,必如所料,是位旧识前辈!
林中人似乎已猜出上官灵心头所想,又复说道:“你不要胡乱猜测,我自然是你的旧识之人,不过在你未曾帮我把这件东西,偷到手内以前,决不会让你见面,及把姓名告诉你!”
上官灵觉得林内这位“断肠人”,口气渐渐越来越托大,气焰极高,不由嗫嚅问道:“你究竟要我去偷钟离老人身边的什么东西?”
林中人说道:“你尽管放心,我决不让你去偷对钟离老人有损之物,只是与他毫无利害关系的两张小小宣纸而已!”
上官灵听说林内人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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