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
能免!”
方百川的这一番话,又把上官灵听得满腹不服,把两只大眼一瞪说道:“作人处世,行走江湖,人品第一,武功不过居于次要地位,这‘夺魂旗’如此穷凶极恶,‘乾坤五绝’中的其余‘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位,怎不把他除去,而留为武林大害呢?”
说到此处,突觉后背有物微触,但方百川、谢东阳均未觉察,上官灵乖巧异常,不动声色,反手一摸,在衣角上摸到一片树叶,悄悄揣入怀内!
谢东阳、方百川听上官灵小小年纪,议论极为正确,丝毫不为强梁威势所屈,心中均自暗暗赞许,方百川含笑说道:“这五位绝世高人,各有怪癖,像方才天痴道长,明明身在林中,不知因甚与我吝见一面?尤其是‘夺魂旗’,生平行事,善善恶恶,无法定评!就像这二次出世以来,‘皓首神龙’常子俊三子遇害,委实神人共愤,但捣毁金蛟盗窟,却又大快人心,如今‘夺魂旗’飘忽江湖,‘西道’亦在此处,初现侠踪,倘若‘东僧’‘南笔’‘北剑’,也均尚在人寰,凑凑热闹,倒真是一件武林盛事呢!”
“南疆侠隐”谢东阳,听方百川说至此处,突然把脸上密集已久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扬眉纵声哈哈笑道:“我本来颇为后悔带灵儿远游中原,涉上这场风险!但如今想通,譬如朝露,人生几何?‘乾坤五绝’二十余年,不出江湖,如今纷纷玥身,虽然把自己牵连在内,却因此可见识许多高人绝艺,纵令骨化飞灰,也还值得!”
方百川本来就暗觉谢东阳往日豪气凌云,怎的如今忒嫌稳重?见状心中略慰,含笑说道:“本来贤弟一身武学,迥异凡流,南疆隐迹十有余年,当更精进……”
话犹未了,谢东阳苦笑一声说道:“小弟三年以前,静参移宫闭穴的‘混元真力’之时,偶一不慎岔气,几乎把毕生所学,全付东流!虽经朝夕苦炼,‘生死玄关’至今未能打通,不然真想与那‘夺魂旗’,放手一搏呢。”
方百川听他练功岔气,不由为之咨嗟,但知打通“生死玄关”,需要极高功力,自己无此能为,遂向谢东阳师徒说道:“天痴道长,既然不肯相见,我们何必在此逗留?还是赶往吕梁山‘皓首神龙’常子俊所居的绿竹山庄,商量商量彼此同仇之计!”
谢东阳师徒飞身上马,上官灵故意落后半步,让方百川、谢东阳先出密林,自己却乘隙自怀中取出那片树叶一看,只见树叶之上,刻着“今晚莫睡”四字!
方百川系念老友安危,—路均是快马扬鞭,所以半日途程,跑了二百多里,以致错过大站宿处,又在一个小村农家,借居饮食歇息。
临睡之前,方谢二老因“夺魂旗”神秘难防,特地在所居左右前后,细心勘察一遍,虽见屋后是一片山坡,并有小林,但因未发现什么表记异状,知道“夺魂旗”既被“西道”惊走,短期应该不会再来,也就把兵刃暗器,准备在顺手之处,和衣而卧。
昨宵提心吊胆,一夜紧张,今日除了午间那场生死呼吸的奇险以外,又赶了数百里长路,自然劳累神倦,所以方百川、谢东阳,先还只是倚床假寐,防备万一,但子夜一过,即自然而然的慢慢睡着。
上官灵何尝不累?但他知道夜来有事,在一投宿尚未晚饭之前,就先略为小睡,此时却把两只大眼,睁得圆圆的注视那刻有“今夜莫睡”四字的树叶。
默计梆锣,三更早巳敲过,此时将届四更,尚无奇事发生,这位对自己飞叶传书的异人,要自己今夜莫睡,究竟是何用意?
想到此处,不由把怀中师傅独门暗器“紫飞花”,及惯用兵刃“文昌笔”,摸了一摸,小心眼中暗忖,最好“夺魂旗”今夜再来,在他骄狂自大之下,让自己用“紫飞花”,打他一个满脸飞花,再刺他几“文昌笔”,明日好让师傅师伯,大大惊奇一下!
想得颇觉得意,梆锣已打四更,上官灵见无事发生,再有一个更次,天光即亮,正在噘着嘴儿扫兴生气,突然听见沉沉静夜之中,似有极低人声,低得简直若有若无,但却可依稀辨出语音,说的是:“小娃儿,到屋后山坡上来,不要惊醒你的师傅师伯!”
上官灵听得真有人来,不禁精神一震,他也是和衣而卧,遂轻手轻脚地慢慢下床,托起窗户,纵身而出!
一钩残月,几点疏星,小山坡上黑沉沉地,景色颇为幽森恐怖!
但上官灵毫不畏怯,两个纵身,便自穿入林中,听得左上方有人说道:“小娃儿胆量真好,你不怕‘夺魂旗’么?”
上官灵循声抬头,看见一株大树的横枝之上,坐着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中年瘦小道士,左手拿着一只朱红葫芦,散溢酒香,右手却不知在怀内摸些什么,塞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
遂抬头答道:“‘夺魂旗’也是个人,只凶恶得可厌,有甚可怕?道长吃得真香,给我一点好么?”
纵身一跃,竟也跃上横枝,在那中年道士身旁坐下。
道士盯他几眼,递过一把花生米,上官灵接在手中,入口咀嚼,也不称谢,却向道士说道:“我知道道长一定就是今天中午帮我们忙,把‘夺魂旗’笑跑的天痴道长,我有点事,求你好么?”
天痴道长自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少年人还不是想学功夫……”
话犹未了,上官灵便摇头笑道:“功夫我师傅会教,灵儿是觉得‘夺魂旗’太凶太恶,要斗斗他,道长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天痴道长,见这上官灵居然不是想跟自己学功夫,而要斗斗“夺魂旗”,不由大出意外,伸手把他周身骨节,微—揣摸,摇头笑道:“‘夺魂旗’何等厉害?慢说你这点功夫,就是你师傅师伯,也差得太远!……”
上官灵急急叫道:“我有独步江湖的霸道暗器‘紫飞花’!”
天痴道长“卟哧”一声笑道:“你那‘紫飞花’,虽然是西域紫金所炼,一经出手,靠漫空飞射,无坚不摧,但只能对付普通武林人物,用这种东西去斗‘夺魂旗’真好像这花生米进嘴一般的有去无回!”
上官灵见师傅特赐,许为独步江湖的暗器之王“紫飞花”,又被天痴道长说得一钱不值,小心眼中,不由越发不服,眉儿一扬说道:“我还会三十六路‘文昌笔’法,能点人身一百零八大穴!”
天痴道长看着上官灵那付自以为了不起,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不由微微发笑,但忽然眼珠—转,好似想起甚事,侧脸问道:“你也用‘笔’!”
上官灵听出天痴道长口气,高兴得急忙接口问道:“‘夺魂旗’是不是怕‘笔’?”
天痴道长竟被这天真烂漫的上官灵,逗得忍俊不禁,呵呵笑道:“你说得不错,‘夺魂旗’确实有点怕‘笔’!但不是怕你什么三十六路‘文昌笔’,而是怕‘南笔’诸葛逸那枝天字第一号的‘惊神笔’!”
上官灵方把小嘴一噘,天痴道长又道:“现在我倒想出一个或者可以使你斗斗那‘夺魂旗’的法儿。”
上官灵大喜求教,天痴道长笑道:“这一路之上,假如再看见‘夺魂旗’的表记,便瞒着你师傅和方百川,在‘夺魂旗’旁边,画一枝黑杆白毫的大笔,并题两句诗!”
上官灵问道:“题什么诗,随我自己做么?”
天痴道长笑道,“你自己做的不行,要题‘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但上一句要用草字,下一句要用隶字,你会不会写隶字?”
上官灵不善隶篆两体,草书则颇有根底,方待答话,天痴道,长微一侧耳说道:“你师傅与方百川业已寻来,我此时不愿见他,你不要说出今夜之事,这粒药也偷偷服下,另外一本小书借你半年,看看你的福缘造化如何?”
说完,向上官灵手中塞进—册三寸左右的薄薄小书,及一粒灵丹,便自腾身而起,声息毫无地隐入林木深处!
上官灵此时也听出夜行风声,急忙一跃下树,装作在林中闲步眺览夜色!
果然方百川、谢东阳双双赶到,见上官灵负手仰眺那斜挂夜空的一钩残月,谢东阳不由怒声叱道:“昨夜今午,我们刚度过两次惊险绝伦的生死关头,灵儿怎的仍敢不告诉我和你方师伯,便独自乱跑?”
上官灵装作受了委屈,噘嘴说道:“我睡不着,翻来复去的又怕吵醒师傅和方师伯,出来看看月亮,也不会被‘夺魂旗’把魂夺走,师傅怎么老是骂我!”
谢东阳实在拿这胆大淘气的徒弟无法,一齐回房安寝,次日仍向吕梁山方向疾赶!
途中上官灵偷偷翻阅天痴道长说是借给他半年的那册小书,只见书上连半字全无,共有十八个坐功人物,但面上神情,却像像各异!
那粒灵丹,倒有龙眼大小,外裹红色蜡衣,因制作得颇为精致,上官灵舍不得就吃,藏在身边,时时把玩,书却因一时参详不透奥妙所在,随手揣在怀中,竟把一桩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稀世奇缘,轻轻错过!
途中心急赶路,往往错过宿头,这日驰过甘州,未到凉州,竟在天色已晚之下,遇到大雨,三人淋得周身水湿,谢东阳瞥见路旁三数丈外,树木掩映之中,有角颓圮墙,遂招呼方百川、上官灵策马走去。
庙虽不大,却也不小,但似年久失修,螨蛸在户,蛛网生尘,静悄悄地沉寂已极。
三人把马拴在廊下,方百川举步入殿,忽然微噫一声,瞥见佛座之旁,竟有一人悬索自缢!
纵过一摸,心头尚有余温,谢东阳、方百川对这种急救手法,自极内行,略为推拿,那人鼻中便有微微气息,但谢东阳触手此人腰间,发现藏有软兵刃及暗器之属,知道也是一个武林人物。
被救之人,年约四旬出头,悠悠醒转以后,看了看方百川等人,长叹一声,竟又闭目不语。
谢东阳眉头微皱说道:“朋友!江湖中人,饥餐仇雠之肉,渴舔刀头之血,天大的拂心逆事,也不必遽尔轻生!在下谢东阳,这位方百川,彼此全是武林一脉,朋友何故自尽?可能为我们这萍水之交一道么?”
那人对谢东阳之名,似尚陌生,但听见“方百川”三字,却一跃而起,诧声问道:“老人家就是名满江湖的‘银须剑客’?”
方百川正待谦逊,那人脸上突又恢复了颓然无望神色,摇头自语说道;“不行,不行,便有十个‘银须剑客’,也管不了我这……”
上官灵在旁看这人宛如斗败号公鸡一般的垂头丧气,未免觉得太不耐烦,不等他话完,便自插口说道:“你究竟遇到了甚么天大难事?还不快讲!要知道强如‘夺魂旗’,我们照样敢碰敢惹!”
那人看了上官灵一眼,苦笑答道:“老弟虽然豪气干云,但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夺魂旗’,飘忽莫测,喜怒无常,确实惹不起呢!”说完双目一张,神光电射,面上顿时英气勃勃,翻手一掌,生生把极厚神案,劈下一角,向谢东阳、方百川抱拳说道:“二位大侠,请恕我适才心乱失礼,小弟谭孝,忝属太原……”
方百川闻言脸上神色也是一变,不等谭孝话完问道:“我知谭兄外号‘铁掌无双’,是太原龙飞镖局的副总镖头,贵局龙总镖头,与方百川谊属知交,彼此既然不是外人,谭兄究竟所遇何事?快快请讲!”
“铁掌无双”谭孝眉头又皱,慢慢自怀中取出一面七寸来长,上画骷髅白骨的“夺魂旗”来。
方百川、谢东阳同声诧道:“是他?”
“铁掌无双”谭孝,神色凝重地点头答道:“是他!就是这喜怒无常,正邪莫测的‘夺魂旗’!他在仙霞岭,括苍山救了我们龙飞镖局的两次大难,却在这甘凉二州之间,毁了我谭孝一生,到底是应该报恩?还是报仇?委实太难衡断!所以小弟说纵有十个‘银须剑客’,也难管我这件事了!”
方百川、谢东阳见又是“夺魂旗”生事,心中本已极度惊诧,但听说“夺魂旗”又救过龙飞镖局两次大难,以致“铁掌无双”谭孝报恩?报仇?无法决断,不由越听越奇,一迭声地催着谭孝说出与“夺魂旗”之间的恩仇究竟!
这时上官灵弄来一些碎木枯枝,在殿内点着,换下湿衣,慢慢烤干,方百川却自行囊之中,取出一瓶美酒,递与谭孝。
谭孝接过酒瓶,咕噜噜地喝了几口,好似心神稍定,微一寻思说道:“这话得从浙西仙霞岭说起,去年腊月,敝镖局龙总镖头亲自保护几位客人,及一笔镖银,路过仙霞,不想遇上一帮新上线开爬的‘仙霞七煞’,不卖交情,硬行掠劫,武功并还极强,仅由第二煞‘醉判褚玄’动手,便与龙总镖头的一根金龙杖,战了个不分轩轾!等总镖头施展生平绝艺‘天龙八杖’战败褚玄之际,七煞即行合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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