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
这种情形,也就是说“鸠杖神翁”谈白水一手发出的九根“百步乌风草”,成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中”的形状,不仅中间的五根铁草,专袭敌人,连上下左右的一切退步,也被他全行封死!
这是“鸠杖神翁”谈白水的拿手绝学,打法之精,与变化之妙,也确实称得起举世无双!但可惜对争是名列“乾坤五绝”的“北剑”蒲琨,蒲琨一面为谈白水的奇绝手法,大声赞好,一面人凝电闪,剑化漩光,一团剑光人影,上下左右飞腾过后,九根“百步乌风草”,便已根根由直里,应剑中分,成了一十八片,坠落在地!
谈白水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所恃的拿手绝学,居然反而促成对方大现身手的良机!正在又惊又愕之间,半空中人笑剑啸,“北剑”蒲琨不知何时,人已跃起四五丈高,一招被天痴道长、醉头陀等料中的“六龙行雨”,宛如在空中结了一片剑网,密洒而下!
“鸠杖神翁”谈白水艺虽不敌“北剑”,但眼力自非俗流可比,看出自己九根“百花乌风草”,招来了人家的拿手绝学!知道极可能即将命丧须臾,只得无可奈何地,以“鸠头铁杖”用了一招“独柱擎天”,往上略挡!
哪知他“鸠头铁杖”往上一抡,居然把“北剑”蒲琨光密如幕的漫天剑网荡开,蒲琨“三指剑”收处,飘身落地笑道:“我先前曾说,要与谈兄讨教三十回合!如今尚差一合未交,彼此势均力敌,不如这一阵,就此住手,算是和局好了!”
谈白水听完“北剑”蒲琨所说,知道可能是自己方才那一手“百步乌风草”打法,使对方动了怜才之意,曲予成全!不由暗在心中,把“玄阴教副教主”,新“乾坤五绝”的名位,及项上这颗白发人头的轻重之间,作一比较!终于雄心顿失,壮志全消,满含感激神色地,向“北剑”蒲琨看了一眼,也未作任何答话,便自低头走回亭内!
“北剑”蒲琨也自缓步回亭,“南笔”诸葛逸向他把拇指一挑,含笑说道:“蒲兄二十年小别,不但剑术之精,与日俱进,且胸襟气宇,也宽宏得令诸葛逸心服口服!适才那种曲意怜才,临空收剑,确实比一心争胜,溅血飞头,高得多了!”
蒲琨含笑逊谢,“南笔”诸葛逸转面向“逍遥老人”钟离哲微笑叫道:“钟离老人,十阵之中,前三阵彼此成和,第四阵诸葛逸不才,想在老人手下,讨教讨教!”
钟离老人摇手笑道:“今日既然举世豪俊,齐集罗浮,彼此间总少不得比划比划!但诸葛兄找我,却找错了人,这位‘玄阴教’的司空教主,与你有笔旧债,还未曾了呢!”
“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见“南笔”诸葛逸向钟离老人叫阵,心中正暗喜,可以有机会看看这昔年强敌的别来进境如何!但忽然听得钟离老人三言两语,便轻轻把自己抬了出去,不由有点啼笑皆非!但又无法不加答理,只得起身发话叫道:“诸葛穷酸,司空曜与你昔年一别,系念多时,且请你下场一会!”
他果然不愧“八指飞魔”之号,人随声起,但并未高拔,只是美妙无伦地贴地平飘,一飘三丈,卓立场中,昂然待敌!
“南笔”诸葛逸则毫不卖弄,儒衫轻摆,踱着四方酸步,慢慢走到场中,向“八指飞魔”司空曜,笑吟吟地说道:“司空老怪,你既系念我多年,如今诸葛逸就在眼前,我们是怎样亲近呢?”
司空曜目中精光一闪,面色深沉地冷冷答道:“当年司空曜在你‘惊神笔’下承情,今日仍想会会你这件成名兵刃!”
“南笔”诸葛逸因与多人同行,心爱青驴并未骑来,但笔筒却是随身携带!闻言目光上下一注司空曜,回头叫道:“上官灵,取我的‘惊神笔’来!”
上官灵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南笔”,景仰极深,好容易看到他出手施展,当然兴高彩烈地,自诸葛逸的笔筒以内,取出那枝“天字第一号”的“惊神笔”来,纵到场中,双手捧上!
“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当年一身“玄阴气功”,便是毁在“南笔”诸葛逸的这枝“惊神笔”下!如今虽然巧获奇药,再度练成“玄阴气功”,功力并胜过昔时,但见了这枝武林群邪无不心惊胆落的“惊神笔”,仍不禁有点毛发惊然,急忙撤出自己的独门兵刃,“连环金索日月双轮”,静气凝神,抱元守一!
但出乎“天香坳”内所有群豪意料之外的,“南笔”诸葛逸自上官灵手中,接过那枝“惊神笔”来,并不用以与“八指飞魔”司空曜动手,居然双掌一合一揉,把自己这枝震惊天下的成名兵刃,揉作飞灰,掌心一舒,飘飘四散!
诸葛逸的这种奇异举措,连手执“连环金索日月双轮”,凝神待敌的“八指飞魔”司空曜,都为之震惊下已!
上官灵更是莫名其妙地诧然问道:“诸葛老前辈……”
诸葛逸仰天一阵纵声狂笑,仿佛胸中竟有积郁难伸,笑完神色一肃,对着天下群豪,朗然发话说道:“诸葛逸这枝‘惊神笔’,昔年峨嵋金顶论技之时,曾在真‘夺魂旗’手下,失去一根笔毛!惭愧的是,直到昨夜,方始知情,尚有何颜再用这件兵刃?如今‘风磨铜夺魂宝旗’,早已矗立场中,诸葛逸敬请隐身暗处的真‘夺魂旗’,在我斗完这位‘玄阴教’的司空教主之时,下场一会当年旧友!”
上官灵见“南笔”诸葛逸,对“惊神笔”毛被拔之事,不但毫不隐讳,并对着天下群雄,侃然自陈,毁去“惊神笔”,永不再用!不由心中好生钦佩,暗想这才真不愧领袖武林人物的正大胸襟,和光明举措!
他正在心中想事,“南笔”诸葛逸业已含笑问道:“上官灵,我上次在庐山‘小天池’,是要用哪一枝笔,与这位司空教主过手?”
上官灵应声答道:“是那枝最小的第五号秃笔!”
诸葛逸大笑说道:“对对对,我也记得我曾经借用过杜工部的一句诗:‘我拈秃笔扫骅骝’!你且把我那枝秃笔拿来,暂请‘玄阴教主’,聊作‘骅骝’,试试可挡得住诸葛逸的秃笔一扫!”
“八指飞魔”司空曜虽然已经气得双眉含煞,七窍生烟,但深知对手委实太强,自己倘若心气先浮,必将又蹈昔年覆辙!
所以强自宁心释躁,总算是仗着数十年内功修为,压下那一股充郁胸头的不忿之气,俨如未闻未见,依旧像尊石像般的巍然卓立!
上官灵则知马上就有好戏可看,笑嘻嘻地回头便跑,但诸葛逸又复叫道:“上官灵你再把我墨砚带来,站在场边,替我磨墨备用!”
上官灵连声应诺,把那枝五号秃笔取来,送到“南笔”诸葛逸手中,如言退到场边那杆“风磨铜夺瑰宝旗”旁边,一面凝神观战,一面随手磨墨!
诸葛逸三指拈着手中这枝又干又秃,极其平常,用旧了的书画笔,看了一看,笑声叫道:“上官灵,我的‘生花七笔’,你想学已久,如今且在旁边仔细看上一看!我把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先行单独施为,然后再融会发挥,并且由你点将好了!”
上官灵喜得打跌,答道:“唐诗,唐诗,我最喜欢唐诗!诸葛老前辈,请你先来一首李义山的七律好么?”
“八指飞魔”司空曜见诸葛逸、上官灵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哪里还把自己看作名震江湖的“玄阴教主”,简直成了讥讽嘲笑对象!再好趵涵养,亦自忍耐不住,“连环金索”“哗啦”一抖,冷冷叫道:“诸葛穷酸,何必妄自骄狂,欺人太甚!我倒看看你假借唐诗,能施展出些什么工部古风,青莲绝句!”
话音未落,“连环金索”两头的日轮锐角,及月牙精芒,业已在空中自行“刷刷”电转三圈,闪织成一片夺人心魄的锐响寒光,向“南笔”诸葛逸盖头洒落!
“八指飞魔”司空曜的这种打法,不仅神速,并中含变化极多,但“南笔”诸葛逸却宛如未觉地,既未举笔招架,也未纵身闪避!
眼看“连环金索”及“日月金轮”所幻精光,已将“南笔”身形罩住,但精光敛处,哪里有人?诸葛逸却气静神闲地,站在上官灵身旁,以笔蘸墨,用眼角瞥了“八指飞魔”司空曜一眼,微晒说道:“这上官小鬼,指明要看义山七律,我又怎能乞句于工部青莲?不过文争一起,开头较难,你却帮了我一个大忙,你知不知道这是玉溪生的哪一句么?”
“八指飞魔”司空曜气得目射凶光,默然不答,上官灵却得意笑道:“诸葛老前辈,他猜不出,我猜得出!这老怪物死不要脸,出手暗袭,但徒劳无功,连你的踪迹都未看清,岂不是李商隐的‘来是空言去绝踪’么?”
诸葛逸点头大笑说道:“上官小鬼不但刁钻古怪,并还兼通文武,满腹诗书!你猜得对,但‘来是空言去绝踪’之下,紧跟着便是‘月斜楼上五更钟’,威震南荒的‘玄阴教主’,月华幽约,钟韵凄迷,争名夺利之徒,在这种境界之内,最宜猛省,你体会得么?”
“乾坤五绝”之中人物之高,就高在这种地方,“南笔”诸葛逸根本未曾蓄势纵跃,但最后一句“你体会得么”的话音刚出,人已不知如何欺进地,到了“八指飞魔”司空曜近前,手中秃笔,快得使人看不出怎样动作,电疾连挥,口内并朗声吟道:“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我就用这未浓淡墨,替你留点纪念!适才钟离老人说得好:‘九界无边悟是边,众生难度诚能度’,诸葛逸是一片诚心,想度化你这盖世魔头,但看你是否真正能‘悟’而已!”
“八指飞魔”司空曜闻言,知道“南笔”似乎已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由心中好生惊疑!暗想适才为了应付诸葛逸欺近身前,曾经施展了一招“宫墙万仞”,这是自己独创的防身绝学,一经日月双轮的精光电漩,便即风雨不透,怎会被对方有所施为?尚自懵无所觉!
如今人家已然收手退出,发话自诩以诚度人!但自己暗中遍察全身,仍未发现丝毫异状!
就在这位“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心中惊疑掺半之时,站在“风磨铜夺魂宝旗”旁边,缓缓磨墨的上官灵,业已笑声说道:“诸葛老前辈,你这种手法,太已神奇妙绝,实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但生公虽然诚心说法,顽石却未必便会点头,这位作威作福,欺凌良善惯了的‘玄阴教主’,真个悟得了么?”
第十章 逞奇斗胜
“八指飞魔”司空曜再度细心暗察之下,不由惊得全身一颤,那张苍老面皮以上,也微微观出羞红颜色!
原来司空曜身上虽无异状,但他那件独门兵刃“连环金索日月双轮”之上,却被“南笔”诸葛逸,作了手脚!
日轮中心,被“南笔”写了一个草书“诚”字,月轮中心,被“南笔”写了一个草书“悟”字!
他这“日月双轮”,是以百炼精钢铸造,光滑坚硬无比,本来极难着墨!但诸葛逸信手一挥之间,居然劲贯笔锋,划得“日月双轮”的表面微凹,龙飞凤舞的草书“诚悟”二字,遂极其显眼夺目!
能够在对方奇形兵刃,飙轮电转之下随意留字,并还着笔成痕,这种手法之快,功力之深,不仅使司空曜心惊,上官灵心服,连“西道”、“东僧”、“北剑”、“闪电神乞”诸明,以及对方的钟离老人、“九毒书生”姬天缺等,一齐出自内心的点头钦佩,承认上官灵形容得当,委实又神、又奇,至妙、至绝!
司空曜终是一教之主,当着济济群豪,面皮纵然再厚,也自双颊飞红,羞惭无已地长叹一声,“玄阴气功”突聚十指,生生拧断“连环金索”,摘下索头两端的“日月双轮”,向“南笔”诸葛逸盯了几眼,冷冷说道:“诸葛穷酸,你这几手笔上功夫,委实举世无匹!司空曜自毁独门兵刃,弃索留轮,以为永念!但你我一别至今,如此罢手,未免……”
诸葛逸笑吟吟地说道:“司空教主,何必因当年一点小事,耿耿于怀。只要你真能从此不争名利,放下屠刀,诸葛逸投笔负手,敬受你三记‘玄阴掌’力!”
司空曜眉梢一剔,厉声说道:“诸葛穷酸,你们来到罗浮赴会的人物之中,无论是谁,若能禁得起司空曜三记‘玄阴掌’力,我便立即解散‘玄阴教’,隐居北溟,永不出世!”
诸葛逸朗笑声中,把手内秃笔一抛,刚好落在上官灵所捧的一方端溪石砚之上,仰首长天,负手看云,神情超逸自然,仿佛静待“八指飞鹰”司空曜凝聚“玄阴掌”力进手!
茅亭中的钟离老人,见状向“九毒书生”姬天缺,微微一叹说道:“世间无论多高的人物,也难于自知!‘乾坤五绝’之中,手法精妙方面,确实独推诸葛!但挨打的本领,却不是他最高!眼看司空教主狠辣无比的‘玄阴掌’力三发,威震天下举世尊崇的‘南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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